他们去的时候不长,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一顾一盼间五六个身穿战甲的士卒忽又出现在眼前。
哥舒朗他们都一个愣怔,忙问怎么回事?进去的士卒都说村子里根本没人,但屋门却都大敞着,像是知道他们要来故意为之。
哥舒朗他们都甚为疑惑,莫非是谁走漏了消息?但思来想去,哥舒朗还是决定进去亲自瞧瞧动静。
进去一瞧,这村子果如士卒所言,连个人影也没有,仿佛从来就是一座死村。可哥舒朗进屋里瞧了瞧,屋中全部摆设却又干净整洁,分明是有人住的样子。
怎么回事?莫不是黑蛇当真就在这里栖息,可听见大队人马往这里进发,事先逃了?哥舒朗觉得有些摸不着头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此地山势偏僻,他们一路赶来连半个人也没见,怎会走漏消息呢?而且,洛丽霞就是进了这里彻底没信儿的,想来歹人定然还未走远。他即刻吩咐柳校尉带着一队兵卒彻底搜查附近的山林,又让其余人清查整个村落,看看歹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吩咐已毕,众人领命而去,哥舒朗和朱元站在一户院落前,静等消息。
朱元这下可得了个机会,故而问哥舒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家小姐怎么留下金粉。“莫非这是你们早就商定好的?”朱元问。
哥舒朗笑了笑说,这确实是两人昨夜商议好的。
原来那晚朱元和李玄清喝醉回房后,洛丽霞一直坐着没走,仍旧和哥舒朗坐着说话。由于他二人单独坐在一堆篝火前,手里拿着酒坛,众人以为他二人是在喝酒赏月。殊不知他们是在商量第二天的对策。
洛丽霞认为,黑蛇神通广大,必定消息极其灵通,更说不准,他们内部就有他们的内应。所以,为了避免明日围捕的计划被泄,她决定引蛇出洞,以自己为诱饵查到黑蛇真正的老巢。
但哥舒朗并不同意她的想法,他觉得这个法子太过冒险。洛丽霞虽也是身经百战的,但毕竟只是个弱女子,再说此次的对手又是黑蛇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杀人集团,这期间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岂不是白白送命?
可洛丽霞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认为只有自己出马,黑蛇才不会疑心,再说现在那枚狼头扳指在他们手中,如果事情真的如自己猜想的那样,他们是想整个拿下凉州,那么黑蛇的首脑就舍不下这枚扳指。现在只要他们死咬定这枚扳指不放,黑蛇就不敢冒然杀她。
“不行!这事太过冒险,在下万不能让一个女子前去以身犯险。”哥舒朗虽听她说的有理,但仍旧不松口。他一直以来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从来认为血战沙场,保家卫国乃是男儿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岂能让一个女子前去冒险而自己却什么也不做呢?
洛丽霞知他看不起女人,心中也是一股激愤。她从不认为女儿不如男儿,男女生来平等,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好,还在乎什么男人女人之别,简直是迂腐之至。如果不是案子迫在眉睫,她倒真想与其辩一辩,问问他从谢道韫到花木兰哪个不是巾帼不让须眉,偏偏他就看不起女人?
但想归想,她还是坚持这是最正确的做法。见他还在犹豫,洛丽霞索性激他道:“莫非将军是对自己没信心?认为连我一个小女子也救不回来?”
哥舒朗一听,脸憋得紫涨道:“怎会如此!量他小小黑蛇能奈我何?”
洛丽霞笑道:“这就是了。眼看凉州陷入危局,目前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不是?所以,将军暂且抛开我的身份,权且试一试又有何妨?”
哥舒朗听她说的句句在理,知道也辩不过她,只得答应了。眼看月影西坠,两人又商量好了诱敌之策,这才各自回房。
第二日天刚微亮,哥舒朗就叫人放出风去,说洛丽霞已经知道了狼头扳指的秘密,很快便会有所动作,更会借此机会捣了黑蛇的老巢。吩咐完毕,他自己则假装赴太守府的酒宴,实则暗自窥伺敌方的动静。
而洛丽霞也按事前商量好的对策,带着朱元故意出现在凉州街头,待发现歹人后将随身携带的金粉包敞开。那些歹人劫持了她,一路将其带到黑蛇总坛,却不知他们的行踪都被那小小的金粉给暴露了。
听哥舒朗说完,朱元这才恍然,连连赞叹说确实是好计谋,可随后便又陷入了深深的忧思:“我现在比较担心我家小姐,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哥舒朗同样忧虑道:“这正是我担心的。洛姑娘一个弱女子,去的又是那样一个地方,确实祸福难料。眼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快些找出黑蛇的总坛所在地,想来还来得及救出洛姑娘。”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东边的一排矮房中传来一阵惨叫。两人一惊,急忙赶了过去。只瞧屋里横七竖八的倒着插满箭头的士兵的尸首,血贱了满地,死状极其惨烈。
哥舒朗见状马上明白了什么,急忙让手下传下令去,不许擅自挪动房子里的任何东西。说罢,他和朱元进了房中查看士卒所中之箭是由何处所发。
两人在屋中转了一圈,但却一无所获。那些箭镞就像是凭空发出来的,完全不受机括之类的机关控制。哥舒朗蹙了蹙眉头,让士卒将尸体搬到院中,牵一只狗进来。
剩下的士兵将尸体搬出后,刚才负责寻路的狗又出现了。哥舒朗让它继续闻嗅,看能否再次闻到金粉的味道。只瞧那狗东闻闻,西嗅嗅,最后停在一面墙边怎么拉也不肯走了,气得训狗的军官踢了它两脚。
哥舒朗见那狗行为有异,让训狗官将狗牵出去,转身走近那面墙,想瞧瞧此处到底有何古怪。他从上到下细细的看了那面墙,末了在墙根处似乎发现了些许金灿灿的颗粒。他伸手点了些放在嘴里尝了尝,瞬间了然,看来此处就是洛丽霞最后现身之处。
为了安全起见,他让朱元和身后的随从都退出门外去。但众人担心他的安慰说什么也不肯,最后他没法子,只得下了命令,众人这才悒悒而退,纷纷站在门口,悬着心。但朱元仍旧定定的站在哥舒朗身边,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洛丽霞,哪里还有功夫关心自己的死不死。哥舒朗见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只瞧哥舒朗将一耳伏在墙上,屈这两指不断的敲击着,一直走到这面感觉有些回音的地方这才停住。
“怎么样?是这里吗?”朱元见他停下,早急的冒了火。
哥舒朗没说话,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哥舒朗竟将那面墙整个拍碎了,跟着只听轰的一声,靠墙的桌子滑向一边,一个黑黢黢的方形地窖露了出来。众人惊疑间仔细一瞧,原来在那碎墙之上原有个小小的夹层,那机括正是陷在里面的。如今被哥舒朗这么一撞,那机括瞬间被触动,这才现出那个地窖来。
“那火把来!”哥舒朗蹙眉往地窖中望了一眼,朗声道。
站在门口的一个士卒消失了一会儿,很快拿了两支火把进来。哥舒朗和朱元一人一支,蹬蹬下往地窖里去了。
☆、第六十二章
地牢漆黑潮湿,除了走廊中隐约投进的一点黄光。那缕黄光印在洛丽霞泛青的眼皮上,更显的眸子黑亮。
此时,她盘膝坐在稻草堆上,竖起耳朵静候外面的声响。从她进来到现在,她估摸着大约已有三四个时辰,也不知哥舒朗他们发现自己留的线索没有。如果已经发现,可为何直到现在,外面还没有一点动静?莫不是敌人太过狡猾已然抹去了金粉?想到此处,洛丽霞觉得身下的稻草像是长了刺,根根都在戳她的心,搅的她片刻不得安宁。
她直了直身子,尽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因为她感觉外面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只要自己哪怕是稍微显出焦躁的样子,都会被那人看穿。
时间在一刻刻的流逝,洛丽霞脑子里也在一遍遍的数着什么。
忽然,过道里脚步杂沓起来,跟着更大的哄吵声啄入了洛丽霞的耳膜。她打了一个激灵,眼眸也变的更加寒亮。
这时,几个晃动的黑影印在了地牢里,洛丽霞抬头一瞧,见两三个黑衣人开门走了进来。他们冷眼扫了洛丽霞一下,不做声不言语,拽起她就往外拖。
“你们想干什么!”洛丽霞和他们撕撅着,但话刚出口,猛然间觉得脖子一寒。低头间,一柄长刀不知何时已经架在了脖颈之上。
“老实点!”旁边一人露出森白的牙齿威吓道。
话落,不再言声,用刀夹着洛丽霞往外走去。瞧这情状,洛丽霞心下明白了几分,想来定是前面出了什么事,走了几步,听见前面依稀传来兵刃交击之声。洛丽霞知道哥舒朗他们怕是已找了来。
想到此处,洛丽霞嘴角弯了弯,灵机一动,对身旁的黑袍人道:“你们没听见前面厅中的兵刃声吗?想来官军已然进来了,此时放下刀剑投降还来得及。”
“少废话!咱们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那人呼喝道,同时钳紧了洛丽霞的胳膊。
洛丽霞登时感到一股钻心的疼,她忍了忍,又道:“你们好不晓事。外面都打成那个样子啦,饶是杀了我也不过拉个垫背的,多不划算。你们首领无非是想找那枚狼头扳指,将来自己好升官发财,可却白白牺牲了你们的性命。我看不如这样,我知道那狼头扳指的去处,你们答应放了我,我带你们此刻就去找如何?这样一来,你们不但保住了命,而且升官发财,几辈子享用不尽。”
那两三个黑袍人听见她如此说,心中都动了动,互相递了个眼色。只听一人问道:“你这话当真吗?要是敢骗我们,立即将你砍成两段。”
洛丽霞道:“那是自然。如果我不知那东西的去处,你们首领又何必千辛万苦的捉我来!”
三人一听有理,又计议了一下,方说道:“好吧!我们答应事成之后放你,不过你须得先将那扳指给我们。”
“好说!”洛丽霞道,“不过,此刻官兵就在外面,咱们可出不去啊!”
一人道:“这不用你管!我们自有法子。”说着,三人押着洛丽霞往另一条岔道拐了。
洛丽霞暗暗计议了一下,以言挑之说道:“你们三个大男人,难道还怕我一个小女子不成?我如今性命在尔等手中,你们手中有刀有剑,待我不听话时砍一刀罢了,又何必这么束着我?”
三人听见有理,故而松开了洛丽霞,只拿一柄刀在背后循着。洛丽霞抬头看了看面前那条甬道,将头埋得低低的,用袖子捂住了眼,脚步却加快了。
那三人见她越走越快,只得紧紧跟着。忽然走廊中的火把噗的一声灭了,三人一惊,跟着噗噗之声不绝,剩下的火把也都灭了。霎时间,整条甬道陷入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听里面一人叫了一声,喊道:“是谁?谁用刀扎我?”跟着另一人哎呦一声,腿下一麻,整个人甩到了另一人身上,结果那人跟他一起倒了下去。
过了片刻,又听一人喊道:“妈的,是谁踩老子?”
“不好,那臭娘们儿耍阴,跑了!快追!”话落,一人从腰间吹亮了火折子,再一瞧间洛丽霞早就没影儿了。气得三人喊爹骂娘,拐腿的拐腿,捂伤口的捂伤口,都纷纷朝来路追了过去。
此时,洛丽霞正在往刚才发出兵刃之声的石厅中跑去,脸上还漾出了一圈圈笑意。原来,她虽不擅女工,但绣花针却用的极好,常常能在几丈之外将灯烛灭掉,后来这就成了她秘而不宣的绝技。但平日办案很少能用得上的,想不到今日正好用来对付几个毛贼。刚才她故意走在前头,趁人不备将飞针噗的射出,那飞针就像长着眼般瞬间便将灯烛都扑灭了。烛火一灭,她立即将袖子从眼上撤下,反身拔出靴间藏着的匕首往身后三人腿上、身上刺去。
灯光乍一黑,那三人都黑不视物,故而被洛丽霞抢先占了先机,等发现了,洛丽霞已然跑远了。
那甬道不甚弯曲,洛丽霞寻着声音,很快便赶到了石厅之中。只瞧地下或伤或死横七竖八的摆满了人,个个身上就像在血河里滚过一般,内中还不时发出惨叫之声。
洛丽霞蹙了蹙眉,一愣神间,只听朱元叫道:“小心!”她一回头,见身后一柄长刀正向自己劈头砍来。她急忙往后一闪,刀速比她快,半个身子还未撤开。她一惊,心想自己这条胳膊怕是难保了。不想,拿刀劈下的当口儿,又一柄长刀从她耳边侧过,正好戳中了那人的胸口。那人啊的一声,撞在地上死了。
“小姐,你没事吧!”朱元着急忙慌的跑过来问道。
洛丽霞兀自心有余悸,虽脸白了点,但好在没受伤。“黑蛇的首脑抓住了吗?”洛丽霞缓了口气问道。
“没有!我们从正门攻进来的,可给那首领跑了。想来这里另有门也未可知!”朱元道。
听朱元这样一说,洛丽霞登时想起了什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