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们可回来了,让老朽好等啊!”说着,秋伯激动的热泪盈眶。
洛丽霞自从被贾大人认作义女后,每年除非是祭奠先人,否则很少回来。今年洛丽霞公务繁忙,上月祭祖也未回来,只是捎回了几样贡品还有给秋伯的礼物。秋伯以为今年见不到小姐了,小姐是他一手带大,他如何不想呢?可此时见洛丽霞精精神神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眼眶一酸,不自觉的就掉下泪来。
洛丽霞见秋伯如此心中也不好受,搀着这位老家人着实安慰了一阵,并告诉他皇上准了自己三个月的假,所以这回可以好好陪陪他老人家了。
“真的?”秋伯破涕为笑,“这圣上真是圣明!我就说,小姐劳苦功高,他们咋能看不见呢?”
“秋伯您说的是!”一旁的朱元插话道,“可咱们小姐却一点不领人家的情!五十亩良田啊!小姐竟然拒绝了圣上的恩赐,你说傻不傻!”
“这是真的?”秋伯听朱元这样说,忙回头问一旁的洛丽霞。
洛丽霞没好气的瞪了朱元一眼,只得点点头。
秋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反手给了朱元一计,笑骂道:“你个臭小子!咱小姐是什么样人,你不知道?她这是清廉,这才是为官该做的。你才进了衙门几天就财迷了!看我不打你!”
朱元头上吃了一计,嘿嘿笑着没说话,抱着一大摞行礼往厢房去了。
晚上,秋伯叫儿子和媳妇置办了一大桌好菜给洛丽霞和朱元接风。洛丽霞和秋伯的儿子五子从小一块儿长大,处的像兄妹一般,故而众人也不拘礼一并坐下喝酒聊天。朱元喝了酒,话变得更加多了。他绘声绘色的给众人将洛丽霞破获案件时的惊险场面,听的秋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就连五子夫妇也吓得脸色刷白。
洛丽霞知道朱元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也不制止他,在一边笑着听他添油加醋的糊弄人。
不觉间,月影西斜,众人都带了几分醉意。秋伯考虑到洛丽霞他们舟车劳顿,故而及时截住了朱元的话头,众人这才散了席面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秋伯说这两日河边的鲤鱼长得好,一早就带了竹竿要去钓两条给洛丽霞他们尝尝鲜。洛丽霞听秋伯要去钓鱼,也来了兴致,跟朱元拿了篓子跟着秋伯来到了渭水边。
远山如岚,绿水似带,一条长河波光粼粼,一碧万顷,卷着波浪消失在天际尽头。此情此景,宛如一幅水墨,看得三人不觉心头大喜。秋伯给竿子上吊了饵,三人便静静坐在河边等候鱼儿上钩。
这渭水中鱼类丰富,常常有渔人前来撒网钓鱼。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三人坐了半天,只秋伯钓了两条锦鲤,洛丽霞和朱元竟一无所获。
“这可怪了!难不成这鲤鱼咬钩也看人?”朱元转头欣羡的看着秋伯篓子里的肥鱼,负气似的摆了摆钩子。
洛丽霞笑着摇了摇头,仍旧端坐不动。
日头渐渐升高,秋伯钓了满满一篓子鱼,回头再看洛丽霞和朱元,两人仍旧战绩平平,篓子空空如也。秋伯笑着提起篓子,催他们回去,说是这鱼要赶着新鲜赶快处理,否则就不好吃了。洛丽霞他们没钓上一条鱼心中不甘,没法子秋伯只好先回去了。
细风吹动着两人头上的斗笠,洛丽霞仍端坐着耐心等鱼儿上钩,可朱元这个没耐心的家伙早就神游太虚去了。
“啊呀!有了!有了!”这时洛丽霞突然叫起来。
“有了?有什么了?”朱元头一歪猛然惊醒,大惊失色的问洛丽霞。
洛丽霞一边拉钩子,一边喊道:“我好像钓到鱼了!快来帮忙!”朱元抬起袖子擦了擦口水,跑上前帮洛丽霞拉竿子。可那条鱼似乎很大,两人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将其拉出来。但拉出来一瞧,两人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
这哪里是鱼,分明就是一副烂了底的皮桶子。洛丽霞和朱元觉得甚是扫兴,鱼也不钓了,各自提起篓子准备回家了。
这时,旁边的堤岸上却传来一个声音:“月下是何人,钓鱼清江滨。浦沙明濯足,山月静垂纶。于中还自乐,所欲全吾真。而笑独醒者,临流多幸苦。”
洛丽霞和朱元寻着音声转头一瞧,见不知何时,一个都戴蓑笠的青袍人正端坐在离他们不远之处。那人见两人回过头来,他也带笑瞅着二人。
朱元迎着日光仔细将那人端详了一阵,突然眼睛一亮,对洛丽霞说道:“那。。。那不是司徒公子吗?”
司徒雅?洛丽霞一惊,也眯着眼往对面瞧。只见司徒雅已经提着鱼竿朝他们走过来了。三人见过礼,洛丽霞奇道:“司徒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司徒雅除下斗笠,笑道:“这河东的鱼好,在下闲来无事常常来这里小住几日。姑娘呢?”
洛丽霞还未回答,朱元就抢着道:“原来司徒公子不知?咱家小姐出生河东洛家,这次是圣上特意准了三个月的假回乡探亲的。”
洛丽霞嫌朱元多事,嗔怪的瞪了朱元一眼。但朱元假装没看到,笑嘻嘻的望着司徒雅。
“原来如此!”司徒雅点头,“那在下改日定当拜访才是。”
“好啊!咱们的庄子就在那片柳林后,公子穿过林子便可看见!”朱元完全无视洛丽霞对他使眼色,热情的对司徒雅说道。
“哦?”司徒雅瞧了瞧一脸不情愿的洛丽霞,说道:“那真是太巧了,在下离姑娘住的不远,就在这渭水西岸尽头处便是。”说着指了指对面不远处的一处庄子。
洛丽霞知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只好尴尬的应付了几句,这才和朱元离开。
回去的路上,洛丽霞没好气对朱元道:“你干嘛要跟司徒雅说我们的住处?难不成你真想让他上门?”
朱元挤了挤眼,笑道:“小姐,怕什么?多一个选择不是挺好吗?”
“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什么多个选择?”洛丽霞气的揪住了朱元的耳朵。
朱元疼的直告饶,洛丽霞这才松开了手。
朱元呲牙咧嘴的揉了揉发红的耳朵,又道:“小姐,那司徒公子哪里不好?虽说李公子不错,但你不喜欢他不是吗?难不成你真要一辈子做老姑娘?”
“你还说!”洛丽霞又伸出手瞪眼威胁道。
朱元吓得赶紧捂住耳朵,这才乖乖的闭了嘴。
午后暑气毒,洛丽霞吃多了鱼,坐在廊子里跟秋伯一边搭话,一边乘凉。不觉间,她竟靠在藤椅上睡着了,等醒过来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正要回房,这时朱元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洛丽霞定睛一瞧,来人竟是司徒雅。只瞧他一脸悠闲,从容的跟在朱元身后,手中还拎这两条鲤鱼。
“司徒公子?”洛丽霞诧异,没想到他说话算话还真来了。
司徒雅笑着见过礼,说道:“今日钓着了好鱼,不知姑娘可有好酒招待?”
“怎么没有?”朱元接过司徒雅手中的鱼,说道:“咱们正好从京城带了去年春天酿制的桃花酒,公子今晚可有口福了。”说着瞧了瞧手中的锦鲤,又道:“我这就让秋大哥拾掇出来。”
这该死的朱元!洛丽霞没好气的瞪着他,但也无可奈何。她正要请司徒雅入座,谁想院中又进来一个人。洛丽霞见到来人又是一惊。
“清哥?你怎么来了?”原来来人正是洛阳第一才子李玄清。
李玄清正要搭话,忽然瞥见了站在一旁的司徒雅,惊诧道:“司徒公子怎么来这里了?”
洛丽霞将在河边钓鱼偶然远见司徒雅的情形说了,又请二人坐下说话。
月光初上,亭子里已经摆上了刚刚蒸熟的青鱼,旁边还配着开了封的桃花酿。洛丽霞、司徒雅、李玄清三个人端坐在亭子里正喝酒谈天。
洛丽霞问李玄清为何会出现在山阳。李玄清告诉他,自己跟这山阳县的县令王木青是好友。七日前,王县令写了封信邀他前来参加作诗大会,诗会三天前就结束了。但这山阳风景甚好,故而留下来盘桓两日。
“中午碰见五子兄,说是你回来了,我就过来了。”李玄清说着溜了司徒公子,说道:“没想到司徒公子也在山阳,那怎么应邀参会呢?”
“邀是邀了!”司徒雅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可是在下诗文不如阁下,故而不敢在高人面前卖弄。”
李玄清本来对司徒雅无故出现在此处甚是在意,可眼下听见有人夸他,不禁喜上眉梢。接下来的时间,李玄清都在跟司徒雅谈诗论文,洛丽霞无奈只好在旁边默不作声。
不知怎的,后来两人话题竟转到了关于世间怪力乱神的问题。
司徒雅笑着抿了一口酒,说道:“关于鬼神在下是不相信的。世上即便是再怪诞之事,在下都相信一定会有它相应的解释。“说着转头对洛丽霞道:“姑娘办了那么多的案子,应该对此深有体会吧!”
洛丽霞笑着点了点头,显然赞同他的说法。李玄清见司徒雅这样跟洛丽霞套近乎,心中依然不悦,又见洛丽霞竟同意他,更是动了气,一心想驳了他的说法。
他想了想说道:“也不尽然!在下这里有一件事,你们就未必能解释得了!”
“哦?”司徒雅来了兴致,问道:“怎么说?”
李玄清好似故意,半晌不说话。末了,抿了口酒,这才缓缓说道:“你们不知吗?这县衙之中有鬼。。。”
☆、第四十七章
听李玄清说县衙有鬼,司徒雅和洛丽霞都是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李玄清得意似的瞧了瞧二人,这才娓娓道来。
山阳地方民风虽然淳朴,但这里也是巫祝之风泛滥的地方。因而,每年到鬼节,山阳都会举行大型的祭鬼活动。百姓崇尚妖鬼,这对朝廷的统治很不利。故而,朝廷几次派人前来整治,但奈何此风已经深入山阳百姓的骨髓,根本禁不住。派来的官员怕这样强制下去会引起民怨,于是上奏朝廷建议暂缓,不如让当地的官员稍加归置,只要不闹的过分,保留这风俗也未尝不可。
当时正值先皇病危,也无人再关心此事,因此朝中处理此事的官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山阳信巫祀鬼的风气。
转眼已是新皇永徽四年七月,山阳又迎来了一年一次的鬼节。新任县令刘宝玖刚上任还不满三个月,他年轻气盛,不过二十来岁,正是风华正茂要大干一场的年纪。上任之前,他对山阳的风物人情做过一番详细的了解。所以,他知道此次鬼节对自己的重要性。故而,离鬼节还有一个月之时,他便派人请来山阳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乡绅商议此事。
这些人见刘县令对此次祭祀活动竟如此重视,不免受宠若惊,要知道此前几任县令对此都持规避态度,像刘县令这样主动关问的还真不多见。故而,大家又惊又喜,将自己所知无不倾囊相授。
有人建议今年搞个盛大的灯会,更有人说应该将祭祀仪式从鬼庙改在渭水边。
“为何要改在水边?这有什么说法吗?”刘县令奇道。
原来山阳祭祀巫鬼从前就是在河边举行的,到那天住在鬼庙的大巫会亲自来到河边祭祀,还会往河中投放无数的礼物,以求水鬼大仙保佑山阳来年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
“那为何后来会在鬼庙举行?出了什么问题吗?”刘县令询问道。
“大人不知!在河边举行祭祀,非得要将活人生祭,水鬼大仙才会满意。否则,水鬼大人就会生气,到时候主祭那个人就会遭遇不测。”内中一个姓唐的乡绅说,“只是朝廷严令禁止滥杀无辜,因而此后的祭祀就改在庙中了。”
“原来是这样啊!”刘县令点点头,同时脑中出现了一个好主意。他可不信什么水鬼诅咒的胡说八道。
因而,刘县令不顾众人的劝阻硬是将祭祀改在水边举行,还特意请来了庙里的大巫,他自己则做了主祭。
鬼节那天河边风平浪静,一派祥和。山阳的百姓都赶来看热闹,刘宝玖见如此多的人来捧自己的场,心中甚是得意。他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亲自将一个白发纵横、满脸褶皱的女巫请了出来。
这就是山阳最受人尊敬的大巫湿婆,湿婆二十岁时受天命掌管祭祀,如今已有四十个春秋了。她用蜡黄的双眼瞅了瞅刘县令,问他今日的祭品是什么?她以为县令如此大胆,竟敢破坏朝廷屡次三令五申不许人祭的政令。但出乎意料的是,刘县令竟然让人抬出了一个木刻的,差不多有一人高的人像来。
“大人莫非要用木人祭祀水鬼大仙?”湿婆神情诡异的盯着刘县令问道。
“正是!有何不妥吗?”刘宝玖问道。
“不妥,不妥!”湿婆摇摇头,“请大人恕罪,这事老生做不来!如果不用活人祭的话,水鬼大人会发怒,到时候不止山阳的百姓,即便是您自身都会遭遇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