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茶肆里早茶时间已过,但人却不少,洛丽霞拣了一处清静处坐了,又叫伙计上了一壶好茶。她刚点完茶,朱元就满头大汗的进来了。
“小姐,我真怀疑,今儿长安买货不要钱,要不然哪来这么多人?热死我了,快给我喝一口!”朱元一手扇着风,一手接过伙计端上来的茶壶,张口就就着壶嘴儿往下灌。
洛丽霞无奈,只得又叫伙计送一壶来。
二人进来只不过片刻功夫,转眼间茶肆里已经陆陆续续的挤满了茶客。这茶肆本就是城里三教九流的聚集之地,众人有什么事儿都喜欢在茶肆里商谈。洛丽霞他们邻桌是个面色白皙的中年人,只听他一壁磕着瓜子儿,一壁神秘兮兮道:“你听说了吗?单员外家的闺女前两天不明不白死了!”
他对面坐着个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那老者听闻这个消息,昏黄的眼珠转了转道:“哪个单员外?”
先前那人道:“还能是哪个?就是在东市开布庄的那个单家呗。”
山羊胡子似乎吃了一惊,忙问道:“有这等事?好端端的咋个就死了?病死的?”
“您老也太孤陋寡闻了吧。”这时,一直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的邻座插嘴道:“听说是半夜不明不白就死了。好像说是,单家前两日受到了什么恐吓信,说是威胁单老爷,让他给钱。他那个人,平日里一毛不拔,哪会白给钱。听说当日就报了官,您说这还不触怒了凶徒?当晚单家小姐就死了,据说身边还守着衙门里的人也没救回来。”
山羊胡子恍然大悟似的摸了摸白胡子,惊奇道:“连衙门里的人都没救回来?莫不是凶手有妖法?”
一直在旁边没作声洛丽霞和朱元互相对了个眼色,只听先前那人道:“我猜多半是。听说,单家小姐死那晚,有人在单家问外见到一个穿绿袍子的人。那人据说跟鬼似的,一晃眼就不见了。”
“你这话当真?”朱元一时没忍住,一把揪住那人高声问道。
那人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
朱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方寸,忙放手,笑道:“老倌儿莫怪。你说绿袍人,真有人见了?”
“那还有假?看见那绿袍人的就是单府斜对面开馄饨铺子的张老儿。他说是他亲眼看见的!”那人信誓旦旦的说。
“多谢,多谢!”朱元起身看向洛丽霞。
洛丽霞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茶肆。
洛朱二人当下就去了那茶客口中的馄饨摊子。由于现在还未到饭时,吃馄饨的人不是很多,两人要了两碗吃食,便跟摊主张老儿随意的攀谈起来。
洛丽霞先问了问他的生意怎么样,继而话题自然就转到了那个绿袍人身上。
“老爹,真的在单家出事时见到那绿袍人了?”洛丽霞佯装惊讶道。
“那还用说?”张老儿将两碗馄饨送到桌边,“不瞒二位说,老朽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客人也多,我哪能都注意到。那人来小店后就要了碗馄饨,当时小老儿忙着招呼客人也没甚在意。可是吃着吃着,就听旁边有孩子哭起来。起初我以为是面汤太烫,小孩子贪吃烫了嘴。哪想,不一会儿那人就跟孩子的父母吵了起来。原来是那人随身带这个竹篓子,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吓着了孩子。孩子父母让那人那远些,那人说了句嘴,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老爹是说竹篓子?”洛丽霞听着神情一动。
“是啊!也不知里面是什么?竟吓坏了孩子!”张老儿说起来还有些不满。
“那是什么时辰的事?”
张老儿想了想说:“约莫戌时三刻吧!当时人多,我有些记不得了。”
“之后呢?老爹可注意到那人往哪里去了?”洛丽霞问道。
“我记得,过来劝住了架,那对气哼哼的夫妻就走了。之后,那穿了绿袍的还坐了一会儿,再后来小老儿只顾招呼生意,再一抬头,似乎见有个绿影子往单家后巷去了。”张老儿口气犹豫,不十分肯定的说。
洛丽霞若有所思的顿了顿,又开口问道:“除了这些老爹可有看清那人的长相?”
张老儿摇摇头道:“没看清,当时太暗了,只模模糊糊的觉得那人约莫是个三十来岁,又瘦又高的。”
三十来岁,又瘦又高!洛丽霞沉吟着,朱元见那张老儿去了,忙问:“凶手该不会就是那个穿绿袍的家伙吧?”
“难说!你说那竹篓中会是什么东西呢?”洛丽霞盯着朱元问道。
朱元挠了挠脑袋,猜测道:“鱼?那人难不成是个钓鱼的?”
“胡说!你见过谁半夜钓鱼,还不带鱼竿的?”洛丽霞嗔怪道。
朱元不自在的笑了笑:“小姐你知道我不擅这些,还是你说说吧。”
洛丽霞不答,付了钱,绕着单家宅子走了一圈。朱元满脸不解的跟在后面,不知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洛丽霞转了一圈儿后又停在单府的后墙边,抬头望了望,瞬间她什么都想通了。原来凶手杀人的手法竟是如此简单。。。。。。
☆、第三十二章
梅七去了弘农两日,第三天日落时分方才赶回长安。他一回来就立即寻洛丽霞报告自己在弘农得到的消息,但寻了半天,手下的衙役才说洛丽霞并不在衙门。
“又出事儿了?”梅七见衙役脸上神色不对,忙追问道。
“可不是?今日早些时候,单家又接到一封杀人信。洛大人一早得到消息就跟朱头儿过去了。”衙役回说。
又收到信了?梅七略感惊讶,急忙出了衙门往单家来。
单家上下如今全乱了。女儿的丧事还没办完,单老爷就又收到了神秘信件。他瞬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中犹豫了半日还是决定派下人给衙门送个信儿。说起来,单老爷因女儿之事对洛丽霞他们是心存怨愤的,那日他到衙门见贾大人也是希望贾大人能另外派个有能力的人来保护自己。
可贾大人根本没搭他的话茬儿,反而问他是不是想早日捉到凶手,如果是的话就少不了洛丽霞他们。洛丽霞是皇上亲封的第一女捕快,恐怕这京城再没人比得上她了。贾大人见他不为所动,真甚至还说这祸事是他自己惹得,衙门虽脱不了干系,但敌暗我明,这却是难免。
单老爷听了这话气得差点当场将茶碗摔到贾大人的胖脸上,但人家究竟是京兆尹,他一个无爵小民又能如何呢?故而,他气得拂袖而去。可回家后,他还是觉得心中惴惴不已,万一那凶徒再来杀自己可怎么办呢?他也不想再借助那些没用的公差了,干脆又花重金请了些武师来保护自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单家院中就来了四五个身手矫健、武艺高强的武师。但即便如此他仍旧睡不安稳,生怕自己半夜会被人割了头去。这样担惊受怕了两日,隔天一进书房的门竟又发现桌上放着一个白底黑字的信封。
此时的单老爷早已是惊弓之鸟,他见了这不祥之物吓得魂儿都差点出了窍。他即刻叫来众武师,问他们可看见生人进来过。可众武师都说没有,单老爷这一气可非同小可。他花白花花的钱请这些人来保护宅院,可这些人却好,竟连凶手怎么进来的都不知,简直岂有此理!单老爷大怒,将那些武师都赶走了。可那些人刚走,单老爷就后悔了,凶徒此次的目标虽不是他,而是单夫人。可信上也说了,如果他再不交出那件东西,那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
单小姐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绝不是危言耸听!单老爷无奈之下,只得拉下脸又将洛丽霞他们叫来处理此事。
先前单老爷对洛丽霞他们大发脾气,他担心他们记仇,办事不再尽心尽力。所以,心里估摸了许久这才相好一套说辞,一向吝啬的他甚至还从府库中拿出银两以此来贿赂官差。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洛丽霞似乎根本没讲先前的不快放下心上,更没有收他的钱。这可让单老爷忧虑不已,是嫌少呢?还是还在意先前的事,故意的呢?
“洛大人!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老朽一般见识了。老朽那日心中太过哀痛,一时昏头得罪了大人,在这里给您赔罪了。可你可一定要救救老妻,救救我们全家啊!”单老爷放低姿态,极其诚恳道。
“单老爷快别如此!”洛丽霞扶起他,宽解道:“除暴安良本就是官差的本分,再说前日之事我早就忘了,也请您莫要挂怀。而今最要紧的是想法子捉住那凶徒,让其莫要再害人。”
“是,大人说的是。老朽一切全凭大人吩咐!”单老爷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残泪说。
洛丽霞淡淡瞧了瞧他,问道:“若想捉住凶徒必先知晓他的来历。事到如今,性命攸关,单老爷莫非还不想说出所隐瞒之事吗?”
“这。。。”单老爷又有些犹疑之态,毕竟此事事关自己的脸面,他怎好说出来呢?
“既然老爷不愿推心置腹,那在下告辞了!”洛丽霞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等。。。等一下!”单老爷颤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洛丽霞坐下来,双手交叉准备听他这个难以启齿的故事。
这一切的罪恶都源于五年前,当时单老爷还未做布庄生意,而是西市开着一爿不是很大的古董铺子。一日,一个陌生人拿着一尊西域玉马来典当,此人自称是来往于长安和西域的客商,因一时手头紧,故而拿此尊玉马来救急。不过,那人典当时也说了,要掌柜的务必将此物给他留着,这是他家的传家宝,自己手头宽裕了是会来赎的。
那人典当纹银一千两,掌柜的不敢做主立即去禀报单老爷。单老爷倒卖古董多年,一眼瞧那玉马就知价格不菲,他估摸此物价值至少在两千两,而客人知要区区一千两,可见是真的遇到了难处。他动了动眼珠子,让管家即刻答应下来,并立了字据。
可谁知,单老爷得了这件玉马简直是爱不释手,早就忘了对客人的承诺。再说,如今中原和西域各部战事连连,来往于长安和西域的客商朝不保夕,单老爷估摸着这人是没有能力赎回玉马的。但为以防万一,他也留了个心眼儿,将那张字据悄悄的改了,并交代给了掌柜的一副应对说辞。
时间过去三个月,一日那位客商再次来到了单家典当行,他提出要赎回那尊玉马。可柜上的管家得了吩咐,硬说行里规矩,典了的东西超过三个月就永不能赎了。客商听了甚是气愤,当场拿出当初铺子里立下的字据作证,但掌柜的也拿出了自家的字据给客商看。
客商接过字据一瞧,又气又急,原来单家早将上面的说辞改了,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三个月的死期。客商知道上了当,提出要见单老爷。起初单老爷摆出一副和蔼的面容,客商以为自己说出了玉马的来历,单老爷会让步。不料,单老爷一口咬定,这是当初立字据时两下说好的,绝无更改之理。
客商火冒三丈,出言不逊,威胁说,要是单家不把自己家祖传的玉马换回来,自己就到衙门去告他。单老爷心中早就有了计较,也不怕他的,任凭他去告状。客商气急,即刻就奔到衙门去告单家典当行无故侵吞客人物件。可当时的京兆尹是个糊涂官,又爱财如命,此前他早就得了单家的打点。他宣来单家典当行的掌柜,两人一唱一和,当场将客商判成诬告,并打了五十大板。
那客商是个老实人,不但没赎回自己家传的玉马,还受了衙门一番侮辱,回家后就此一病不起,不久便去世了。客商的家人对单家痛恨至极,待客商出殡那日,特地将棺木停在单家当铺前,并扬言要报仇。单老爷觉得十分晦气,又怕这家人真的来寻仇,这才买了古董店,在东市开了一家布庄。
“事情就是如此!”单老爷不自在的看了洛丽霞一眼,“老朽猜测,这次写信之人极有可能就是这客商家中之人。”
洛丽霞颔首不语,单老爷的说辞与前日她派去探查单家底细的衙役的回禀并无出入。她也曾派人找过那客商的家人,可是这家人早就不知去向了,所以洛丽霞觉得此时下判断似乎还为时过早。
看着时候不早,洛丽霞从单家告辞出来,刚出大门,就迎面撞见了前来寻她的梅七。
“大人,弘农的事有信儿了!”梅七回禀道。
洛丽霞眉毛不易察觉的跳了一下,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梅七说,告示和画像刚贴出半天,就有了回应。知情人是弘农一家食店的老板,据老板回忆,他在本月三月节前两日确实见过死者。当时死者好像是跟着一个穿着绿袍的人一前一后进来的。没过多久,两人就坐在一起很热络的攀谈起来。
“食店老板还说,两人还要了几壶好酒,直喝道天黑才散了。当时死者已经喝的很多了,站都站不稳了,还吵吵嚷嚷的硬要付账。所以,老板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