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荷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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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荷记-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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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唯一的继承人。他会成一个尊贵而富有的帝王,而同时也会是一个好丈夫。嫁给他,你会很幸福。”
  
  我慌了,拼命向祖母摇头:“Ludwig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可我并不爱他。”
  
  祖母仿佛叹了一声,但又轻不可闻:“Gisèle,你毕竟还是个孩子。听奶奶的话,爱情对我和你这样的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你未来的婚姻必须考虑它是否对家族有利,是否跟你门第匹配,是否能保证你的孩子承袭王位。而爱情,只能放在最后一位。如果你的丈夫能做到尊重关心你,而又没有别的情妇,那你就已经足够幸运。更何况,我看得出来Ludwig很爱你。你知道有多少其她的欧洲公主或者贵族女子在羡慕你?”
  
  我哀伤地看着祖母,她十九岁嫁给我祖父,从此风雨几十年,两人却始终没有爱情。我的祖父从来就羸弱优柔,并且风流不断。祖母几乎是独自支撑着这个历经灾难和打击的古老家族度过重重难关,而同时还要平静地面对我祖父和他众多情妇的纠缠。她实在是一个坚强聪慧的人,比我的祖父更有决断。她支撑到现在,其间有多少艰辛和压力。
  
  “奶奶,您真正爱过一个人吗?”我轻声问。
  
  她淡笑着垂下眼帘,再抬起时,眸中竟有我从未在她眼里见过的盈盈柔波:“Gisèle,奶奶也年轻过。”
  
  然后是沉默。
  
  床前的落地窗外,月朗星稀,夏花正馥。祖母的目光久久地投向窗外,仿佛融融夜色的另一端,便是她穿过荏苒光阴的如花的青春。
  
  祖母的声音缓缓响起来:“那年我十七岁,刚好跟你现在是一样的年龄,也还没出嫁。有一天我父亲把一名穿着武官制服的青年带到我面前,说他是我家里新来的武官,以后会充当我和Adeline的骑术教练。他个子高高的,非常英俊,很恭敬地对我鞠躬行礼。当他抬头时,一双碧蓝的眼睛居然大胆地看着我。这让我恼火又心慌。我和Adeline每周跟他上两次骑术课,他骑马的样子帅极了,就像雕像一样漂亮。他对我比对Adeline更多了一种温柔,而他看我的眼睛也有隐隐的缠绵在里面。每次他揽着我的腰扶我上马,或者碰到我的手时,我都会脸红,而且身上还会有些哆嗦。我满脑子里都是他的影子,每天都盼着下一堂骑术课。有次我从马上摔下来,他把我一路从马场抱回家。那是我一生里最快乐的一天。”
  
  幽幽的灯光下,祖母历经岁月却依然美丽的面目温柔而神往,唇边竟有一丝如水的软软笑意。
  
  祖母年轻时是出名的美女。我想象着十七岁的她与那位英俊潇洒的武官并肩同骑的情形。那该是怎样一幅美丽的图景。
  
  祖母继续讲道:“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嫁给了他,在一起快乐地生活。但醒来时,我坐在黑暗里,告诉自己,这是绝无可能的。我是Orlèans家的公爵小姐,这个家族声名显赫,但实际上已经捉襟见肘,整个家族需要与欧洲强势富有的皇族联姻,才能渡过难关。而作为长女,我责无旁贷。但他只是无财无势的平民。我把自己在卧室里关了三天,大家都以为我病了。走出房门后,我对父亲说,我摔了一跤,害怕了,不想再学骑马了。”
  
  在极度的惊愕里,我喃喃地问“您就不再跟他见面了吗?”
  
  祖母平静地回答:“也见的。偶尔,他陪我父亲击剑或者骑马回来,我会跟他打个照面。但我面上对他冷冷的,完全当他是个普通下人。就这样,我眼睁睁看着他注视我的目光从倾慕变成失落,最后成了平淡和漠然。他只在我家里待了一年,等到我十八岁跟比利时王子,也就是你爷爷,订婚的时候,他申请去了军队,从此就再没了音信。他走的那天,我没去跟他道别,只是在他常去的马厩里坐了一晚上。然后我对自己说,好了,你可以彻底断念安心了。”
  
  “从那以后,您有再想起过他吗?”我的鼻子已有些隐隐犯酸。
  
  她淡淡一笑:“很少了。我一直很忙,要替你爷爷操持内政外务,要教养你父亲和叔叔,还要替娘家的一堆麻烦事出力,我留给自己的时间很少。但是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也还会想起他。想象他娶了什么样的女子做妻子,生了多少孩子,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仕途顺不顺利。反正是一些没有边际的胡想。”
  
  我脸上痒痒的,大概是泪水吧。祖母从来就说婚姻要服从家族利益,而爱情是奢侈品。她这样教育我父亲,也这样教育我。我过去总认为她会这样说,是因为她从未经历过真正的爱情,因此并不懂得爱情的狂热与可贵。但我现在才知道被人称为铁血皇后的祖母的人生里,竟有过这样一段伤情。
  
  祖母怜惜地擦着我颊上的泪水,柔声说:“Gisèle,现在比利时皇室是个什么情形,你也清楚。如果能和Ludwig联姻,无论从财势还是门第上都会是最大的帮助。因此即使你现在还对Ludwig没有感觉,也千万不要贸然就拒绝了他。据我所知Ludwig家里也不想让他太早就把终身大事定下来,所以他尽管喜欢你,可能也不会贸然地跟你提婚姻的事,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自己还没心理准备。Gisèle,你是奶奶最宝贝的孩子,奶奶希望你幸福,你也一定会的,因为至少Ludwig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童鞋们,偶回来了。从现在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希望大家都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圣诞。
我以前提过,这个皇后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在这章里就写给大家看了。
云深是皇后眼里的乖宝宝,既要让她幸福又可以让皇室得利 … 皇后是早就为云深在作安排了。 
                  璧人成双(云深)
  第二天面对Ludwig时,我突然别扭起来,甚至有点心惊肉跳,生怕他说些我怕听的话。但还好,他一如既往地快乐开朗,虽然偶尔避过众人时他深深看我的眼神仍让我不安。
  
  我们从乌菲兹美术馆出来时,已近黄昏了。Ludwig本提议去吃晚饭,但意大利的餐馆从晚上七点才开始营业,我们就沿着阿诺河闲逛,一面看风景,一面品评在美术馆中看到的画作。
  
  沿河一路铺着古旧的石板,两岸的建筑也都是典雅精致的文艺复兴风格,少有在罗马常见的各种高大的立柱,因此没有那种让人屏息的强势。
  
  那座有名的旧桥(Pont Vecchio)上,各家金店正在纷纷打烊。而桥下古老的阿诺河在柔和的斜阳里带着它一如既往的温静,脉脉地流过。天光将尽,对于完成了一天辛劳之后的人们,有一个温暖的家在等着他们。
  
  刚才在美术馆里,我们遇到了一队日本旅行团。一群矮小的老先生老太太站在Botticelli的那幅《维纳斯的诞生》面前,在导游慷慨激昂的日语讲述下,纷纷张圆了嘴,捣蒜一样地不停点头,一面用日语夸张地称赞,让人看着忍不住笑。现在Ludwig就在我们面前模仿着他们的神情,学得惟妙惟肖,让我和Olivia几乎笑出了眼泪。
  
  我们一路说说笑笑,走到了旧桥。Olivia说饿了,我们就踱进河边一家甜品店,稍微吃些餐前点心垫一垫。
  
  店不大但很干净,柜台里摆了些小烤点,巧克力糖,和冰淇淋,旁边是一座正在呼呼作响的咖啡机。我们三个坐在靠窗的一张小圆桌旁,几个便衣的侍卫也隔了两张桌子坐在离我们不远处。
  
  “Gisèle你想吃什么?”Ludwig殷勤地问我。
  
  “我还不饿,只是有些渴。”我摇摇头。
  
  “那你想喝什么?”他再问。
  
  “绿茶,但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我去替你要。”Ludwig兴冲冲站起来。
  
  Olivia用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Ludwig:“喂,Ludwig,最先喊饿的人是我,你怎么不先问问我?”
  
  Ludwig马上满脸堆笑地对她说:“我还不知道你么?还不就是一只cannoli点心再加一杯latte macchiato,而且要加双份的糖,对不对?”
  
  “算你聪明。”Olivia笑着点头,等Ludwig走到柜台前跟老板点东西的时候,她马上凑到我耳边小声说:“Gisèle,Ludwig这家伙对你动真格的啦!”
  
  我吓得差点要去捂她的嘴:“你快别胡说,别人会听见的。”
  
  Olivia浓眉一扬,压低声音对我说:“我才没胡说。我从生下来就认识Ludwig了,他什么样的性格我还不清楚么?他是他家里唯一的儿子,从小就被他奶奶,他妈,还有三个姐姐包围着长大,所以平时他总说女人烦,跟我亲近也是因为我没那么多婆婆妈妈,像他兄弟。可是他对你就不同了,我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殷勤过,你说的话他简直当圣旨一样。你每次转过身去的时候,Ludwig的眼睛都直盯着你看,简直太花痴啦……”
  
  这时Ludwig用托盘端着一堆杯杯盘盘回来了,我慌得直踩Olivia的脚,她马上闭嘴。
  
  “小姐们,你们的茶点齐了。”Ludwig笑呵呵地把托盘放在桌上,然后把一杯热茶小心地放在我面前:“Gisèle,他这里只有这种袋泡绿茶,你喝不喝得惯?要是不行,我再去别家给你买。”
  
  Olivia端起咖啡杯挡住脸,然后使劲朝我眨眼睛。
  
  我的耳根已经发烫,连忙对Ludwig说:“多谢你了,这茶很香,我肯定喜欢。”
  
  Ludwig一听,双目晶亮地看着我,满脸欣喜温柔的笑。
  
  我只得低头喝茶,掩饰尴尬。
  
  茶是绿茶,但似乎是日本的煎茶,没有中国龙井的鲜醇。我最爱喝的是用西湖龙井制成的茉莉或者玫瑰茶。飘雪样的小巧花朵在青瓷的茶盏中半浮半落,只小小的一盏,就可溢得满室的幽馥,轻嘬一口后,更是满齿的余香。
  
  茉莉茶,北京,书房,他……
  
  我赶紧打住,不敢再想下去。
  
  “Gisèle,这说的是不是你那个舅舅李靖平?”Ludwig冷不防的一句惊得我手中的茶杯几乎要落到桌上。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店里正对我们的墙上架着一台电视,主持人正在播报新闻:“作为医学界权威学府的瑞典医学院今天下午在Honorary大厅里举行了新任院长的就职仪式。而这位新任院长就是曾获得Nobel医学奖,年仅三十岁的中国人李靖平。这是瑞典医学院自1810年成立以来的首位非瑞典籍的院长。作为一名中国人,李靖平以他卓越的医学成就和出众的领导才能当选。下面就是就职仪式上的一些片断……”
  
  镜头一转,已是瑞典医学院金碧辉煌的Honorary大厅。台下坐满穿着清一色黑礼服和白领结的学者政要和他们盛装的女眷。而主席台上,站着一个杨树般挺拔高大的亚裔男子。
  
  他挺逸的剑眉下一双修长的凤目里,满是笃定与自信的光采,而略薄好看的唇边则含着平易的微笑。他与众男子的装束相似,也是一身合体的黑色燕尾礼服,白色丝绸的高桩领衬衣和马甲,颈下一只白色的一字窄领结。但他微笑着沉稳自若地站在那里,还未开口,就已像是一个引领众生的帝王。
  
  “这就是你那个舅舅?我的上帝,你从没告诉过我他看起来这么年轻,这么帅!”Olivia在我身旁大呼小叫。
  
  很久以来,我都不敢看和听关于他的一切报道和消息。但他还是避无可避地频繁地被人提及 … 他的成就,他的财富,他的风仪,以及他与Matilda公主的种种传闻。而现在,时隔一年,他的影像又出现在我眼前。
  
  他如此风华如玉,神清气朗,想必是过得幸福而充实。我在他的生命里留下的最后一丝纷扰的余痕,大概已经消失殆尽了。
  
  电视里的他庄重地举起右手,用瑞典语宣誓,然后用英语发表就职演说。他演说的结束语是:“能够当选是我的荣幸,我也清楚自己将会面对的压力和挑战。两千年前,我的祖先就用自己的头脑和双手修筑了长城,直到今天它仍巍然屹立。而作为子孙后代的我,绝不会愧对他们。”
  
  Ludwig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一边佩服地说:“他这篇演讲太精彩了,简短精炼,强劲沉稳,又有很强的号召和凝聚性。怪不得他能当选。这演讲辞会是他自己写的吗?”
  
  “应该是的,这很像他行文的风格。”我下意识地回答。
  
  靖平被人群包围着,接受人们潮水一般的祝贺。在一群身材魁梧的北欧人当中,他仍然显得那么挺拔伟岸,风仪卓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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