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断领着百骑进入营内,夜色之下,豹突营营房密密麻麻连绵起伏,徐断催马往大营深处而驰,他知道单立文所处营帐,所以径自前去寻他。
穿过重重叠叠的营帐,到得步兵营大营,却见得步兵营大帐之外,竟然列阵而待一支庞大队伍,阵列竖行,握刀持枪,不下千人,在夜色之中,这近千人却是如同一尊尊石像站定,虎视眈眈徐断一行,不发一言,而阵列前方,一名大胡子武将却穿上了步兵营护军参领的甲胄,骑在一匹黑色大马之上,手中握一大刀,威风凛凛。
徐断心如电转,见此形势,已知事情发生了变故,握刀的手青筋暴突,他身后百骑也都是紧握腰中佩刀刀柄,如临大敌。
徐断稳住心神,沉声道:“单参领何在?”
大胡子武将自然是刚刚上任的步兵营护军参领薛绍,他抬起粗壮的胳膊,大手一挥,身后阵列散开,从后面涌出一堆人来,数十名豹突营兵士押着二十多名将官从阵列中缓缓出来。
徐断扫了一眼,瞧见被押众将官之中,豁然有单立文在内,神色大变,厉声喝道:“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单立文等一众被押将领俱都被堵上了嘴,捆绑的结结实实,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架着大刀,瞧那模样,只要单立文等人稍有异动,架在脖子上的大刀必定会毫不留情地砍断他们的头颅。
“究竟谁要造反,本将倒真想知道。”从徐断身后想起一个冷淡的声音。
徐断和手下众人回头,只见在身后不远处,一骑缓缓而来,马上乘者一身甲胄,并没有带头盔,年轻俊朗,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寒冷的煞气。
很快,徐断等人就瞧见,从各处营房之后,一名又一名豹突营兵士显露出来,只片刻间,韩漠身边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兵将,这些兵将俱都是甲胄在身,全副武装。
徐断便是再愚蠢,此时也明白那年轻人是谁,惊道:“你……你是韩漠?”
韩漠淡淡笑道:“阁下深夜至我豹突营,不知有何贵干啊?”
徐断握紧刀柄,厉声道:“韩漠,你这是要做什么?豹突营的兵权不在你手,你怎敢抗旨调兵?”他回手一指单立文:“为何要绑住他们?”
韩漠淡然道:“白异在我豹突营行使兵权不到一个月,却撤换了二十多名将领,他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图谋作乱吗?”抬起手,一指徐断:“你今夜来此,又是想要做什么?”
徐断怒极反笑,高声道:“图谋作乱?韩漠啊韩漠,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你不在魏国杀敌,却在这个时候回京,打得什么算盘,当我们不知道吗?”
韩漠摇头道:“本将没有时间与你多费唇舌。”顿了顿,道:“白异图谋作乱,你们若是要和他一同作乱,本将说不得就要将你们留在这里了。”
徐断一干人身陷重围,四面八方皆是豹突营将士,知道无路可退,“呛”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高声叫道:“弟兄们,韩家作乱,圣上有旨,要除奸讨逆,尔等切莫受韩漠蒙蔽……!”他话声未落,从韩漠身后射出数道箭矢,直袭徐断。
韩漠几乎已在同时喝道:“拿下叛贼徐断!”
一声令下,大胡子薛绍率先挥刀上前,四周豹突营官兵一拥而上,徐断厉声叫道:“弟兄们,杀出去!”挥刀砍向迎面而来的一名兵士,一刀便砍断了那人的脖子。
虽然身处重围,但是徐断手下这百名骑兵倒是忠诚骁勇,簇拥在徐断身边,竟是跟着徐断往韩漠这边杀过来。
只是这百名骑士再是骁勇,面对的却是洪水般的强敌,徐断寸步难进,身边的骑兵一个一个地落马。
韩漠神情冷然,望着眼前的厮杀,眼眸子深处显出极其怪异的神色,抬头望着天上明月,随即闭上眼睛。
豹突营官兵也都是大燕一流精兵,双方真刀真枪厮杀不到片刻,徐断手下骑兵大都已落马,或死或擒,到得后来,却只有徐断一人兀自死战,全身上下亦是添了无数道伤口,更有两支箭矢插在他的身上。
韩漠睁开眼睛,从旁边一名弓兵手中取过弓箭,弯弓搭箭,对准了在人群中苦战的徐断,眼眸子中显出犹豫之色。
徐断头盔已经被砍落,披头散发,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大刀也已经砍钝,嘶吼着:“韩漠,你……你助纣为虐,不得好死……!”
韩漠眼中犹豫之色坚定起来,两指一松,箭矢如电,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噗”的一声,穿透了徐断的额头。
徐断身体顿时停住,两手张开,手中大刀落地,眼眸子里满是怨憎之色,身体缓缓后倒,终是重重倒在了满是鲜血的地面上。
月光之下,尸首遍地,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韩漠缓缓收弓,将弓递还给身边的弓兵,眼眸子深处显出几分钦佩几分惋惜,四周变得死一般寂静,他沉吟片刻,终于道:“薛绍!”
薛大胡子飞马过来,拱手道:“末将在!”
“令人寻些冰块,将这些尸首全都暂存起来,莫要轻待。这些俘虏,全都严加看管……不要为难他们!”韩漠吩咐道。
薛绍道:“末将遵令!”当下过去安排处理。
就在此时,窦善骑马缓缓来到韩漠身边,看着韩漠,欲言又止。
韩漠转视窦善,平静道:“窦参领想说什么?”
窦善翻身下马,在韩漠马前单膝跪下,恭敬道:“大人,末将……末将有一事相求,还请大人恩准!”
韩漠道:“你说!”
“末将虽然正当壮年,但是……身体每况愈下,自知已无法胜任弓兵队护军参领一职。”窦善平静道:“末将前一阵子便想辞官还乡,只是大人一直不在营中,所以事情耽搁下来。如今大人归营,末将求大人恩准,允末将辞官还乡养病!”
韩漠皱起眉头来,盯着窦善面孔,只见窦善眼中竟是显出乞求之色,轻叹一声,道:“窦参领真要就此离去?”
“请大人恩准!”窦善拱手道。
“你若离去,弓兵营该怎么办?”
“大人,骑兵营校尉韦离入营时日虽不长,但是末将仔细观察过,却有统兵之能,若是大人恩准末将辞官,末将临行前,愿举荐韦离接任末将之职!”窦善平静道。
韦离便是韩利,乃是韩漠在东海时期培训的“黑豹”成员之一,一直安插在豹突营做钉子,如今已是骑兵营校尉,在豹突营已经颇有人脉。
韩漠闻言,眼中精光顿显,打量窦善一番。
毫无疑问,窦善在这个时候举荐韦离,那显然是早就清楚韦离是韩漠的人,所以送一个顺水人情。
“窦参领既然去意已决,本将不为难你。”韩漠脸上显出怅然之色,叹道:“以后若有难处,可随时来找我!”
窦善恭敬道:“谢过大人!”起身来,又是深深一礼。
第九卷 男儿颂
第一千零四章 刺虎
'更新时间' 2012…02…05 23:55:19 '字数' 3051
白异踏入乾心殿内,听得身后的殿门“嘎吱嘎吱”缓缓闭上,一种军人的特有警觉立刻隆遍全身,他包着护具的双手握起拳头来,心中生出一股不祥之兆。
到得殿中,陈鸿道停下脚步,转身笑道:“白将军稍后,咱家进去通禀一声!”也不等白异回答,加快了脚步,转到了侧殿去。
白异四下里看了看,玉柱如雪,幔帐飘动,偌大的乾心殿内,空旷无比,此时才骤然发现,在这殿中,竟然没有一名太监宫女,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
白异闭上眼睛,立于殿中,隐隐感觉到四周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杀气,身为一名出生入死无数次的军人,对于杀气这种无形之物,白异总是能够很灵敏地捕捉到。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侧殿响起,一名小太监躬着身子,手中端着玉盘,踩着玉石地面,快步来到白异身前,跪倒在地,恭敬道:“白将军,圣上正在更衣,稍后召见,圣上御赐清茶一杯,请将军品用!”
白异微皱眉头,拿起了玉杯,盯着清澈无比的茶水,眼眸子中却显出冷酷之色。
就在此时,那小太监悄无声息从袖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往白异的小腹刺过来。
白异似乎早有防备,身体后撤,手中的茶水却是在后退之间,尽数泼在了那小太监的脸上。
“啊!”
一阵惨叫,那小太监顾不得刺杀白异,丢下手中的匕首,双手掩面,在地上痛苦地翻转,一股股紫色的烟雾竟是从小太监的指尖冒出来,他脸上的肌肤被茶水沾上之后,只是眨眼间便冒出紫烟,脸上的肌肤更是在顷刻间溃烂。
白异厉声喝道:“阉贼安敢害我?圣上素知本将只饮酒不品茶,岂会赐茶于我!”他心中却也是大惊,那清茶看起来清澈带茶香,无论怎样看也不似含有毒药,但是事实上恰恰含有剧毒,自己若是一个粗心,将那杯茶一口饮下,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也就在这时,听得“咻咻咻”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数的箭矢从大殿的四面八方齐齐射出,而攻击的目标只有一个。
白异!
不错,就在这大殿之内,一场针对白异的刺杀瞬间发动。
大殿幔帐之后,不知掩藏了多少刺客,四面八方陡射出来的箭矢,让白异几乎避无可避。
但是白异不愧为大燕的虎将,虎吼声中,他已经一把扯下了身后的披风,以披风当做盾牌,挥动起来,竟是直往不远处的一尊铜鼎冲过去。
箭矢不断,而白异的速度也奇快,披风卷开如雨般的箭矢,白异已经冲到铜鼎边上,探出一只手,抓住了一只铜鼎的鼎脚,数百斤的大铜鼎硬是被白异生生提起来,却见他将手中铜鼎向一处幔帐后面狠狠砸过去,那铜鼎如同天外飞石,重重地砸在那幔帐之上,将那面幔帐已经压扯下来,更听的帐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其中更有血水喷溅出来,显然那铜鼎竟是砸死了刺客。
白异已经趁势冲过去,瞧见一把快刀往自己横劈过来,也不多想,身体侧闪,出手如电,已经切在那人的手腕子上,顺手夺下了那人的刀,夺刀之时,另一只手却已经握拳狠狠地打在那人身上,那人惨叫一声,身体已经如同炮弹般直飞出去。
感觉侧身又一阵劲风袭来,白异反手就是一刀,听得“呛”的一声响,竟是挡住了从侧面劈过来的一刀,他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手中大刀顺着对方的刀刃往下滑过去,手腕子一转,电光火石间,却已经用刀尖挑断了对方的手脉,那人又是一声惨叫,大刀脱手,而白异毫不迟疑地扬刀挥起,割断了那人的咽喉,随即闪身躲在了一根玉柱之后,箭矢顿时便伤他不得。
白异瞧了瞧那砸过来的铜鼎,竟是在大殿的地面上砸出了一处极深的凹处,殿内光滑的玉石地板已经是碎裂不堪,在那铜鼎之下,露出一截子下半身来,上半身自然是被压在了铜鼎之下。
他这一瞬间,便连杀三人,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无论是心理素质还是武技能力,那都是极佳。
躲在玉柱之后,手握大刀,白异神情难看之极。
这一刻,他心中并无任何畏惧之心,有的只是震惊。
毫无疑问,乾心殿中这场刺杀,那是对方精心设计,他没有想到,在这深宫之中,在龙骧营重重守卫的皇城之内,竟然有这样一场预谋已久的刺杀在等着他。
毫无疑问,对方比自己想的还要阴险,他们出手的速度,显然比自己还要快。
白异心如电转,很快就想明白,如果宫中有这样一场刺杀在等待着自己,那么宫外此时也必定在发生着某些惊人的事情。
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浊气翻滚。
搞阴谋诡计,自己终究不是那位老奸巨猾的户部尚书敌手。
大殿之中,从各个角落显出一个又一个身影来,他们有的手中扣弩,有的持刀,呈半弧形缓缓往白异靠了过来。
在大殿侧门之处,两名身材高大的持刀太监正护卫着陈鸿道,陈鸿道的目光死死盯着白异躲藏的玉柱,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他之前只不过是宫里的一名管事太监,虽说在宫里也有些势力,但是在权贵如云的京城之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当年因为内侄之事,与白异发生过冲突,他势不如人,忍气吞声,只以为此生绝没有机会能报当年之仇。
自己是宫中不起眼的管事太监,年事也高,想要爬到后宫太监总管一位几乎是没有任何指望,而白异乃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大将,更是龙骧营指挥使,地位悬殊,若是真要报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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