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得了闺女孝敬的茶,觉得心里熨帖,又忍不住老生常谈,“我说你一个姑娘,年纪也不小,不要整天埋头学习,你看看我那些兄弟家里的闺女,天天喝茶美容逛街买东西,轻轻松松,多好?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
刘欣欣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哪里有问题?”
她午睡醒来去游了个泳,现在一身宽松的t恤短裤家居服。
“女孩子~多穿些裙子,颜色鲜亮些,年纪轻轻不打扮做什么?”刘总不太容易展示自己的慈父心思话匣子打开颇有些收不住的感觉,“你妈特意给你装修的衣帽间,你看看你里头都是什么?黑白灰!哪有一点小姑娘的样!”
“没时间。”刘欣欣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眉头微微皱了皱。
“时间,说有就有!”刘总微妙地从刘欣欣地回应里感受到了继续说下去的动力,“你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图的是什么?你买个衣服都没时间,我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能生活好?”
如果不是还有一点这样的心思,我也未必愿意坐在这里,刘欣欣哼了一声,“买完衣服之后呢?”
刘总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刘欣欣抿一口茶水,腰背挺直,“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后每天做脸护肤喝茶逛街,跟见天出去展示的花瓶一样,只等合适的日子挑个合适的人,一起吃两顿饭就结婚?”
“说什么呢?”刘总终于从女儿那里收到了敌意,“结婚当然要你喜欢的,爸妈就是以过来人的经验给你提提意见——”
啪!
刘欣欣把茶杯顿到大理石的桌面上,站起来,“我走了!”
“嘿,你这孩子!”刘总想跳起来,但是看这闺女那细伶伶的身材,想想一年才回来这几天,好像骂不出口,只得冲餐厅端着果盘过来的老婆跌足训斥,“你养的好闺女!什么态度?!”
刘太太早知道这父女俩的不和,这么多年早看清了,一把年纪了,懒得换个屋檐过日子而已,当即也把水晶盘子往桌面一顿,“闺女是我一个人养的吗?我倒是想一个人生一个!想念叨训斥人找你的好侄子去,我欣欣这样的乖孩子,凭什么听你唠叨!”
一个侄子天天宝贝的眼珠子一样,女儿上了美国名校拿全a成绩也没见他多开心!
“反了天了!”刘总踹了一脚茶几愤愤出去了。
刘太太冲他的背影翻翻眼睛,蹬蹬上楼去书房找闺女,轻手轻脚进门,见女儿带着耳机闭着眼睛窝在躺椅上,忍不住也唠叨,“你看你瘦的,想睡觉回屋去吧,妈妈叫阿姨给你炖了汤,要不要喝一碗?”
刘欣欣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拉下耳机,“走了?”
刘太太戳了她脑门一下,“叫你应付应付他算了,干嘛要去顶牛!”
毕竟家里一针一线都是刘总挣的,刘太太做了许多年家庭主妇,虽然攒了不少私房,跟家里财产比起来九牛一毛。刘总一门心思偏心侄子,刘太太也怕惹毛了她。
刘欣欣无奈地叹了口气,女人在家里经济地位太差,结果就是她妈这样,偶尔撒点儿小火都小心翼翼的。
“我就是懒得听他唠叨,您别管了……”
“我不管能行吗,就你这个脾性,”刘太太又戳了一下她的脑门,“顶生气了,那老东西更跟那边亲了。”
“叫他亲去吧,刘升龙烂泥扶不上墙,”刘欣欣冷哼,“公司里其他人又不是傻子。你盯住了不要让他被人忽悠的写了遗嘱就好。”
只要没有遗嘱和敲定的转让财产,刘升龙一个侄子有什么资格跟自己争东西,就他那点儿本事,还不够看。
现在这样,就仿佛眼前好大一份蛋糕附近飞着个觊觎的苍蝇,它虽然没胃口吃下去,却教人恶心,也有点儿可能把整个蛋糕都搞脏了。
“那可不一定,毕竟是男人,比你又大好些。”刘太太毕竟也是上代人,长期被刘总念叨没儿子洗脑,对闺女其实也不怎么信任。
刘欣欣撇嘴,“男人怎么了?比我大几岁多吃了一肚子屎!”
“说什么呢?女孩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脏话!呸呸!”刘太太拍了女儿肩膀一记,“男人就是有优势,你说说,你去了公司,那些个应酬,喝酒什么的,你能行?老东西上心培养着呢,我听他念叨给安排了个新公司,据说那个公司不错,能学许多东西。说不定摇身一变懂事儿了。男人本来就成熟的晚。”
刘欣欣想想刚才刘总安抚刘升龙说的那些话,眼睛一眯,“叫什么公司?”
“叫浩星的,”刘太太提起这个公司,又动了别的心思,“那个公司的老板,新闻上我见过,那才是好孩子,青年才俊,要模样有模样,要气势有气势,刘升龙跟人家一比,平时你爹给他好车名表堆起来的架势就都跟画皮一样。你要是给我找个这样的女婿,我也就放心了。”
她记得当时看到新闻还跟老头子唠叨了一句,老家伙当时脸一唬,说不要瞎想,呵~怎么是瞎想,她的女儿谁配不上。一个女婿半个儿,要是欣欣找了个好女婿,老东西的心思估计就从侄子上回来不少。
刘欣欣一听她这茬也是不耐烦,脸也拉下来了,“切,靠山山倒,靠海海枯,我自己有家有业有能力,琢磨个什么男人的本事?!”
刘太太一听这话比刘总说要把公司大权交给儿子还心塞,又是几巴掌,“你都二十四了还瞎做什么梦?你说说你这,回去还得继续念书,明年到底能毕业不,给我个准话!你是不是在外头找了洋鬼子了骗我呢?嗯?怎么就一提找男朋友就给我这脸……”
刘欣欣捂住耳朵嗷一嗓子打断刘太太的精神攻击,飞速说,“明年肯定回来,就剩收尾了,绝对没有找洋鬼子。我困了,求你让我睡觉吧。”
刘太太看她细伶伶的胳膊都被打红了,又心疼地摩挲了几下,站起来念叨着出去了,“睡吧睡吧,养胖些,学习学习!人都瘦成芦柴棒,我叫阿姨端汤给你,喝了睡觉去吧!”
刘欣欣舒了一口气,溜达回卧室,喝完阿姨送来的汤,并不睡觉,而是拿了ipad的查浩星的信息。
来回找了所有新闻和介绍之后,眉毛皱起来,这样一个团队,要是真受点儿感染,刘升龙倒成了麻烦。
★★★
季童这边最终没有提前下班,裴佳木一觉睡到五点多,他利用这个时间解决了手里的剩余工作,最后跟车海在网上打了两局游戏。
五点半的时候裴佳木朦朦胧醒来,他一动,季童就看见了,丢了键盘耳机倒杯温水端过去,“醒了?”
毕竟沙发不算宽,裴佳木睡的有些僵,努力伸了个拦腰,展一展有些酸的肩背,“睡的反而更累了,一会儿去家具城挑个床,叫人周末来装上吧。”
“好。”季童把他抱起来给他按摩。
裴佳木趴了一会儿感觉完全清醒了坐起来喝水,“下午那个刘升龙怎么样了?走人了吗?”
虽然在办公室里看起来是服软了,也有可能出去被同事的眼光一打量忍不住直接走了呢?
“没有事儿报到我这儿来,估计是忍了,他叔叔下了决心。”季童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裴佳木好奇,“他叔叔这么培养自己的侄子,是亲生儿子更不堪?”
“没有儿子,”季童想了想,“仿佛是有个女儿,不在国内的样子。”
“啧,有亲生的,反而培养侄子当接班人。”裴佳木摸摸下巴,有机可乘啊!
季童一愣,笑起来,“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角度。”他两辈子都约等于孤身一人,不太擅长忖度血亲之间的微妙关系。
“刘升龙大概会请教自己叔叔要怎么做,”裴佳木给季童分析,“他既然妥协了,就要向他的叔叔表现出自己乖巧听长辈话的一面,还要卖些忍辱负重的心思出去,这样加起来才是要努力上进的范儿。”
“这样他叔叔就会信他真心愿意从底层开始学习吗?”季童不能理解,他绝不会这样评判一个员工。
“血亲,尤其是寄予厚望的小辈儿,许多长辈这时候眼睛经常都是瞎的,”裴佳木哼一声,比如裴家的某些人,“你问问投资部的人他下午什么表现?”
季童一看还没到六点,拨郑经理内线,“老郑,下午过去的人怎么样?”
郑经理正心里琢磨着呢,作为接近高管层的大部门带头人,他当然知道这个刘升龙是关系户,一来就带团队。
结果莫名其妙三星期就给发配到自己部门当助理,还是最底层的那种,直接hr的一个助理就给带过来了。
这算什么事儿,到底应该用什么态度对这个人啊?是拼命使唤作践到他走人,还是当个摆设供起来啊?
给赵总打电话,赵总关机,最大的那位号称会议不听信息,愁的他下午挠下来一把头发。
这会儿季童主动问他,简直是救人于水火,赶忙站起来,“我过去说,过去说。”接着就把电话挂了。
季童放下听筒继续规整文件。
“怎么?”裴佳木泡一壶柠檬片,喝两口。
“投资部你还没去过,整个部门在一个屋子里,目前估计刘升龙就坐在老郑附近,这也是个狐狸,觉得不好说话吧,要过来找我。”
不到三分钟,办公室门敲响,裴佳木站起来给开了门。
郑经理进来看他一眼,见他坐到会议桌上打开电脑,季童也没说什么,就凑过去坐到季童对面,很是坦诚,“我就问问,那个刘升龙,是个什么情况?”
“你就把他当小助理好好使唤,他叔叔交代让带他好好锻炼。”季童推给他一杯柠檬水。
郑经理放下一半儿心,双手端起水杯,“只是,头一个公司都没练成?咱们这儿行?”
“他下午态度怎么样?”季童不答反问。
“大家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过去的,”郑经理想了想,“他态度倒是很好,说早晨的项目上报不顺利,下午跟您谈了谈,认识到自己对公司的情况了解不深,对市场的认知也有欠缺,所以打算从基层做起,好好跟大家学学。”
季童倒是对这个刘升龙有些刮目相看了,还能给自己圆回场子来,“佳木,你怎么看?”
郑经理一惊,回头,看那个年纪很轻的小助理把视线从电脑上转过来。
怎么季总竟然问个助理意见?
裴佳木仿佛没看到郑经理的眼神一样,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他怕了吧,想混日子过去这些天。主动认识到不足,跟领导商议调换岗位了解基层,怎么听都是一副拿着尚方宝剑当钦差的样子。”
郑经理眼神微微有些改变,这个自己当然能看的出来,但是这孩子分明这么年轻,据说刚出校门……
裴佳木对他点点头,“如果郑经理没有过来问季总的意见,或者您问了,但是投资部二十来位同事呢吧?刚才季总的话总不好挨个去打招呼。总有人会因为他话里的这些隐含意义,对他手下留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日子自然就好起来。”
“即便他不说这些话……”郑经理有些迟疑。
裴佳木顺着他说,“即便他不说这些话,他有刘总那样一个叔叔,就是个好人脉,敢得罪他的人不算多。但是,如果他那个叔叔其实不好用呢?”
刘升龙有今天,无非是大家都知道刘总有意让他进入刘家的承运集团,甚至有传言刘总把他当接班人。种种事实也证明这个猜测很可能成真。
谁也不能保证以后自己永远不会去承运工作,那么干什么要得罪一个未来的老总呢?
裴佳木微笑着转了转身子,正对郑经理,“但是,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刘总的亲生女儿,可是非常优秀的。”
郑经理对裴佳木的态度在这几句话里有了微妙的改变,转眼看季童对裴佳木的表情,更肯定了以后的行事风格。
中国有俗话,莫欺少年穷,这样一个有靠山有脑子的年轻人,值得好好投资。
季童跟裴佳木一对视,就互相明白了对方心里的想法,“郑经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叫上周韩和赵玄雨。”
跟公司三巨头吃饭,当然有时间,郑经理搓搓手,“当然有的,几点出发?”
“我叫上他们,这就走,小裴定个地方。”季童拿起车钥匙,边给那两个打电话。
裴佳木跟在他们后面,边走边订了餐厅包厢,到了停车场只有周韩一个,赵玄雨跟未婚妻有约。
四个人一路到了餐厅,说的都是娱乐新闻家长里短的闲话。
因为这些闲话,郑经理倒比之前更紧张些,总觉得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
到吃个半饱,正谈到最近的票房冠军,季童忽然问,“说起来,老郑,你也到公司一年多了,一直没跟你谈过,你有什么职业规划?”
郑经理一愣。
说实在的,他一个三十过半的人,跟这仨人坐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