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施邦耀入山东
时间到三月初的时候,王争这边总算是有些清净下来,多少有了些闲暇时间陪陪老婆、儿子,还有老娘。
这个时候,大多数山东军下属的诸位将官和文吏们,都是前来拜见过,就算是这些嫡系的将军和吏员们也识趣的很,都知道自己还没有那个资格留在安东侯爷的府邸就食。
整个山东军,从前有那个资格的唯有四个人,可现在就连他们四个,都是绝口不提此事,无论王争怎么挽留也是推脱。
显然,随着趋于正规化,山东军上下已经有了极强的尊卑观念之分,这也是王争始料未及,并且难以阻止的事情。
尊卑之分,在古人眼中实是根深蒂固,王争久居上位至今,一样是入乡随俗的习惯起来。
这天难得没有接到什么消息,所以王争一直都留在内宅陪伴家人。
其实对于自己的儿子王毅,妻子玉儿,还有老娘王刘氏,王争在心底都有些愧疚。
玉儿跟了自己以后,得到的基本都只是口头承诺,每每独守空房,迎来的却只是再一次时间长的出征,若是一个不慎,更可能成为凄惨无依的寡妇。
还有儿子王毅,从出生到现在竟然已经有两岁多了,自己别说为他庆贺过一次生日,就连双手抱在怀里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不过提起自己这个儿子,王争还是相当高兴。
若按这个年代人的说法,王毅算得上是将门子弟,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虽说如今还没到习武的年纪,但却生得龙骧虎视,在同龄的孩子中也是个头最高的那个。
说起来有些遗憾,也有些自责。
自己在家这一上午,小王毅虽说一直都很高兴,但却根本没叫过几次“爹”,王争虽说心里难受,但却也明白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只有苦笑罢了。
起初最开始的时候,王争当真是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但要说完完全全是为了混口饭吃,倒也不尽然,只是不想让自己白来一趟而已。
一路风风雨雨的走过来,当初追随自己的义井庄老兄弟只剩下二十几个,其他都倒在了成军的路上。
到了现在,王争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崇祯十七年将要发生的事情,每每都恨时间太少,所以根本不敢懈怠。
身居高位,王争往往是将家事与纷杂的军中事务混在一起,内宅与外宅本就是一门之隔,所以不要再指望能有什么私人空间。
有些事情玉儿和王刘氏总是不理解,王刘氏也找王争私下里谈过几次,总是责问王争。
“争儿啊,你说你一年到头不和汉兴团聚几次,为什么却总是板着脸,夸赞汉兴几次,让他高兴高兴就不好吗?”
可每当谈及与此,王争的态度也都是十分强硬。
自己儿子这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是让王争心中高兴,但自己是个武人,乱世中以武起家,信仰的就是自己手中力量,只有你强大起来,才能不被人欺负,才能更改那所谓的天命。
从古至今,孩子们只以是否“守规矩”,来来判定是否乖巧,似乎这个年代的人,在意的都是自家孩子乖巧懂事,可王争不这么认为。
王毅是自己的儿子,若心中的伟业可成,将来还要继承自己为他打下的基业,手握家传钢刀,统领千军万马与浩荡水师,去扬华夏威名。
王争不想让他成为一个活在父亲庇护下的“将二代”,作为一个男孩,心中总归是要有些血性和坚强才对,不然怎么能肩扛重任。
但这么一来,却只能让本就有些生疏的父子更加显得陌生,听玉儿说,王毅经常在她的怀中哭着问她,为什么爹爹不喜欢自己。
那个时候,小王毅虽然在哭,但眼神尤其坚定,说自己的父亲是天下间的大英雄,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哭鼻子的样子。
在现代的时候,王争经常听到有人在抱怨,说是由于工作和自己的孩子都生疏了,当时自己没有结婚,体验不到这些。
没想到在这个年代,竟也会遇到这种两相为难的境地。
对于这些情况,王争也只能是在心中为自己的儿子自豪,自己在这里打拼,就是为了孩子和家人将来的前途,也为了华夏的衣钵能继续传承下去。
每当想到这些,王争的心中才是平衡一些。
午饭是和家人一起吃,但才刚刚吃到一半,范若海便匆匆忙忙的赶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手中夹起的菜停在半空,霎时,整桌人的欢声笑语停滞住,都看向自己,王争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心中的无奈。
但王争心里明白,范若海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正相反,他这个人心里头可鬼精着,若不是实在不行,根本就不会来这里自讨没趣。
王争没吭一声,只是静静的将菜一一夹给王刘氏、玉儿与王毅,最后才是叹口气,豁然起身离去。
范若海全程都是静静的看着,心中同样嗟叹不已。
一路走来,山东军的这些主要将吏们,其实哪个在心中都有这样的感觉,包括他在内。
范若海为山东军东北西走,买蒙古马,联络郑氏,约束地方盐商和盐贩,都是他一肩扛起,一年到头,甚至比王争在家中的日子还要少。
这么努力的为王争卖命,得那些回馈也是丰厚的,人生在世,好不容易赶上一次能改变自己和家人命运的机会,怎么能不全力抓紧。
王争刚刚走了几步,后面忽然传来一声稚嫩却又充满不解的喊声:
“爹——?!”
听到这喊声,王争的身子豁然停在宅院门后,原本坚定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犹豫,可沉默半晌,依旧是双拳紧握,头也不回的走出宅院。
。。。。。。
“眼下侯爷重视的问题,无非是我山东军刚刚占领了归德府,兵马不断扩充,这连年的用兵再加上其余各项开支,经费有所不足。”
站在侯府正堂上,范若海先是拱了拱手,这才是说道。
听到这话,王争点了点头,问道:
“范先生来找本候,想必是已经有了解决之法?”
范若海闻言,却缓缓摇了摇头,看见王争眼中的询问之意,又是微微一笑,弯身毕恭毕敬的说道:
“小人虽然不知解决之法,但一位先生却知道。”
王争皱紧眉头,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快说。
范若海接到授意,顿时让在一边,这个时候,一名身穿囚服,戴着镣铐,并且还是披头散发的男子走进大堂。
此人环视一眼大堂,拱手说道:
“在下施邦耀,见过安东候。”
第四百五十一章:思进取
军费各项开支,已经是日暮穷途、入不敷出,再过几个月就连兵士的军饷都难以维继,兵不可一日无饷,到时势必军心大乱。
王争整日为这件事忧心,但一直都没什么实质性的解决方法,见到施邦耀后显得惊喜异常,下来握住他的手,忽然回头喝问道:
“为何还给先生戴着镣铐?”
听到王争话中流露出的真意,施邦耀神情动容,话也变得恭敬了许多,说道:
“侯爷息怒,是在下自请,与范东家和诸位将士无关。”
“施先生这是为何?”
王争的问话,仿佛让施邦耀想起什么十分难以接受的事情,沉默良久,才是缓缓开口道:
“崇祯十四年,在下入京暂代御史之职,未想几日的功夫,便是锒铛入狱,引得天下士子讥笑。”说到这里,施邦耀自嘲的笑了几声,继续道:
“侯爷可知在下为何入狱?”
王争一脸疑惑,连道不知,施邦耀仔细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那时在下借道山东,为侯爷治下的清平之景所惊叹,进京后便同皇上言语了几句,可没成想,因此引得陛下雷霆震怒,直接将我下狱。”
听到这些,王争变得肃然起敬,朝施邦耀拜了一拜,说道:
“御史为山东仗义执言,虽受世人讥笑,却令我王争敬佩,传军令,今后施先生为我山东军座上宾!”
施邦耀显得有些吃惊,连忙上前几步扶起王争,从上到下细细的看了看,这才是叹道:
“安东候折煞在下了,现今已是戴罪之身,哪敢奢求其他。”
王争方才的话,其实有些试探和招揽的意思。
施邦耀从小接受传统教育,虽说仗义执言,但脑海里忠君为国的思想,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更改的,王争需要他彻底改变过来。
虽说方才的话,施邦耀婉言拒绝,但态度却并不强硬,这便说明他的心中已经动摇,王争听到后不仅不怒,反倒显得很高兴。
“还请施先生提点一二!”
看着态度诚恳,丝毫没有上官架子的王争,施邦耀根本不敢相信,南北直隶常有人言,那山东的王争是匹吃人不吐骨头地恶狼,凶猛狠毒。
施邦耀本是不信,原本只想来看一看,没什么归顺的意思,如今看到了,却是深深的佩服起来。
佩服过后,原本对朝廷的忠贞之心似乎又有些动摇。
“侯爷,徐州云龙山,那里自本朝初年时便有山贼啸聚,后被朝廷平定,施某在它地为官时也曾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说该地本有金矿,不过是在万历年间由于地崩而废除,侯爷或许可以派人去查探一二,或许还可用。”
说完这个,施邦耀好像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矿藏只有朝廷才有权开采,自己建议王争一个地方武将这种事,已经属于大逆不道。
这句话听在王争耳中有如醍醐灌顶一般,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甚至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
“矿脉的事情,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
从前自己能想到的也就是私盐、商旅货运这些买卖,虽说已经全力在做,但随着家大业大,依旧有些力不从心。
说到底,还是私盐、矿藏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才最能解决问题。
王争忽然起身,大笑着说道:
“听了施先生此言,王某颇有如沐春风之感,眼前一片开朗,可谓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哪!”
见到施邦耀还穿戴着囚犯的那一身装束,王争抬抬手,走进来几名战兵将这些东西一一卸下,回身道:
“来人,令黄阳、董有银、邓黑子、高亮以及左右军议速来这里见本候。”
。。。。。。
“侯爷,属下已经探查过,施御史所言不错,徐州云龙山仍然有巨量的金矿,并且在登州府招远、归德府永城等地,皆有不同规模的金铁矿。”
大约是一炷香之后,山东军内的四员大将和两名军议司大员都来到正堂,听到这些后,右军议管清天似是早有准备,率先开口。
开采各种矿脉的事情,王争以往不是没想过,但那个时候各种条件还不具备,等到现在居然忘的一干二净,若不是施邦耀忽然提起,自己根本都不会再想起来。
但这金矿和各式矿脉的开采,想要对王争和麾下整个山东军集团有帮助,那数目可不能小了。
仅凭方才罗列出那几个矿藏地点,还远远达不到缓解燃煤之急的要求,同样,若想在月内达成这样开矿的规模,又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届时受到的阻力一定也不会小。
近期这些矿藏的开采,可能只是达到个救急的效果,但王争心里十分清楚,来日方长,这些东西在今后一定对自己有大用。
想到这里,王争更是对施邦耀生出爱惜之意,这么好的臣子,崇祯却不知重用,反倒因为一句话而流放戍边,简直可惜。
管清天继续说道:
“侯爷,眼下军费紧急,已是容不得片刻拖延,往日做事需要名分,但现在根本顾不得那许多了啊!”
范若海也是拱手说道:
“是啊侯爷,原本咱们可以折腾那些盐贩子,但从这些人手里抠出银子来实在不容易,是该想想其他的法子了。”
而今虽然山东军强取豪夺,巧立名目,又不断和豪族大户们签什么约定,生拉硬拽的从他们手中夺去了大片田亩,但即便是这样,山东四成的田亩,依旧集中在这些地主手中。
这四成,其中又有七成都在那二十几家最大的地主手中,剩下的三成,则被其他大户豪族瓜分。
这些豪族你杀鸡儆猴可以,但一定要注意分寸,王争曾经动过向他们收取税赋的念头,也曾打过征收商贾厘金的主意。
这些并不是不行,只是眼下还没到时候。
这些人不论平日如何互不联系,如何自扫门前雪,可一旦到了这种涉及共同利益的事情上,却很容易就能同气连枝的结盟。
“侯爷,末将以为,事到如今,我山东军已不必再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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