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每一次的撞击,都好像撞在城上每一名山东军兵士的心里,谁也不清楚这并不算厚重的城门,能不能抗住下一次撞击。
“不能再这么下去。。。”
看着奋勇的兵士被城下闯兵不断射落,刑一刀的心都在滴血,这些人有不少都是他从山东带过来的。
他们从盐丁一路拼杀上来,到头来却死在这些一文不值的流贼手上,真是不值!
“来人,随本将下城!”
“将军,您还是待在城上,万一贼寇破了城,也好回去给大帅说说,咱们没有给山东军丢人!”
可他却被周围满脸黑灰的几个哨官拉住,不少兵士都是直视着刑一刀的鹰眼,并未有丝毫的畏惧之情。
“卑职带人下城,和这些贼寇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这山东军千总营官说完,正要带着几名哨官下城死战,刑一刀上前拉住他,摇头说道:
“一旦城破,无论你我,都活不成,就算守不住,也不能让贼寇看轻了咱们,大帅说过,山东军没有逃跑的将军,我刑一刀更不愿意做第一个!”
见周围兵将还要再说,刑一刀却猛然提起豁刀,头也不回的跑下城,只是留下一句话。
“你等守卫城墙,本将在城门挡着!”
第三百八十八章:血战拓城(二)
“咚——”
“咚——”
每一次撞击,都能让那些守在城门的山东军兵士浑身一颤。
听着外面持续不断的喊杀声,以及那仿佛就在耳边的粗言秽语,不少人都是紧张的握住手中刀枪。
他们明白,此刻这些纵横中原的流寇就与他们有一门之隔,可这门偏偏还就是简单易碎。
在这种情形下,能保持不动就已经算是胆识过人,更别提这些依旧保持阵型的山东军正兵。
“将军来了,将军来了!”
正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惊喜的喊出话来。
众人回过头望去,只见披着铁甲的刑一刀拿着他那柄豁口大刀“蹬蹬”下城,与他一起的还有哗啦啦的一群山东军正兵。
“将军!”
刑一刀摆摆手,见到周围人有些紧张,却呵的笑了一声,这笑声十分突兀,那名守在这里的正兵营官有些想不通,遂是问道:
“将军难道不怕吗?”
刑一刀听到这话,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怕,就外面这些流贼又有什么好怕?当年大帅带着我们两百来个弟兄就能荡平金水河、五文河的数千巨匪,闯贼之所以来势汹汹,无非就是惧怕大帅!”
这话得到了大多数山东军兵士的认同,王争率领正兵对战李自成有胜无败,在前不久甚至斩首关外的鞑子数千级,件件皆是惊世奇功。
李自成数败于山东军,早就被打怕了,无非就是看王争带着战兵十二营出关救援松锦,这才是卷土重来。
严格说起来,山东军外系兵马甚多,不能绝对的说是没有败过,但嫡系正兵相比中原其他地区的官军,战斗力已经是非常高,忠烈伯王争亲率的战兵,无论剿贼还是驱虏,更是当之无愧的未尝一败。
每个人心中都有个信念,只要王争率战兵归来,这闯贼所谓的五十万大军,必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刑一刀当着众人的面走到前头,横刀立在城门前,冷声说道:
“就算今日战死在了拓城,但我们的勇名会留存,大帅和战兵营的弟兄们也一定会为我们报仇。”
话刚刚说完,早便不堪重负的城门,终于是轰然的碎开,外面堵着的闯兵响起欢呼声,奋不顾身的挥着兵器涌进来。
“杀!杀!杀!”
可这个时候,他们却忽然听到里面爆发出一股冲天的气势,抬头一看,一名鹰脸的将官手持大刀,正冷眼看着自己。
在他身后,无数山东军兵将挺着长枪严阵以待,没有一个人溃逃,依旧是战意昂然。
随着闯兵不断涌进来,前面的人站不住,只能是硬着头皮冲上去,两方轰然的撞击在一起,最为惨烈的白刃战一触即发。
。。。。。。
“大将军,弟兄们攻不进去啊。。。。。。”
大约是一个时辰后,刘宗敏听着下属的汇报,怎么都不敢相信,城门不是已经被攻破了吗,为何依然打不进去?
“城门那边有一个山东军将领,像是叫刑一刀的在守着,刀法了得,城门狭小,流民营的那些根本就打不进去啊。”
听到这话,骑在马上的刘宗敏顿时便明白过来,他早就以为山东军的主将已经逃走,但他却没想到刑一刀如此不惧死,竟然带着人亲自守在城门。
“罢了!”
刘宗敏摆摆手,这些流民营的能攻破城已经很让他意外,确实不能再追求太多,他冷哼一声,喝道:
“儿郎们,随本大将攻下拓城,引闯王入城!”
刘宗敏喊完便是抽出刀,那些在后面的老营兵士也是跟着抽出刀枪,人人眼中泛着冷血的寒光,高声喊道;
“杀狗官兵,引闯王入城!”
刘宗敏不傻,刑一刀作为山东军主将,城门和城墙只能顾上一个,既然他带着主力守在城门,那倒不如先攻上两侧的城墙,最后在来一个合围,保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数千老营的生力军加入战斗,一下子就让防守城墙的几个正兵营压力倍增。
闯军老营兵养精蓄锐多时,人人气力充沛,往往是飞身上城,上面的山东军正兵营人手根本不够,又没有大将镇守,再加上连续战斗接近一日,早已是筋疲力尽,伤亡迅速增多。
见到老营这种所向披靡的情景,连带着那些流民营的闯兵也是士气大振,仿佛焕发了第二春,大喊着跟随冲上城。
一名老营兵咬着刀,淫笑着登上城头,山东军兵士见到后,心中明白此时再用石块击落他已经来不及,等他即将登上城,立刻挺枪刺过来。
那老营兵眼中一紧,灵活的蜷缩在地上滚走,山东军的长枪手一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背后却忽然冒出一柄带着血的长刀。
守卫这段城墙上官衔最高的是个嫡系正兵千总营官,他带着三名哨官在城墙上督战,可眼下的情形已经逐渐危急,山东军不仅人数远远不及闯军,就连普通兵士的体力也是逐渐落了下风。
很多兵士要是在同等条件下根本就不惧怕流贼,但他们已经连续作战了接近一日,那狼牙拍根本再也收放不动,举起个石块都费力的很。
想来就是战兵此刻怕也是浑身乏力,更别说这些正兵还有很多的外系兵马。
一名闯军老营头领在云梯上露了头,见状另一侧的山东军哨官立刻便挥着刀砍过去,可也许是气力不支,挥刀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下来许多。
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时候,慢一刻也许就会致命,那老营头领自然不傻,早就觉得上头有人。
不过他有些想不通,对方既然穿着军官的服装,那就一定是战斗力比较强,但为何出刀的速度这么慢?
可无论怎样去想,这老营头领都不会有任何的留手,在刚刚登上去的时候两手一撑,双脚狠命一踹,直接将山东军的哨官踹退几步。
在这个档口,他已经从嘴上取下那柄长刀,顿时大笑着上前。
若是势均力敌的时候,这山东军嫡系正兵哨官就算会不敌老营头领,可也不会败的如此之快。
他强撑着上前与闯军的老营头领对上几刀,虽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却是“蹬蹬”的后退几步,气喘不止,身子好悬才稳住,就连手中的刀都好像是有千斤重。
时不我待,这闯军老营头领根本不管什么乘人之危,见山东军哨官气力不支,更加是紧逼过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军令如山
看见对方如同虎狼,这哨官自知气力不足,明显便是一呆,只能是不断的后退,一直到了墙边。
伴随着闯军老营头领的致命一刀,山东军哨官身上的衣甲终究是被狠狠的划开了一道口子,潺潺流出尚还温热的鲜血。
“啊!”
哨官惨叫一声,竟然在对方的眼中扔下手中钢刀,见到此情此景,那闯军的老营头领还以为他终于要逃跑,当即便是冷笑不止。
所谓的山东军,亲眼见到后也就知道不过如此,和其他的狗官兵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这山东军的哨官却用手轻轻抹了下嘴角的鲜血,在这贼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然向前一冲,抱住那闯军老营头领纵然跃下!
这次惨叫的变成那老营头领,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早就失去了前不久的自信满满,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山东军的人居然如此悍不畏死。
在生命的最后的时间,跳下城的山东军哨官眼中十分复杂,既有对人世间的留恋,又有对自己选择的不后悔。
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孩儿,耕作在田间勤恳的妻子,和渐渐枯萎了年华的老母亲,这些都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山东军的传统,便是战死一人,全家受益!
他战死了,但从今以后他的妻子,他尚未成年的孩子还有年迈的老母亲,都会因此得到极好待遇和众人的礼敬。
“噗通”两声,这山东军的哨官和流寇一起落到城下,一人脑浆迸裂,另外一人虽然没死透,但却也是凄惨哀嚎,眼见着活不成了。
这并不起眼的一幕并未引起周围冲过的那些人丝毫注意,更加激烈的厮杀战,这个时候才刚刚到来。
。。。。。。
本来有些势颓的闯军,在刘宗敏带着数千老营全力进攻之下,士气渐渐提升起来,反观城上的山东守军,却已经在逐渐败退。
垛口、城道、女墙,甚至是将领指挥所用的高台,都在相继失守。
闯兵呼啸着踏过的地方,是无数具阵亡山东军士兵的尸体,可每一具尸体的两侧,往往都横七竖八的躺着更多面色惊恐的流寇尸体。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争任命的归德府外系兵马主将孔峦带着几百名家族亲丁狼狈的撤下来。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这个时候,外头的流贼就好像无边的海洋不断拍打着拓城,任是谁都知道事已不可为。
孔峦自言自语的喃喃几声后已经是大惊失色,更不会留在这里等死,当即便挥着刀说道:
“弟兄们,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撤,快撤!”
这些孔家的私丁都穿着山东军外系兵马的衣甲,手中拿着刚得到不久的崭新刀枪,见势不妙却毫不犹豫的选择溃逃。
不过孔峦刚刚回头准备逃命,头顶上的女墙却忽然一阵大叫,紧跟着几个人从上面掉落下来。
原来是几名负责守卫女墙的山东军嫡系正兵和数倍于他们的流贼厮杀,终究是逐渐不敌,最后都选择抱着对方跳下来。
说起来,山东军的嫡系兵马到现在还真的没有一个人逃跑,孔峦想起忠烈伯王争对自己的信任,当下就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
“老爷,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被身旁管家一拉,孔峦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正要迈过这些尸体夺路而逃,可方才好像死透了的这些尸体中忽然却爬起来一个。
孔峦被吓了一跳,狐疑看过去。
原来是一个山东军的嫡系正兵,前几日才跟着刑一刀来到拓城,他晃晃悠悠的起来之后,见到方才与自己缠斗的几个流贼都死了,竟然张着大嘴哈哈的笑了起来。
这笑声既显得孤寂和凄凉,又令人感觉到阵阵寒意。
一转头,他看见正面面相抵的孔峦一行人,顿时上前拉住孔峦,又惊又喜的喊道:
“孔,孔将军,快带人上城,就要。。。守不住了。。。”
孔峦心底一惊,还没来得及回答,却见这连走路都不稳的山东军嫡系正兵从地上捡起一把带着血的钢刀,头也不回的说道:
“城墙不能丢,绝对不能丢,除非俺死在这里!”
“你。。。。。。”
孔峦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其实他是想说,你都成这副样子了,就不要再逞能了,又不是本地人,何苦这么拼呢!?
可这话他问不出去,只能见到这山东军的士兵拿着刀冲进流贼之中,逐渐的被淹没,就连个声响都没发出来。
“老爷,老爷,再不走——”
忽然感觉到身旁人的拉扯,不过孔峦这次却没有任何反应,怔怔站住没有说话,双手逐渐紧握成拳。
其实话说回来,这些嫡系山东军的兵马完全没必要来归德府,让自己自生自灭就好了。
就像方才那个小兵,尚且不是本地人,又不是什么担当重要责任的大将,居然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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