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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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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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似教人听见“滋溜”一声。

当此时,刘浓怔了,袁女正格格笑了。

“小妹……”

不远处,袁女皇挥着手唤着,柳眉微蹙。谢真石站在一侧,神情略显惊愕。

袁女正细眉一拧,打横扫了一眼怔住的全场,哼道:“看甚?就许你们吃,便不许我吃?”说着,气鼓鼓的抱着猫疾走,将一干郎君惊得面面相窥。

袁耽面色略显尴尬,正欲出言缓解,却听刘浓朗声笑道:“袁小娘子虽是年幼,但性直率真,恰若明珠初慧也!你我当为此,浮一白尔!”说着,举杯相邀。

众人细细一思,袁女正尚不及十四岁,正是年幼率真也,再瞅见美郎君神色正然,心中不禁为自己适才所思汗颜,随即竞相举杯。

“然也,当浮一白!”

“啪!”

袁耽大喜,拍案而起,捉起一盏酒,几个疾步踏至高处,朝着四座郎君团团一个揖手,笑道:“袁耽即将远赴,承蒙各位好友相送无以为谢,便借此酒,与诸君共醉!”

谢奕将杯中酒尽数灌入腹中,重重往案上一顿,抹得一把嘴角,大声笑道:“何需再言,但在酒中!且来!”

“且来!”

“今日送彦道,不醉不归!”

顿时,几个郎君觥筹交错,把着酒盏撒欢,不多时便各呈酣态,最是那七星脸桓温,饮得不多,却极是放浪开怀,趁着面红耳热之际,将胸襟一扯坦胸露腹,拍着矮案当缶击。

“妙哉!”

众人哄然叫好,惹得正在远处松下对弈的袁女皇、谢真石、袁女正三人频频回顾。

“啪、啪啪!”

桓温得了称赞,更是恣意飞扬,嫌手掌拍得疼,竟将脚下木屐一脱,持在手中乱擂,边擂边放声咏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禀烛游……”

“哈哈……”

袁耽持着酒盏,挥着大袖,随其咏声节奏俯仰起舞,朗声大笑:“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咏至此处,指着刘浓叫道:“瞻箦,何不咏尔?”

此时,刘浓也有些许微熏,闻声,捉酒而起,一饮而尽,笑道:“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言至此处,此诗已绝,意犹未断,稍稍一想,纵声续道:“而今日月同,披剑觅荆丛;谁言古来事?潇潇不老松!”

“妙哉!”

“此续妙哉!”

众人狂赞,恰与此时,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洋洋洒洒注满山颠。

酒起数番,意畅若海。

而松下的三个小女郎早罢了局中之棋,微笑注目。

谢真石翘嘴笑道:“罕见呢,竟连知秋阿兄亦醉了!”眸子看似投向自家阿兄,实则余光尽在醉态憨厚的褚裒身上描来描去。

袁女皇柔柔笑道:“有何为奇耶?唯真名士也,故能洒脱醇真,俯仰见性。古语有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红楼七友皆为真人也!”

“是耶!”

袁女正双手撑头,如水眸光软软的拂着刘浓,心道:这时的美鹤。我最喜之……

美郎君懒懒的靠着树,两腿自然曲于怀前,右手则轻轻的拍打着膝盖,红日之光拂着微仰的脸,柔和而温暖。

这时。萧然行于半山腰,听得山上传来的阵阵朗笑声,面上由然一喜,脚步便随之加快,噌噌噌来至山颠,把四下一看,不禁宛尔。但见得,此间六人个个醉态放荡:袁耽仰观红日,放声作咏;谢奕以两根筷子击打矮案,作声附合;褚裒头冠歪歪。正与谢珪跳着鸲鸽舞……

见得此景,萧然哈哈一笑,大步上前,揖手道:“诸君,萧然来晚也!莫怪,莫怪!”

场面霎时一静!

随后,桓温猛地一声大叫:“来得好!”

“然也!来得正好!”

谢奕抱着酒坛唰唰唰注得三大碗,笑道:“先饮三碗,再续以言!”

“啊?”

萧然震惊。

桓温几个疾步窜至他身边,将其肩膀一搂。携至案前,指着酒碗,笑道:“子泽当罚,且饮!”

“罢!醉死案下我所愿!”

萧然捧酒无奈。只得放声豪言,三碗酒落肚,顿觉天地乾坤皆在旋转。

一时欢醉,离别终来。

半个时辰后。

袁耽瞅了瞅远方,将酒碗随意一扔,笑道:“今日之酒。实为袁耽平生所饮之最尔!袁耽,谢过各位!”言罢,深深一个长揖。

众人停杯罢酒,起身还礼。山间微风轻轻吹,面面相顾皆无言。

少倾。

桓温捧着个木盒踉踉跄跄的行至袁耽身侧,将木盒往案上一搁,用手猛地一拍,哈哈笑道:“彦道,但记今晌之欢便可,何需再愁言伤离别?桓温别无它长,愿以此物相赠,滋君行色!”

袁耽将木盒打开,只见内间搁着五枚玉片,拿在手里一瞅,竟是一套玉五木,嘴角尽裂,拍了一把桓温的肩,笑道:“妙哉!元子之礼,彦道收下了!”

当下,众人纷纷上前献礼,刘浓亦将自己所作之画赠于袁耽。

“咦!”

袁耽将画缓展于案,微醉的目光凝于其中,半晌,抬起头来,问道:“瞻箦,君之丹青手法师从何人?”

刘浓心中一跳,笑道:“未从何人,可是难入彦道之眼?”

“非也!”

袁耽挥手笑道:“袁耽不擅于画,难言其妙!然则,有人擅之!”说着,环眼四顿,在松下找到三个小女郎,将手拢在嘴边,唤道:“女皇,且来观画!”

“就来!”

袁女皇眉眼柔柔一放,脆声而应,与谢真石、袁女正齐至。粗粗一掠案上的画作,笔法好乱,布局甚缺,层次推染颇是稚嫩!瞥了一眼美郎君,嘴角微微挑起来,浅浅露出贝齿,心想:美鹤不擅画……

“嗯!!袁小娘子但言无妨!”刘浓经她一瞥,岂会不知其间何意,神情微窘,面色略红,忍不住的握拳于嘴,干放了一声嗓子。

“噗嗤!”

袁女正格格娇笑,抱着猫浑身轻颤,桃红丝履上下轻点,显得极是开心:“耶,这便是擅鸣、擅咏、擅赋的华亭美鹤所画么?怎地与我画得相差不离呢?”言下之意,耐人商催呀。

“女正所言差矣,莫要调皮!”

适才经刘浓一语,袁耽暗中已将胸怀放开,反正只得一会便将离开山阴,索性不再拘她,笑着对袁女皇道:“女皇,真未看出来么?”

“嗯……”袁女皇起初只是匆匆一揽整局,随即细细观之,殊不知细察之下顿时柳眉渐凝,眸子尽投于其中而不忍舍离,身子微微前倾,嘴里则喃喃有辞:“怪耶,怪耶!”

随后将皓腕悬于画作上方,半眯着眼似在捕捉着甚,良久,睫毛突地一眨。而后疾速抖腕虚虚两点。竟与刘浓作画点晴之时的神态与手法,一模一样。

“唉,便是如此,可惜我只能捕形。却定不得神!”

袁女皇撤腕端于腰间,慢慢直起身来,徐徐侧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刘浓,轻声问道:“刘郎君向哪位丹青大家习的点晴之法?”

啊?!

刘浓早已为她的举止震惊。听闻此言更奇,心想:点晴之法?舒窈不是说:‘但凡画作,最后一笔极为关键,需将整局融于一点,舒窈偶得一法,名唤:双鹤入帘!’莫非……诓我?

心思电转之际,嘴角微挑,揖手答道:“刘浓未曾求教丹青大家,只是偶有所感,故而戏之!”

“偶有所感……故而戏之……”袁女皇轻声低喃。柳眉愈蹙愈深,鼻子微微皱起来,端于腰间的十指轻轻颤抖,分明便是在骗人呀。

袁耽眉梢飞拔,瞅着刘浓,却对袁女皇笑道:“女皇,莫论瞻箦从何习之,汝且言来,此画若何?”

“嗯!”

袁女皇嘴角微微一扬,笑道:“刘郎君此画。若言布局笔法,稍加砥砺,定有增益。”说着,稍稍一顿。目光漫向美郎君,略带捉狭。

刘浓洒然一笑,朝着四周众郎君团团一揖,笑道:“见笑,见笑!”

桓温大喜,吐着浑浊酒气。抚掌笑道:“哈哈,瞻箦亦终有不擅之处?甚好,甚好!若真事事皆……”

“桓郎君,女皇尚未言毕呢!”

袁女皇漫不经心的将桓温话语打断,柔声再道:“布局笔法诚然如此,可若言捕神注魂之法,刘郎君确乃天降画才,偶有所感、戏而试之,便能领悟曹不兴‘点蝇之法’,委实令女皇汗颜再不敢提笔也!”语声慢慢,却一语便将环围郎君怔惊。

若言丹青,自汉以降,首推曹不兴,而其最著称的便是:点蝇之法。东吴之时,曹不兴为孙权作画屏,画作将成时,一不小心落墨于其中。众人皆惊,唯曹不兴默然沉吟,稍徐,竟有一缕神思恍若自天外飞来,当下便挥笔促就,趁势将那污墨点成一只苍蝇。而后,孙权来观画,误以为真有苍蝇落入画屏中,竟几度伸手拂赶。自此,曹不兴擅画之名,风扬天下。

满场极静,便连呼呼风声亦仿若静默!

桓温盯着美郎君嘴巴张得老大,而众人面部表情亦各作不同。

刘浓微微笑着,却暗暗觉得面红耳烫。

袁耽排众而出,适时替刘浓解围,笑道:“瞻箦,确乃天降美材也!嗯,时辰已不早,袁耽亦当起行!各位,莫若就此下山罢!”

“然也!瞻箦,宁不天降乎?”

众人渭然纷叹,随后相携下山,刘浓又落在了最后,皆因袁女皇低低一言:‘刘郎君,且稍待。’,袁女正心知有奇便想旁听,却被阿姐细语劝离。

月衫郎君负手在左,素洁小娘子浅笑居右,微风燎起郎君袍角,绵拂女郎耳丝。

待与众人隔着数十步距离,袁女皇突然侧首问道:“刘郎君,可否代女皇传以言信?”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刘浓情不自禁的点头。

袁女皇目逐着远方日烧烟雾,神情幽远,轻声道:“刘郎君待女皇向陆小娘子问好,若有幸,袁女皇真想见她一面。”言罢,轻笑一声,抓着裙摆急急而行,行至一半又回首,嫣然笑道:“刘郎君,点蝇正法,只有江东陆氏得存!而江东陆氏,便只有陆小娘子领悟。”稍顿,再道:“此言,你知我知。”浅浅一个万福,转身离去。

“原是如此!”

刘浓微微一愣,随后默然一笑,挥着宽袖,踏着木屐,大步下山。

……

注:这一章为一百一十一章,一时手误,打成了一百零二章,VIP章节,改不过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横笛渡柳

阳光净好,洒满山间。

刘浓挥着宽袖往下,清脆的木屐声悠远而传。

将将转出曲道,抬眼便见前方袁女皇与袁女正不知在说甚,稍后,袁女皇提着裙摆引着女婢们离去,独留袁女正抱猫斜倚于桂树,甜甜的笑着。

当此时,桂树作碧,女郎桃红嫩娇,怀中的大白猫亦极是精神,转动着黑琉璃般的眼珠,“喵喵”的叫。

狭窄青石路,独此一道。

来福挑着浓眉,轻声笑道:“小郎君,这小娘子定是在等咱们。”说着,下意识的从怀里掏出大大的黑布囊,准备替小郎君收香囊。

“来福,不可。”

刘浓一摆右手将来福制止,几个疾步行至桂树侧,微敛着目光,稍稍一个半揖:“袁小娘子,刘浓别过!”而后不待她说话,脚步不停,急急便欲离去。

“留步!”

眼前桃纱轻晃,娇小的女郎抱着猫堵住了去路。

娇喝:“刘郎君,女正唯有一言!”

“何言?”

暖香浸透,刘浓稍退半步,目光平视着小女郎。袁女正缓眨水眸凝视着美郎君,眼底有雾将聚未聚。

三息。

袁女正踏前一步,将怀中的猫往来福扯开的布囊里一扔,而后斜咬樱唇,冷声道:“赠你,它叫仙儿!”言毕,不待刘浓拒绝,转身便走,突地又回首,指着刘浓大声道:“我定要嫁你!”

回身,抓着裙摆飞奔,恰若桃红的蝴蝶,娇艳翩翩。

半晌,来福注视着青绿丛中翻飞的桃蝶,喃道:“怪哉,为何不是香囊……”

“喵!”、“啪!”

大白猫抓着囊壁往上窜,将将冒出脑袋想开溜,来福眼明手快一耳光抽过去。顿时老实了。而后,来福再伸出两根手指头,隔着布囊戳了戳,训道:“至今而后。你便归属华亭刘氏了,休得猖狂!不然,炖汤!”

“喵……”

布囊内传来闷闷一声猫叫,可怜的大白猫,刚离狼群又入虎窝。

“走吧!”

刘浓徐徐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暗叹一口气,心想:也不能追上去将猫归还她,若是如此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倒惹人多疑!也罢,反正墨璃极喜这猫,便带回去让她养着吧。

此时的东亭柳渡,车来舟往络绎不绝。

离岸百步的江中,停泊着一艘楼船,长有五十步,宽约十五步。远远一观,船之正中有木楼突起,共计上、下两层,约有十数间屋舍。此船乃袁氏拥有,经山阴水路可直达丹阳,而袁氏回丹阳的阵容极其浩大,单是婢女与随从便在半百上下。见此楼船,刘浓并不惊奇,杨少柳的巨舟与其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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