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柔软温暖的小手握住,齐风浑身一震,猛得回过神来,那些曾经让他痛苦不堪的岁月,仿佛风中的沙尘,瞬间被吹得支离破碎,不复存在了。
他温柔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看向齐大奶奶,目光凛冽,淡淡地道:“大嫂,你也听见弟媳妇的话了,这是爹留给她的,她有权力要回来,所以还请大嫂跟大哥说一声,早点把这小院收拾出来。”
秀瑶立刻微微一笑,道:“是的,大嫂,这园子本来就在偏僻的地方,和前面的大宅子联系也不紧密,到时候我们就把前面的墙砌死,然后从旁边开门了。”
她比划了一下,哪里砌墙,哪里是小院单独的位置可以开门,这样这座位于齐家角落的小院,就可以独立出来了。将门开在北边或者西边,也是恰好可以的。
对于齐大奶奶来说,不过是一座小破院子,她才无所谓呢,但是这个地方出去以后,自己家的宅子都不对劲了,有个缺口。不仅如此,自己家如今人也越来越多,儿子孙子重孙子都挤在一起,到时候肯定要盖新房子,这小屋子收拾一下也能住的。原本觉得是破烂的地方,还嫌害事,现在反而觉得是宝贝了。
总是有人要的破烂,也是宝贝的。
秀瑶笑眯眯地道:“大嫂,大哥不在,那就请您转告了,我给大嫂三天的时间,打扫一下是完全可以的。三天以后,我从娘家回门回来,可是要来接收小院的。”
说完,她嫣然一笑,拉着齐风就走了。
又是扬长而去!齐大奶奶气得鼻子都歪了。
回到家里,齐太太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饭菜,看他们回来,笑道:“怎么样?”
秀瑶笑嘻嘻的,“娘,我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我从娘家回来,他们要是没收拾好,那我就要去封院子了。咱们从后面还是西面开门好呢?”
东边和南边是齐家的院子,没法开的。
齐太太想了想,道:“西边是胡同,北边是后街,后街宽敞,从那里开,到时候进出马车也方便。”
秀瑶笑道:“到时候咱们新盖一下,是要马车拉砖石的。”
齐太太却笑道:“那么破烂的,咱们盖什么,要盖也在其他地方盖,过几天娘给你们在这里把宅子扩建一下,就像你娘家的那样,只大不小。”
秀瑶忙说不用了,齐太太却坚持,秀瑶也就不说什么了。
第二日一大早,秦扬就带了地蛋赶着马车来接他们回门。他如今是举人老爷,亲自给秀瑶送亲,又来接回门,那可是了不起的面子呢。
沙河村的秀才和乡绅们都来拜会。
秦扬一溜圈地作揖,笑道:“各位幸会了,今儿是来接我姐姐回门的,改日有空了,请去秦家做客。咱们好好会会。我姐姐和姐夫以后可就承蒙大家照顾,多多叨扰各位。”
都忙回礼,说哪里哪里,一定一定。
秦扬就让地蛋赶车,扶了秀瑶上车,他是骑着齐风帮他买的那匹枣红马来的,他想让齐风骑马顺便可以赛马试试呢,结果齐风轻快的跃上马车,和秀瑶坐车去了。
秦扬嘟了嘟嘴,只好按下了赛马的念头。
三日回门的规矩,不同乡不同俗,桃源和沙河村离得不算远,却也有出入,不过两家感情好,早就商量过的,所以也没什么问题。
秦家门前早就准备好了火盆,秀瑶跨过火盆辟邪,然后就进了家门,本家的嫂子婶子姐姐妹妹的早就到了,都打扮得过年一样,一起来见新人。
这和在南方家第二日的认亲一样,等于是认娘家的亲人给姑爷看,按理也是要见面礼的。去婆家的时候秀瑶也准备了不少见面礼的,但是齐风和齐太太因为身份特殊,亲兄弟那边关系势同水火自然也不可能认亲的。
秀瑶这边有三爷爷、二爷爷家,另外秦三顺夫妇也来了,秦二贵没有回来,秦产和秀丽是在家的。
小辈给长辈行礼,然后收长辈的礼物或者红包。
齐风给秀瑶的弟弟妹妹都送了不菲的红包,她的哥哥姐姐也送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柳氏夫妇自然是大大的封红。张氏因为念叨着秀瑶带了那么多嫁妆,所以就觉得封红不给都无所谓,碍于面子,就给了个小小的。秦三顺和三婶也来了,两人一起给了十来个铜板。倒是三爷爷二嬷嬷家,因为这些年跟着秀瑶也发了财,包了大大的封红,反正他们辈分高,也不怕压过亲爹娘去。
认了亲,又请了人来喝酒,大家热热闹闹的。
齐风带来那两坛子酒都没够,又开了两坛子。
男人们在哪里喝酒热闹,天南地北地胡吹瞎侃,女人们就在屋里聊天说悄悄话。
柳氏就问秀瑶婆家的情形,他那些兄弟如何,好不好相处。秀瑶就将那里的事情说了一下,柳氏点点头,“你婆婆受了那么多年的憋屈,现在该讨回来是正常的。你做媳妇的,就该帮着她。把威信先树立起来了,以后他们也不敢对你们如何。”
秀瑶答应了,又将那小院子的事情说给娘听。
秀容听了笑道:“你们那么多钱,房子自然也不缺的,还要那小破院子干嘛。”
柳氏却道:“这也不是院子的事情,是一个人找回那口气,咱们自然要帮一把的,以后秦家齐家,就是一家人。齐风没有兄弟姐妹,你们就是他的兄弟姐妹。”
秀容忙说是,又笑:“娘,那我们找一帮人,帮着小妹去把院子要回来呗。”
柳氏摇头,“人自然要齐风自己找,可不能让人家说他靠妻家,堕了他的名声。”
回家的路上秀瑶就和齐风商量,齐风表示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她需要,立刻就有人来帮忙。
秀瑶笑道:“到时候会不会打得头破血流呢?”
齐风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指,“不会,如今大房二房早就不是当年了。当年爹经营的好,家业丰厚,现在不是当年了,他们家里人口多,花得多进项少,尤其后来这些年。”
后来齐风长大了,人际关系广,加上和秀瑶做生意,认识不少客商,所以齐家大房二房那边的路子基本就被堵死了。这些年,他们也只靠着家里那些田产来得点进益。可子嗣众多,娶媳嫁女的,加上纳妾的,也没少折腾。
如今的齐家,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齐家大房二房一直没敢对沙河村的农场进行骚扰的缘故,他们在外面的铺子开不下去,家里的田产也减少,再过几年,若是齐大爷一死,那齐家就会分崩离析了,连像样的葬礼都够呛操办得起的。
所以要回那座小院,对齐风来说,根本一点都不困难。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了,两人洗漱更衣,先去给齐太太请安。
秀瑶又让石榴去找老成叔来,她道:“成叔,你去告诉大爷家,我已经从娘家回来,后天就去接收小院子,让他准备好了,免得到时候起龌蹉。”
老成叔去了,没多久就回来,说是连门也不让进。
秀瑶冷笑一声,“不管他们,反正后日一早,我们就去敲门接收院子。”
而齐大爷家,如今可不平静呢,大房二房都在一起商量对策,怎么才能将齐风一家赶出去。
齐大爷的二儿子道:“爹,二达达,你们现在忙活也太晚了吧,早干嘛去了?现在他都硬了翅膀了。”
齐大爷斥道:“你懂什么,原本我们以为他不会回来呢,现在他竟然回到村里来,还在这里成亲,不是摆明了要来分家产的吗?今儿是要做小院子,明儿就是要田地要房子了。他要了去,你们吃什么,住哪里?”
☆、270花好月圆
这几年家里亏空的厉害;除了那些田产,真是做什么什么不成;好几次他让儿子去做点生意开几家铺子试试,结果莫名其妙的;生意就黄了;铺子也倒了。
再过几年,他两腿一蹬要是走了;家里还能指望什么?
到时候这些儿子孙子的不成器;还不是让齐风那小杂种欺负!
这产业只怕以后就是三房的,不是大房二房的了。
齐二爷却觉得不如把那小破院子给齐风;“大哥;当时老爷子说得很清楚,合族有体面的也都听得清楚,大家还按了手印作证的。齐风成家了,只给他二十亩地、一座小院子,地已经给他,那院子给他也罢。有文契在那里,他还能如何?难道要硬抢其他的不成?”
齐大奶奶也说是,不如去找族长等老人商量一下,看看如何。
齐大爷年纪也大了,有些不中用,好多时候也就是撑着那口气,就愤愤不平老爷子一大把年纪竟然还续弦,弄个兄弟来分他的家产。若是那个妾也罢了,偏要续弦。
这口气,当年在老爷子死后,他出了个痛快,将那母子二人关在小院里,好一个折磨。
若不是老不死的在合族面前做了见证,保他们母子不死,他早就给他们弄死了。
后来那死小子带着他娘灰溜溜地离开沙河村,他觉得这口气平了一点,以后各过各的也没啥。
谁知道那死小子竟然也混出点样子来,不但如此,竟然还回家来成亲了!
还是桃源村的大户秦家!
他焉能不气!
他摆了摆手,去问问族长等人也好,很快,齐二爷回来,面色欣喜,“大哥,老人们都作证呢,当年老爷子就是给小崽子留下一座小院子,二十亩地,没得多,他想多要也不成的。”
齐大爷松了口气。
这时候仆人送了封信来,“那边太太让人送来的。”
齐大爷哼了一声,接过那封信,展开一看,登时气得两眼圆睁,嗓子眼里呼噜呼噜的直响,吓得齐二爷忙问他怎么啦。
半晌,齐大爷怒喝一声,“给她院子,休想,老子若是不把那小娼妇和小崽子赶出去,老子就不是齐大爷!”
说着,让人闭门谢客,不管是族长还是谁都不见,那院子自己就是放火烧了也不给他。
就算他齐风现在厉害了,可他再厉害,也是个人,也想有根,也想认齐家的祖宗。那院子是他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他想要回去,无非是想证明自己了不起。
那自己就偏不给他机会证明,就算自己现在弄不死他,赶不走他,也要膈应他,不让他那么舒坦。
好几次仆人来报族长来访,齐大爷都一律不见,只说自己病了。
他就等着第二天齐风上门来闹腾或者来以兄弟之情要挟自己将院子给他,等那时候,自己就可以好好羞辱他一番了。
第二天一大早,齐大爷还在睡梦中,突然听到“轰隆”一声,吓得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嚷嚷道:“地震了地震了?”
他的三姨娘搓了搓眼睛,娇嗔道:“大爷,您睡迷瞪做梦了吧,好好的,哪里地震了呢。”
齐大爷听了听,的确是自己听差了,就又躺下,脑子里盘算齐风那小子会怎么跟自己要院子呢。
过了片刻,他迷迷瞪瞪的,突然又听见轰隆一声,这一次三姨娘也听见了,“老爷,老爷,后院,后院墙!”
齐大爷蹭得就跳下炕,趿拉着鞋子就往外冲,三姨娘喊他,“老爷,老爷,穿衣服,衣服。”
齐大爷哪里还管,就听见后院传来嘈杂声,很快齐大奶奶还有几个儿子也都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冲过来,都纷纷喊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们赶到后院一看,那里尘土飞扬的,一些人从外面直接穿进来,正在那里指手画脚,他们正诧异着,就看一群人冲过来,拿着铜尺丈量,还有人搬了青砖进来,又有人竟然开始和泥……
“什么情况!”大儿子喊着,二儿子摇头,都不懂。
齐大爷气得浑身哆嗦,胡须都要扯掉了,“反了,反了!竟然敢破墙而入,反了,快,快,去县里告状!”
很快,他就看见族长等人从那墙面的缺口处鱼贯而入,到了跟前,族长看了他一眼,“齐大,病好了?”
齐大爷直翻白眼,“族长,这是怎么回事呢?”
族长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齐大,咱们做人要讲良心和信诺,当年我们答应帮老爷子见证呢,虽然那时候我爹是族长,可文契还是我写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老爷子不过是把一座小院子和二十亩地留给老三,其实也没啥,比起你们良田万顷来,算什么呢。”
齐大爷就怒了,“什么良田万顷,这院子我们已经打理了多年,一直修缮呢,这钱他要算给我。”
族长笑了笑,“齐大,别这样,做人怎么能这样呢?何况还是亲兄弟呢,就算买这么一座小院子能多少钱呢?你别以为我是针对你,我是为你好。你自己去看看吧。”
族长示意他走到缺口处看看,齐大爷的几个儿子和孙子就冲过去看,结果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气,惊呼连连。齐大爷忙快步走过去,抬眼一看,吓了他一跳,外面齐齐整整站了不下两三百人呢。
他们里面有他认识的,是他曾经的佃户,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