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柳头问她如何改。
秀瑶想了想,“咱们一共是三间圈栏,都可以建得宽敞点,到时候一间可以养十头猪。这么多猪一天能造好多粪肥呢。我们把圈坑底下弄成一边高一边低的,上面搭上石板,到时候猪尿和猪粪就能流下去。”
老柳头一下子就领悟了,他笑道:“咱们把圈坑挖到墙外,在那里也挖个坑,然后直接堆肥沤肥,这样可省事了。”
秀瑶笑眯眯地夸他:“姥爷,你太厉害了,都猜到了。”
老柳头嗨嗨笑着夸回去:“还是咱们瑶瑶聪明,想出这样的好法子。这样一来猪圈里干干净净的,还好打扫,后面的猪粪也好掏,不用那么麻烦。”
想着俩人自己夸自己,秀瑶就哈哈直乐,“猪还不容易生病呢。”
老柳头看了看,这里好几亩地,隔着磨坊也有些距离的,“应该不至于熏到磨坊那里吧。”沤肥的时候不臭,往地里运送的时候可臭呢,不过干粪又好一些。
“姥爷,离着好远呢,中间有一片地瓜地,磨坊那里还有条小河,到时候咱们还得把磨坊外面也挖条小河,把水引到这边来。这样喂猪、沤肥就更方便了。”
老柳头点点头,“是个好办法。这一次秧地瓜,咱们就能直接引水过来,用水车把水车到地里来,浇堆的时候就不用挑水了。”
这样可省了不少力气呢,秀瑶也很是欢喜。
她又设计猪圈的其他部分,按照秀瑶的设计,一座猪圈三分之一覆顶,像屋顶那样,然后三分之二是露天的。在一边盖上带顶棚的圈栏,中间用矮墙隔开,就是两座猪圈。这样,这一片地可以盖四座猪圈,以后如果猪多了就再去对面盖另外四座。
而除了圈坑和家里养猪的方式不同,圈墙也是有区别的。
家里的猪圈为了挡住人的视线——有人家也是在里面上厕所的,圈墙都高高的,或者直接和牲口棚连在一起,可以节省空间,牲口棚的厩肥也能直接扔到圈里去。
而现在的猪圈墙,秀瑶只让垒了一猪高的矮墙,然后每隔半丈垒一根石柱子,此处露天不用覆顶,只在柱子和柱子间搭木梁。
秀瑶是出于多方面配合的考虑,这片架子到时候可以种菜,像葫芦、丝瓜、瓠子、吊方瓜等,需要爬高吊果实的蔬菜,恰好能利用起来。
而除了能和蔬菜搭配合理利用资源,蔬菜也能在夏天给猪猪们遮挡强烈的阳光,吃不掉的菜也可以拿来喂猪。
等到了秋天,蔬菜摘光,藤蔓铺在梁架上,就成了天然的支撑。上面铺上厚厚的稻草苫子,可以给猪猪们保暖,促进猪猪们生长发育,减少疾病。
需要通风的时候就把草苫子打开一片,下雨下雪,十分寒冷的时候就都盖起来,绝对方便。
老柳头听得也是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就把猪棚搭好,然后把猪猪们送到这里来享受享受。
三月初二那天,七姥爷就送来四只小猪,剩下的八只说好等姥爷家的猪圈修好了再送过去。
秦业让柳飞赶着驴车去送他们,老柳头道:“我看就再住两天吧,你姥娘过六十岁大寿,到时候你大姨小姨他们都来,你爹娘也得过来,一起回去也行。”
秦业却觉得家里不能有人,再说还得看树苗呢,自己已经来了将近十天了,不能再待下去。他笑道:“让二显和瑶瑶住下,姥娘,我给你磕头,等你做寿我就不能来了,得家去看树苗,不能没有人。”
李氏知道秦业懂事,她道:“大业是个好孩子,家里是得看着点,姥娘就不留你,叫小飞去送你。”
秦业对秦显道:“二显,你住下,等爹娘来了再一起回去。”
要是以前,秦显巴不得能住下,不过这次他却很懂事,“大哥,到时候爹娘都来,家里没有人也不行,我和你一起家去,让小妹儿多住两天好了。”
秀瑶听见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二哥真的变了好多,来了这些天一门心思去磨坊帮忙,现在竟然要主动家去,可见二哥是变好了,知道为大家着想的,她心里也很是感动。
李氏看他们兄弟感情好,也高兴得很,就不强留,让柳飞赶着驴车去送他们。等傍晚柳飞回转的时候,同来的还有秀芹和秀容,柳氏说两闺女也挺累的,让她们来姥娘家住两天散散心。
李氏却知道秀气大了,已经十六岁,是说亲的年纪。女儿这是让秀芹来熟悉一下,想就近给她说门亲,而秀芹向来害羞,不大出门,就让秀容陪着她过来。
知道女儿的心思,李氏自然也高兴,外孙女要说亲,她也紧着张罗,夜里她做针线和老柳头掰着指头数算着谁家的小子合适。
老柳头问她:“有没有上门提亲的?”
李氏停了手里的活儿,“你也知道他们家那情况,上门主动提的,家里条件都还不如大业家呢,秀芹那性子不比秀娴,过去了就是遭罪的。当媳妇和当闺女又不一样,她娘可不舍得。指定是都推辞了,只是家境大好的,人家也要找门当户对的,又嫌弃秦家穷,就这么拖着。倒还是咱们上心给孩子留意留意。”
老柳头嗯了一声,吧嗒了两口烟袋,“要是这样的话,白家疃老白家的儿子倒是不错。”
李氏想了想,“那个老头儿家?他儿子不是去年说亲了?”
老柳头笑道:“那是他二儿子,他三儿子今年也十八了,比咱们秀芹大两岁,也该说亲的年纪了。”
李氏点点头,“要是他家倒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可家境不错,比咱们还好点。白老头和咱们关系也不错,你说合说合,只怕也能成。”
老柳头又摇头,“这个事儿不能我来说,得另外找人。”
李氏将针线放回笸箩里,挑了灯线,“你为什么不能说?”
老柳头笑道:“你想呀,我主动说,那不是掉了咱们秀芹的架?回头让人跟他一提,他自己动心了,到时候会来看,看中了自然就好说了。”
李氏捶着他,嗔笑他;“你这个老人精儿,就是会算计,那你找谁说?”
老柳头故作神秘:“你捶我,我不说了,困觉。”
李氏急着揪他的耳朵,“你个老头子,快点说,要不我睡不着觉。”
老柳头哎呀哎呀地道:“你轻点,轻点,我说还不行嘛。”
另外一间屋里,秀瑶姐妹三个加上秦扬,正亲亲秘密地说话。秀容让秦扬把学堂里的新鲜事儿说给她们听,秀芹也静静地听着。
秀容问他:“小羊儿,你们学堂有没有那种很有钱的少爷?”
秦扬道:“有呀,任家的就是少爷,还有两个书僮呢。”
秀容又道:“是那种看起来非常干净高贵,让人觉得自己不敢靠近的人吗?”
秦扬疑惑道:“那是什么人?任家少爷挺和气的,不难靠近。”
秀容叹了口气,寻思道:那就不是了,这么说那个顾宁还真是少见的呢,她问秀瑶:“瑶瑶,你后来见过那位宁少爷吗?”
秀瑶则满脑子都是她的自垦田和猪大棚,根本没有留意他们聊什么,听三姐说什么宁少爷,她道:“他说给我弄什么番麦种子,结果也没弄到,再就没联系,听柳青说回济南府了。”
秀容就不说话了。
三月三,过神仙,相传是西王母生日,大人们给小孩子讲故事,说只要去郊外踏青,就能看到神仙们下凡聚会,度化修仙的生灵们,甚至能听见狐狸说话,看到野兔化人形。那时候只要祈福,百分百地灵验。所以,三月三这天,又成了当地人约定成俗的踏青日。
三月三也是秦扬的生日,一大早李氏就给他擀了一碗细细长长的长寿面,里面一只荷包蛋。秀瑶秀容秀芹三个也有份,跟着秦扬沾光。
昨夜跟姐姐们聊天睡得晚了,秦扬早晨就起得有点晚,又因为姥娘做了好吃的面条,吃得吸吸溜溜的有点忘了时间。
秀瑶提醒他,“小羊儿,你要迟到了,赶紧走吧。”
秦扬一边吃面条,含糊道:“我还没吃完呢。”
秀瑶笑他:“来,我给你吃,你快走吧,迟到了先生打手板。”
秦扬不肯,因为姥娘说生日吃长寿面,一辈子长寿可以找八个媳妇,秀瑶一直觉得冷汗哒哒的,不知道长寿和找八个媳妇有什么关系,反正秦扬是媳妇迷了心窍了,认定自己要八个媳妇的。
秦扬吃完了面,背起书箱来就跑,以前还能让柳飞带他,现在柳飞不天天去学堂,他就没了依靠,只能自己督促自己。
李氏看秦扬跑得急,大声叮嘱:“慢点,慢点,别摔了。”
老柳头也去外面折了柳条回来,今年节气晚,还得有十来天才清明,所以柳枝上只有酥嫩的小柳芽。老柳头把柳条在屋里四处抽了抽,然后就插在了堂屋那只插鸡毛掸子的耸肩梅瓶里。
他对秀瑶几个道:“三月三,茅芽尖,你们几个丫头,去玩玩吧,拔茅芽吃。”
茅芽其实就是白茅草抽出来的嫩穗,被嫩绿的叶子包着,略微鼓起里,这时候摘下来可以拔开外皮吃里面的白白的穗。那穗其实就是白茅的花,过些日子长出来,就白飘飘地一片了。
一大早柳红木就跑过来找柳飞玩,气喘吁吁的,额头冒出了晶莹的汗珠。他看到秀瑶几个出来的时候,脸颊立刻红了一下,赶紧笑,“我们去拔茅芽吧。”
李氏就让秀瑶姐妹三个也跟着去玩一会儿,等晌天再回来吃饭。秀容兴致勃勃,东瞧西看,一个劲地让柳红木去给她拔那些大的茅芽。秀芹却很拘谨,出了门玩不开,眼睛也不敢乱看,使劲揪着自己手里的帕子,似乎生怕那帕子飞了一样。尤其是有青年拿眼睛偷偷地看她,秀芹的脸就更红了。她十六岁的年纪,身材窈窕,皮肤细嫩,正含苞待放,鲜葱一样的水灵。虽然穿着朴素的衣裙,可在野外酥嫩的草色间犹如一朵迎春花一样美丽动人,自然能引得同样年轻萌动的青年欣赏。
还没晌天秀芹就受不了了,拉着秀瑶不顾秀容的反对和哀求回了姥娘家。
李氏知道了笑道:“真是个害羞的丫头,好不容易不用做活儿也不知道散散心,歇歇精神。”
孩子们出去玩,大人还要干活,老柳头又找了人盖圈棚,把家里原本攒了好盖房子的木头也拿来当了木梁。为了防腐烂,还去三爷爷家买了桐油刷了,这样更结实,防蛀虫防雨防霉。
而如今多了一项生意,磨坊里照旧忙忙碌碌,连柳飞都忙得穿花蝶一样的不得空闲。
晚上秦扬回来,秀瑶发现他有点沉默,一只手缩在袖子里,半边身子都微微发抖。
秀瑶一边帮他接过书箱,问他:“我们摘了很多茅芽,你要不要吃呀。”小孩子们拔了茅芽都是整整齐齐地一把把地用茅草捆起来,另外还有茅芽根,洗得白白的,吃起来甘甜。秀瑶摸出一把来递给他,秦扬却没拿,秀瑶就往他手里塞,“小样儿的,你还害羞了?”
一碰到秦扬的手,他嘶地吸了口气,手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秀瑶眉头一皱,抢过他的手来一看,手心竟然高高的肿起来几道,红红的,还有点发紫,看得她都觉得疼。秦扬小手木木地摊着,不敢用力握,看秀瑶心疼的神情,他却又笑起来,“姐姐,我不疼的。”
秀瑶忍着眼泪佯装生气:“是不是淘气了?”
秦扬摇头,“我没有淘气,是早上去晚了,先生说我迟到不守时,君子不守时就是不信诺,不值得人家信任,所以他打我让我记住。”
秀瑶笑得泪花隐现,“那你记住了?”
秦扬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我记住了。”
秀瑶给他挽了挽袖子,“不能藏着,晾晾好得快。”
秀芹和秀容出来看见,都惊讶地叫起来,秀芹心疼得直给他吹:“这是怎么弄的?”
秀容笑起来,“肯定是被先生打手板。”
秦扬有点不好意思,“大姐,不疼了。”
秀芹有些不乐意,她抱怨:“你们先生也真是,打孩子打得这么狠,要是错了说了两句就好,干嘛真打呀。”
秀瑶忙解释:“大姐,这也是先生对咱小羊儿好。”
秀芹却不解,“都打这样了还对咱好呢?”
秀瑶问秦扬:“你先生是总打人吗?”
秦扬摇头,“好几个人背书总错,也不完成功课,先生也不打。”
秀瑶就劝秀芹,“大姐,你看吧,这是先生对咱们小羊儿重视呢。没有要求的孩子,他就不那么严厉,反正人家读书就是混个日子,他也就不难为他们。可咱们小羊儿可不是去玩的呢。”
秀芹也懂了,虽然有点转不过弯来,但是也能接受,她忍不住笑道:“这么说嬷嬷打我们也是对我们好了。”
秀容嗤道:“大姐,这能一样吗?人家先生是望着小羊儿学好,出人头地。嬷嬷那是疼我们吃喝,自己不自在就打孩子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