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交涉了一会,大意是一个执意要见面,另外一个表示很有难度。房蔚看了半天,突然又要伸手夺电话,乔言眼疾手快退开桌子,温声劝着那边:“明天我请您吃面,您晚上别出门了,记得照顾下公司的形象。”
“你既然这么担心我跑出去鬼混,那为什么不回来看住我?”
乔言嗤笑:“靳尚,您是大人,不是孩子。”
她熟悉靳尚的脾气,趁他发作前先挂了线,再埋头于碗奋战。正吃着,她瞟见房蔚过于关注的眼光,抬头问:“又怎么了?”
“你对他一直这么好?”
乔言诧异:“经纪人对艺人不都是很好吗?”
房蔚再次推开她的额头,使之不至于埋在碗面里,引得她很不满。她挥开他的手说:“您最好不要动,否则我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房蔚的眼睛里露出令她很熟悉的嘲讽之意。他放任她吃了会面,再冷不丁地开口:“我记得你说过,娱乐圈里经纪和艺人之间不能传绯闻是死定律。”
这个是事实,不过不妨碍她打断他:“我什么时候说过?”
对方眼里的冷淡与讥讽更盛张了,她想了一会,猛然醒悟:“我打芷姐的电话时说过这事——难道说,那次的电话是您接的?”
房蔚的表情很平淡,根本没有因为她揭穿他而感到羞愧。“是的。”
在电话里,乔言曾经劝慰过芷姐,让她督促房蔚与于诺的婚事,当时那边没有人回答,只传过来淡淡的呼吸。
现在他的表情亦然淡漠,也没透露过什么异样的表示。
乔言懒得关心了,直接起身,掏出纸巾擦嘴朝外走。房蔚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递给她一方手帕:“用这个。”
“不用了。”她已经走到大街上,开始张望出租。
熟悉的身影靠过来,传达的是熟悉的气息,包括那方她以前专属使用的手帕。
房蔚趁乔言不注意间掰住了她的后脑,替她再擦了一次嘴,所幸力道较轻,没让她跳脚起来。
“跟我在一起,要习惯这些。”他沉声说,“别急着抹杀过去,我将就你这么好,你怎么还能想到去拒绝。”
乔言退开了两步距离站定,朝一直向前川流不息的街道抬抬下巴:“房先生,是您教会我要朝前走,莫回头,就算被人打掉了牙齿,也要合血吞下去。”
乔言并没有说谎,跟着房蔚这一年,她用眼睛观察,用心去记忆,学会了很多东西。房蔚曾经笑话她像朵不起眼的灵脂,躲在他身边避雨避风,避着一切对她不利的事物,就暗暗地抓稳了根基,慢慢蔓延开去。
比如他带她参加宴会,她会默默记住每一个和他寒暄的商人,包括他们太太或者情人的喜好,等到下次见面时,她能准确记起他们的谈话,甄分出最有交往利益或发展前途的人物。
房蔚笑话她是典型的机会主义者。尽管她一如既往地扮作花瓶,从头到尾不说话,但她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怎么也不能掩饰住她的昭然野心。
再比如他惩治她的势利,将她带到圈子里去玩,任由历任女友奚落她、嘲笑她,规模与伤害指数一次次加深,她仍旧环抱住手臂,摆出最属乔言的气势,从开始的不言不语发展到后面的牙尖嘴利,这其中的功劳,他与那些她们是少不了的。
房蔚总是低笑个不停,要么走开要么坐着看斗嘴,从来不制止。直到她快离开他时,他才试探着问:“乔言,你的厚脸皮是不是被我训练出来的?”
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百折不饶的韧性,日后拥有令别人连连铩羽的强大定力,的确发轫于这张厚实的脸皮。
她很明快地回答了是,意外看到他鲜少露出的懊恼表情,心里无端地变得很快乐。
……
像这样的事情有很多,不可一一数清。若问乔言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她的回答肯定让房蔚吃惊:一年见到这么多人,接触到这么多和枯燥书本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她觉得受益匪浅。
最大的收获就是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关系,就算她尚在网外,只要有缝,她从来不愁钻不进去。
“你对靳尚的好不能超出尺度。”在出租车里,房蔚再次提起这个话题,打断了乔言的回忆。
“他是我的摇钱树,别说超出尺度,就是要我整天给他浇水唱歌我也乐意,再说这事和您无关,您没必要老放在心里。”
房蔚冷淡了会,他的冷淡就是指不开口说话,气势有点蜇人而已。
乔言留意车子的动向,问:“您要去哪里?”
他答非所问,认真地说:“既然缺钱,你怎么不考虑下再傍上我呢?”
问题似乎又绕回来了,乔言皱起了眉,十分不耐。“你?”她嗤笑了一下,“别说再跟着你,光和你呆一起打次交道都让我劳心费力,我现在见着你就觉得特别的膈应人,那种感觉你懂吧?”
话一说完她就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没想到这次他的脸色只阴了下,没动手抓她。
过了会,他抓起她的手腕朝外拉:“下车,从现在到晚上还有三个小时,我请你看场电影。”
乔言不知道他这么退让的理由是什么,直觉想拒绝,然而看到《诸神之战》的海报后,她马上甩开他的手,走得比他还要轻快。
车田正美的绘笔,再加上神奇魔幻的想象,她愿意一睹为快。
拒绝
乔言观看电影时很专注,眼睛盯得紧紧的,似乎一个镜头都不愿意放过。坐在旁边的房蔚有话说:“乔言,乔言——”
她推开他的手臂,低声啧了声:“我说您能不能不打岔?”
房蔚将水瓶持之以恒地递过去:“喝水的时间到了。”
每隔两小时喂一次,这个频率是他悉心试出来的。
她恍然接过,舔舔干渴的嘴唇,开始牛饮。就在她灌注时,他又加了一句:“怎么喝水都舍不得挪开下眼睛,电影就这么好看?”
乔言转过脸朝他叹气:“我还只有五年的机会,趁现在眼睛没瞎,当然要看个够。”
房蔚抿住嘴沉默,正视着她,探究的目光伸入到她瞳底深处。
乔言先回过头,继续关注余下的内容,还抽空看了下震动过了的手机屏显:杨开在09月13日16:48到09月13日17:08一共呼叫您2次。
乔言快跳了起来,感觉到身边的气压过低,她连忙侧身说:“对不起,我先离开下。”说完也不等房蔚有所表示,径直先走出影厅。
一到外面的展厅,乔言马上回拨过去,向杨开致歉未及时接到电话。她和杨开分开快一个月,平时无论她怎么传呼他,那边总是没动静,昆昆每次看她拿着手机发呆,总是毫不留情地耻笑她,幸灾乐祸地说乔大小姐也中了桃花劫。渐渐地,乔言失去了勇气,再也不敢在每晚的七点和九点雷打不动地打电话过去,而是改变了习惯,将手机贴身收藏,心底默默盼望着他能回应她。
没想到今天杨开居然回电了,而且是一连拨了两次。
“杨开,你在吗?”那边寂静了两秒,乔言捧着电话问,深深克制住了嗓音波动,“是不是我一接到电话就开始噼里啪啦,让你无从适应?”
杨开爽朗的笑声传过来:“乔言,你在一分半钟说完了一个月发生的事,我的确没机会打断你。”
乔言讪讪,眼睛随便挪到《诸神之战》的宣传海报上,脸不知不觉地红了。
可惜那边的杨开看不见这种实属少见的奇迹。
好在杨开一直在笑,用快乐感染着她。他说:“我走过西双版纳,去过香格里拉,觉得那片神奇的土地也吸引不住我,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回来看看吧——”
他没有说破什么,可是乔言一颗心已经飞扬了起来。相比较分开千里远,他的这种“回头看看”显得弥足珍贵。更何况只要他能回来,她就会想办法接近他,锲而不舍地追求他,无论结果是否成败,她至少能告诉自己——我曾经努力过,老来不后悔。
杨开温润如春的声音持续传来,乔言听得安心了不少,尽量听他说着,不忍心打断。她正勾着头用指尖无意识地戳海报,身后响起导播小姐的声音:“小姐,请别点了好吗?这张海报我们还有用处。”
乔言背一凛,看到那张留下了印子的宣传画,非常懊恼。杨开适时笑着挂断电话,她马上回头低声说:“对不起。”
顺着导播小姐的背影看过去,乔言发现房蔚已经站在了大厅里,正冷着眉眼对着她,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乔言向导播小姐走近两步,笑着说:“小姐小姐,您长得好漂亮啊,别动好吗?我想用手机把您拍下来,添到我的素材里去,因为我正在做一个课题,是描述古典美的,您的气质和外形刚好吻合……”
导播小姐的脸稍稍降下霁色。乔言拿出高像素的手机,真的对着她摆弄了两下,完全浇息了人家的火星气。
乔言趁机说:“能送我一张《诸神之战》的宣传海报吗?我很喜欢车田正美的绘笔,这里面的‘神之铠甲’就是他画的。”
乔言将海报小心收起塞进包里,被房蔚拉住手腕,带进了西餐厅。
她没点餐,就包了几块糕点,打算后半夜肚子饿了时填充一下。
房蔚安静进餐,并没有招呼她,吃得不慌不忙。差不多时,他擦净了嘴说:“杨开回来了?”
乔言不由得抬起眼睛:“您居然偷听我打电话?”
“你的声音比较大,整个展厅都听得到。”
乔言闭紧嘴,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又开了口:“您那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刚才的声音大不大——”
房蔚置若罔闻,继续说着:“声音大了也就算了,还要露出一副傻样的笑,连展厅小姐站在你身后有两分钟都看不到。”
乔言马上想到,他可能追出来站定的时间更长。
“您吃好了吧?我想走了。”她顿时觉得意兴索然,不想再耗下去了。
房蔚扬手压下她的手臂:“坐下,我还有话要说。”
乔言爽快落座。“说重点,我时间不多,耐心也不多了。”
房蔚沉默了一会,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和平时她的做法一样。
乔言索性冷了脸,一口气说:“您也知道,通常我没耐心时,说的都是真话,所以您有话直说吧,我会老老实实回答您的。”
现场气氛本来就不大融洽,现在又被她直接撕下堆着笑的伪装,空气顿时清冷了下来。
房蔚缓和了口气说道:“这个《诸神之战》公映的日期你知道吧?”
乔言毫不犹豫开口:“知道,8月6号,一个多月前。”
“那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乔迁惹毛了王利发,被拖进了人间天堂打了一顿。”
“还有呢?”
乔言没再说话,微低了头看桌布,不让房蔚看清楚她的眼睛。
房蔚的声音变冷:“乔言,你怎么不敢看我?”
乔言抬头与他对视,眼珠定住不动,等着他把话说完。
房蔚继续说:“于诺那天拉我看这部片子,麻叔发消息给我说了乔迁的事,我当时想都没想就把于诺丢下了,叫来一一去哄王利发,在你来之前稳住了场面。”
乔言听到这里,脸色稍稍露出一点异样,也被对面捕捉到了。房蔚问:“你好像并不吃惊?”
不,她是在吃惊,只不过程度稍轻,她想到刚才对他说过要讲真话,就把这句心底话也说出来了。房蔚问原因,她爽快回答:“那天在BLUE外面,我听到于小姐说过——您看这部电影看了半截就跑出来了,我当时猜想您可能觉得闷,特地跑到人间去找乐子,只是凑巧碰上了我和乔迁。”
她摊着手笑了笑,坦然面对他寒下来的脸色。果然他开口的语气就是冰冷。“乔言,你的确很能忍,也很能装。你可能猜到了什么,偏要装作没发生过,连带着我对你的关心,你也一手抹个干净。”
原来他终于没等下去,选择了在今晚说出了心里话:他在意过她,还有可能是喜欢她,尽管这点表白有些隐晦。
他相信她听得懂。
实际上她不仅听懂了,而且能想到更多。
两人占据了西餐厅一角,面对着底下万千灯光。乔言转眼注视川流不息的街道说道:“房蔚哪,我不想和你再纠缠了,因为我觉得这样很没意思。我俩的合约只有一年,在那一年里我们就是很直白的肉|体关系,不存在有什么感情,至少我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异样的感情——我这样说,够明白了吧?就算你现在回过头来找我,不管是余情未了还是我做情妇比较称职,反正这些理由都不能让我好奇,就像平时我不跟你说话那样,你也完全当我隐形吧,看到我走过去,没必要时千万别开口,好好和于诺过日子。这样,我会觉得更自然些。”
房蔚坐着没说话,身体僵硬得像尊雕塑,不过他的脸色已经冷到底了,不能再有什么变化。乔言又说道:“你也说过我很毒,像条蛇,时不时地盯着你想找到把柄,甚至还要过你的命。这些你其实都没说错,我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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