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上,边上的皇后便也不敢上,臣子们更是不会上。
赵贤与边上的禁卫统领叶炫互看了一眼,皆微微拧了眉。
也是,这啸影山庄也的确有些过分。
虽然历朝历代,啸影山庄不与朝廷沾边,可毕竟这次是人家帝王亲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山庄势力再大,这场面上的戏也应该做一做吧。
来的时候,还好,最起码亲自出来迎接了,这走,就不见影君傲的影子。
山庄倒是派了不少人出来送,可毕竟谁也代表不了庄主不是。
可是,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吧?
如果影君傲一直不来,是不是就一直这样耗着?
犹豫了许久,赵贤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皇上!”
锦弦瞟了他一眼,没有吭声,身形亦是没有动,黑眸微微掠过众人。
不仅影君傲没有来,有个女人似乎也没有来。
“上车吧!”唇角一弯,他躬身上了马车,又伸手将蔚卿牵了进去
。
鹜颜皱眉,看向身侧面沉如水的男人,“她不一起回去?”
凌澜微微垂了眸子,没有理她。
末了,又徐徐抬起眼梢朝山庄大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入眼一片空荡。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很强烈的感觉。
这一次,她不会回去了。
上午在花园里她跟锦弦说的话,说她会跟他一起,只是说给锦弦听的而已吧?
不然,为何出发前找不到她的人?
是躲起来了、不想见他是吗?
是怕他强行将她带走,是吗?
“走吧!”
前方,锦弦威严的声音透幔而出。
赵贤和叶炫上了第一辆马车,随行宫女上了最后一辆马车,鹜颜皱眉看了看凌澜,走到倒数第二辆马车边,弯腰打帘而入。
前面的马车开始缓缓行了起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凌澜缓缓将目光收回,也转身掀了马车的车帘,躬身而入,凉滑的帘幔从手心走过,垂放了下来,他在软垫上盘膝坐下。
车身轻晃,似乎也开始走了起来,他忽然觉得那车轮就像是碾压在心里面,很奇怪、很强烈的感觉,他眉心一皱,猛然喊住前面的车夫:“等等!”
声音刚落,马车亦是嘎然而停,他扬手,修长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撩开帘幔,起身正欲跳下车,就蓦地看到站在车旁边的那人。
他一震。
那一刻,似乎所有的景致都瞬间消失不见,眼底只映入一人。
那人素衣黑发、清瘦盈盈,就站在阳光下,就站在马车旁。
一时间,他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忘了动,也忘了反应,就躬身站在马车的车门边,看着那人。
直到那人朝他伸出手,他才回过神来。
目光从她清冷的小脸上移开,他缓缓看向她伸给他的小手,阳光下,凝脂一般的肌肤白得有些透明,他眼波微微一动,大掌裹了她的手背,将她拉上了马车。
待两人坐定,凌澜唇角微勾:“我还以为你暂时不回去。”
蔚景没有吭声,这时,忽闻外面影君傲的声音传来:“甜海!”
凌澜眸光一敛,蔚景抬手掀开窗幔,就看到影君傲站在马车的外面。
“回去吧!”蔚景微微一笑道。
“嗯,”影君傲点头,“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
“有什么事就按照我刚才跟你说的方法联系我。”
“嗯,好!”
一人窗内,一人窗外,旁若无人地说着,全然没人注意,旁边脸色黑沉的男人。
“兰竹在最后一辆马车上,有需要你可以叫她。”
“嗯,知道了,你回吧。”
影君傲还欲再说什么,旁边一直沉默不响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多谢庄主这几日的盛情款待,也欢迎庄主有空的时候,去相府做客,相府虽不及山庄富丽,待客之心却是一样的。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庄主就请留步吧,皇上的马车可能已经走远了,做臣子的也不好让他等。”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谦逊有礼,言下之意却很明显。
就是,影君傲,你够了!
蔚景垂了垂眼帘,影君傲却丝毫不以为意,本就微微上翘的仰月唇朝上一扬,凤眸弯弯道:“没事,皇上没走远呢,我刚刚给他送行过来,放心,跟得上。”
于是,某人的脸色又微僵了几分。
“回吧!”蔚景无奈地看着影君傲。
她可不想临了了,还要搞点什么纠复出来。
似乎了然她的心思,影君傲点头,说:“好!”
这一次,他也真的没有再纠缠。
他站定未动,马车缓缓走起,蔚景左手打着窗幔,只得艰难地抬起受伤的右臂朝他挥手道别。
车轮滚滚,马车慢慢快了起来。
人车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见蔚景一直还打着窗幔,男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的手不酸吗?”
蔚景没有吭声,依旧打着窗幔未放,微微探着脑袋看向车后那抹长身玉立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忽然,窗幔一动,蔚景一怔,转眸看过去,就看到男人的大手落在她的手上方,同样打着帘幔。
“你的手放下吧,我替你打着。”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
因为这个动作,男人基本上倾身在她的身子上方,属于他的气息又肆无忌惮地萦绕在鼻尖,蔚景的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潮闷。
“谢谢,不用了。”
她皱眉,放下有些微酸的手,索性也不再看外面,转过身坐好。
男人见状,便也松了帘幔。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还是她看走了眼,她似乎看到男人回到自己的位子坐正的瞬间,唇角似乎微微一扬,有种阴谋得逞的味道。
“对了,田海是谁?”
还未待她回味过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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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田海是谁?”
还未待她回味过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蔚景怔了怔,淡声道:“哦,没谁。你说不能叫我精卫,所以,影君傲就叫我甜海了。”
“迟了。戽”
闷闷的两字从男人鼻腔里发出。
蔚景抬眼,男人斜睨着她,面色有些难看:“已经迟了,在画舫上当着锦弦的面叫了精卫,在缠云谷也叫了,如今又搞个什么田海出来,是怕锦弦不知道你们以前就认识,还是怕他不知道你们关系好啊?”
蔚景只是静静地看着男人,不明白他的情绪怎么变得那么快,刚刚还一副体贴的样子,给她打窗幔,现在又一副兴师问罪之态。
她当然知道已经迟了,可是,人家叫都已经叫了,时光又不能倒流回去,再说了,锦弦也不一定就因为这个怀疑什么。
她很想回面前的男人一句,你那么聪明,当初听到影君傲喊我精卫,不是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后来想想,不想跟他纠缠,便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坐在那里。
男人也不说话,不知道是在生闷气,还是也不想说了。
气氛有些冷凝。
她也懒得去理会,身子顺靠在马车的车壁上,轻轻阖上眼睛。
耳畔只闻车轮滚滚以及马蹄声哒哒。
不知是夜里没有睡好的缘故,还是这马车轻轻摇晃颠簸很让人催眠,不知不觉,她竟睡了过去。
骤然,车轮不知碾到什么,车身一晃,她的头猛地撞到车壁的木板上,额上一痛,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对面的男人正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蕴着一丝促狭。
她动了动有些酸痛僵硬的身子,准备坐正,男人的长臂忽然伸过来,直接将她拉了过去。
“你——”蔚景一惊。
“睡吧!”大掌扣上她的头,按靠在自己的胸口,男人若有似无地轻叹。
蔚景怔了怔,才明白过来,男人是让她睡在他的怀里。
心中生出一丝抵触,她皱眉,刚想挣脱开来,男人的手臂已经环过她的腰身,将她裹住。
“做什么怕,我又不是什么食人的猛兽……”
蔚景身子一震,男人似乎也马上意识到这话不该说,话还没说完就噤了声。
敏感如她,又岂会没有感觉到?
自嘲地弯了弯唇。
怎么?
说这样的话,自己也心虚了吧?
猛兽?
镇山兽算不算猛兽?
其实,有的时候,猛兽并不可怕,比猛兽更可怕的,是人。
他没说下去,她也不接话,两人再次两相无语。
只不过,蔚景也不再动,就安静地靠在男人的怀里。
本就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而且也只不过是借个肩膀的盟友关系,没必要去闹那种只有情人之间才闹的别扭。
再说,拉来扯去,她的伤口也痛得慌。
轻轻阖上眼,她想让自己再睡过去。
可不知是枕在耳畔的男人的心跳太过苍劲,还是钻入鼻尖的男人的气息太过浓烈,她再无一丝睡意。
“蔚景……”
她微微一怔,却没有睁开眼睛。
“我跟蔚卿……没什么。”
蔚景又是一愣,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这个,本想回他一句,他跟蔚卿有没有什么,似乎跟她没有关系,没有必要跟她解释。
可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终究什么都没说,依旧闭眼不睁。
男人的声音继续。
“是锦弦的阴谋,他想牺牲蔚卿,打击啸影山庄,所以,我才救她。”
蔚景静静地听着。
男人顿了顿,大概是没有等到她的反应,大手抚上她的脸:“在听吗?”
蔚景缓缓睁开眼睛,“嗯”了一声。
男人似是有些意外,只是不知意外她在听,还是意外她的淡漠,又静默了片刻,才道:“而救鹜颜……”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而救鹜颜……是因为当时,我以为镇山兽的目标是她。”
蔚景“哦”了一声。
她以为男人还要继续,却不想,男人却不再说了。
于是,她就禁不住笑了。
这是解释吗?
如果是,他似乎忘了最重要的两点,或者说,可以隐瞒了两点。
第一,关于那张字条的问题。
她是因为字条才去了缠云谷,而且,事后,她还将字条给了他,他难道不应该就这件事解释一下。
蔚卿去缠云谷是锦弦的阴谋,所以,字条也是锦弦放的吗?
诚然,不是。
看他刻意隐瞒不说,就知不是。
第二,关于镇山兽的目标,原本是鹜颜,最后一刻突然转向她的问题。
他方才也说了,他以为镇山兽的目标是鹜颜,心思缜密如他,怎么就不去想,为何镇山兽忽然改变目标?
因为她蔚景的肉鲜吗?因为她蔚景活该倒霉吗?
当然,也不是。
而他却跳过了这段,亦是只字不提。
许是感觉到她的异样,男人双手捧起她的脸,“在笑什么?”
蔚景怔了怔,她有那么明显吗?不过是弯了弯唇而已,竟然也被他察觉。
“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像你,”她看着男人,淡然一笑,“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的,你有见任何人的自由,包括蔚卿,你也有选择救任何人的权利,譬如鹜颜,这些,跟我没有关系。”
男人一怔,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眼底闪过的那一丝讶然和慌乱。
慌乱?
怎会有这种情绪?
不过想想,也是,是怕她不信任他了吧?
就像大婚那夜,鹜颜杀了全福,夺了名册,夜里,他过来跟她解释,说,红衣女子是他的人,是他的人做的,红衣只是个误会,对方喜欢穿红衣而已,却始终没有告诉她,红衣女子其实就是鹜颜。
看吧,为了不失她的信任,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总是丢一半无关痛痒的真相给她,将另一半真正的真相死死地捂住不说。
其实,她知道他跟蔚卿没有关系,她也知道是锦弦的阴谋,方才离开山庄之前,她跟影君傲道别,影君傲不让她走,给她分析了许多昨夜的事情,她再结合自己脑中的种种,顿时就明白了许多真相。
方才在来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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