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句句属实,请皇上明鉴!”
夜逐寒一口气将前因后果说完,再次对着帝王虔诚伏地叩首。
众人恍悟。
原来是为了考取功名。
身世的确可怜。
可是,纵有万般理由,欺君便是欺君。
而且,如今还杀了人。
欺君已是死罪,外加杀人犯,更是没有一丝活路。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年轻的天子,等着他做最后的判决。
虽然,结果已是铁定。
终于,天子出了声。
“你句句属实又如何?朕明鉴又如何?杀人已是死罪,欺君更是不可饶恕。来人,将夜逐寒和夜逐曦给朕带下去,听候朕发落!”
帝王沉声吩咐,禁卫们领命上前。
夜逐寒跟夜逐曦叩首求饶。
帝王不为所动,决绝扬手:“快带下去,莫要坏了今日冬至节大家团圆的好兴致!”
张如闻言,也连忙示意边上几个小太监,将锦溪的尸体抬下去。
禁卫们七手八脚,架着夜逐寒和夜逐曦,准备离开。
忽然,一道女子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等等!”
所有人一怔,全都循声望去,包括帝王,也包括皇后,还包括夜逐寒,夜逐曦。
出声之人
是一个宫女装扮的女子。
虽然场中众人对此女不识,可帝后二人跟左相右相二人对其却并不陌生。
当然,张如也认识她,湘潭也认识她,所有此刻在场的,只要以前是凌澜的人,都认识她。
弄儿。
对于她的出现,众人只是疑惑好奇,可帝后二人,以及相国二人却是眸中掠过震惊。
“弄儿可是有话要说?”帝王凤眸深邃,凝落在女子脸上,直呼其名。
大家也从这一声直呼其名上,明白过来,此女定是与这个帝王有过交集,或者可以说,熟悉。
弄儿冷冷一笑,伸手指向被禁卫钳制的夜逐寒,目光灼灼,却是望定前方负手而立、白衣飘飘的帝王,沉声问道:“皇上就是这样对待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众人大惊。
帝王脸色微变,皇后愕然抬头,夜逐寒跟夜逐曦更是惊错朝弄儿看过来。
什么意思?
出生入死的兄弟?
场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骇的同时,心中好奇更甚。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帝王同样沉声,一字一顿,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众人听得浑身一颤。
这口气,分明比刚才对夜逐寒跟夜逐曦时还要冷冽百倍。
是警告,是威胁,还是只是单纯的字面意思,或许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弄儿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弄儿也很想无视,可是弄儿做不到,弄儿的良心还在,明明这些年皇上跟鹜颜公主才是左相右相,为何要让无辜的康叔跟高朗去顶罪?”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的耳畔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大眸子。
所有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什么?
这个叫弄儿的女人说什么?
明明这些年皇上跟鹜颜公主才是左相右相,为何要让无辜的康叔跟高朗去顶罪?
什么意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其实这些年顶着面皮做左相夜逐曦跟右相夜逐寒的人,是当今帝王自己跟帝王的姐姐鹜颜?
而叫康叔的那个男人,以及高朗,都是替罪羔羊?
是这样吗?
天。
太劲爆了。
真的是这样吗?
所有人都看向帝王,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然,帝王没有表情。
面无表情。
只是盯着弄儿。
边上的蔚景,虽同样面色如常,云袖中的小手却是暗暗攥紧了袖襟,一颗心高高提起。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弄儿会忽然出来唱这么一出。
是的,前面的都是在她跟凌澜的掌握之中。
此事还得从她给铃铛解了“百日劫”的毒那日说起。
救活铃铛后,她带着湘潭回宫,起先她还没有在意湘潭的异常,直到夜里湘潭撞翻了宫人手中的铜盆。
湘潭就在近前,伸手去接,没有接住,反而被离得比较远的她飞身上前接住。
那一瞬间,她得出一个认知,湘潭不会武功。
可是明明湘潭会啊。
她一联想前面,一向掌灯之前都要将灯花剪掉的她也第一次没有剪,她就越发的奇怪了。
如果此湘潭非彼湘潭?
她一惊,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便连忙唤了末末暖暖以及嫣儿,借口凌澜让他们去龙吟宫吃边国进贡的水果为由,速速离开了九景宫。
一路,她细想下午的经过,骇然得出一个结论。
湘潭已被铃铛取代。
此人是铃铛。
下午,铃铛先是说要单独跟她说话,让她支走了湘潭,接着,铃铛央求她要跟她回宫,被她断然拒绝,铃铛就说要送草人给她,让她等等,也就是在她等在屋里的那段时间,铃铛处理了外面的湘潭,然后取草人回来给她。
所以,她出门不见湘潭,湘潭后来才出来,借口自己肚子不舒服,上茅厕,其实是因为铃铛需要易容的时间,是吗?
所以,她上了马车后,湘潭准备跟着马车走,不知道要上车跟她同乘,是因为铃铛不知道这些。
是这样吗?
如果是,就太可怕了。
所以,她直奔龙吟宫,并将此事告诉了凌澜。
凌澜也震惊了,连忙让隐卫去宫外的别院查看。
别院里已没有人。
就好像是铃铛果然依她所言,带着她给的银两,已经离开了京城。
隐卫四下查看,一直到翌日,隐卫才在后院盖着石盖的枯井里发现了湘潭的尸体。
她不知道,不会武功的铃铛是怎样杀死了湘潭,她想,肯定是设了计,湘潭不设防,才会如此。
她只知道,那一刻,她真的很痛心,也很自责。
为湘潭的无辜惨死,也为铃铛的执迷不悟。
她带着末末暖暖,还有嫣儿就住在了龙吟宫,她也寸步不离他们三人。
而铃铛那边的一举一动也完全被凌澜不动声色地掌握。
果真是锦弦的人。
她不明白,为何一个人可以藏得那么深?用苦肉计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
如果她不救她呢?
如果她不拿解药解掉她“百日劫难”的毒呢?
凌澜却说,意料之中,铃铛赌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她的善良。
前几日,锦弦给铃铛传来消息,让其在冬至节这日,想办法杀了锦溪,并作出是被夜逐寒或者夜逐曦所杀的假象就行,后面的事情他自己搞定。
说实在的,锦弦让锦溪死,她真的很震惊,虽然知道锦弦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但终究是自己的亲妹妹,不是吗?
凌澜想了很久,凌澜说,这倒是一个揪出锦弦的好时机,这两年来,他虽然一直派隐卫在查,却一直没能找到锦弦。
锦弦太过狡猾,就连跟铃铛传递消息,也是辗转经过他人之手,自己不露半分痕迹。
锦弦说,后面的事情他自己搞定,是不是表示他会现身呢?
凌澜也做了种种假设。
既然是在锦溪身上下手,那就只能说明一点,锦弦要从相府下手。
而相府,唯一能让锦弦成为利器的,就是夜逐寒跟夜逐曦的身份。
所以凌澜找了康叔跟高朗,决定将计就计。
今日早上,他已经秘密擒住了铃铛。
如今场上的这个湘潭实际上已经是他们的人。
如锦弦交代的一样,这个湘潭在后院“杀”死了锦溪,并留下了夜逐曦的鞋印。
凌澜有两个目的。
第一,将计就计,引出锦弦。
第二,说白,当初用相府,是因为他需要相府的势力,韬光养晦,而如今登基两年多,根基已稳,他根本不需要了,且,一直让康叔跟高朗这样扮着,也勉为其难,终究不是个事,还是个非常大的隐患,难免哪天出事,还不及于现在趁机除掉这两个身份,从此再无夜逐寒跟夜逐曦。
所以,他想着,康叔跟高朗败露就败露,揪出就揪出,他可以先假装将他们打入大牢,然后再做出处死的假象就行。
这样,康叔跟高朗日后就再也不必那么辛苦又提心吊胆地扮演夜逐寒和夜逐曦了,就算他们的脸不好再出现也没关系,他们可以去管理他的隐卫,也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随便他们选择。
这些对于他一个帝王来说,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而且,他也想过了,锦弦就算想要说,真正的相国是他凌澜,他也不怕。
他仔细想过,锦弦没有证据。
他也让她仔细想过,她也觉得是。
但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弄儿。
他也定然没有想到吧。
锦弦真是无孔不入啊。
弄儿那般忠心的一个人,锦弦到底给了她什么诱。惑,或者威胁,让她甘愿如此?
“你凭什么这样说朕?”
凌澜又一次沉声开口,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凝眸,朝场上看过去。
“你有何证据?”
见弄儿没有出声,凌澜再次灼灼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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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你凭什么这样说朕?”
凌澜又一次沉声开口,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凝眸,朝场上看过去。
“你有何证据?恍”
见弄儿没有出声,凌澜再次灼灼逼问刀。
弄儿抿着唇沉默,似是在考虑,又似是有些犹豫,忽然轻呼出一口气,好像是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一样。
“弄儿不需要证据,既然皇上说,自己跟康叔和高朗没有关系,如今他们欺君,已是死罪,皇上能现在当众杀了他们两个吗?”
凌澜瞳孔一敛。
蔚景心头大骇。
康叔跟高朗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场下一片唏嘘之后,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似乎都在屏息等着帝王做决定。
蔚景将袖襟攥得更紧了些,担忧地看向凌澜。
弄儿这招够狠。
直接将凌澜推上去,逼到了死角。
康叔跟高朗的确是欺君,欺君的确是死罪,弄儿就只用这一点,就逼着凌澜动手。
可是凌澜又怎会忍心杀这两个人,绝对不会!
可是不杀,就又说明事实的确如弄儿所言,凌澜心中有鬼。
就在她在暗暗替凌澜担心的时候,凌澜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所有人一怔,包括弄儿。
低醇略带揶揄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方才是谁说自己很想无视,可是自己做不到,因为自己的良心还在?如今又是谁要朕当众杀人?装好人救人的是你,逼人杀人的也是你,你的居心又何在?”
弄儿脸色一白。
场下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蔚景唇角微微一翘。
这个男人的思维跟嘴皮子,她可不是第一次见识。
弄儿亦是冷冷一笑,一副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
“皇上不要混淆视听,弄儿之所以让皇上当众杀了他们两人,是因为弄儿笃定,皇上不会动手,因为自从皇上登基以后,他们两个替皇上跟鹜颜公主继续扮演左相右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不敢杀他们。”
全场再次一片低低的哗然。
如果说方才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么此次可是听得真切。
这个叫弄儿的女人的确是说,真正戴着面具扮演左右相的就是当今帝王跟其姐姐鹜颜。
不对。
如果鹜颜是扮作右相,那当时右相夫人鹜颜又是谁?
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啊,因为很多大场合的时候,他们两人是一起出现的。
好乱。
场上,帝王跟弄儿的对峙还在继续。
弄儿愤然说完,帝王依旧唇角微弧点点,只是笑意一丝都不达眼底,眸色冷凛。
“朕掌握着天下的生杀大权,朕有什么不敢的,譬如你,只要朕一声令下,同样也可以叫你瞬间魂归九天。”
弄儿心口一撞,却强自镇定,“既然敢,那就请皇上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