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你先和他商量一下,”
解缙斜睨了他一眼,道:“不过,你就把这事这么交给我了?看你前天用《飞鸟集》阐述演技的那股潇洒劲儿,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娱乐圈中文盲多,此乃真理。
包括顾湘君在内的杜安战队大部分学员都觉得前日杜安用来搪塞他们的诗词莫名其妙、约莫是随口乱编,却极少有人知道,这是一位阿三哥的作品,杜安只是借来一用罢了。
杜安嘿嘿一笑,“您到底是娱乐圈的老前辈、万人景仰的大导演,我可是看着您的电影长大的,在您面前我哪里敢无所不能?前辈,前辈,还望前辈多多指点提携啊。”说完就埋下头连扒了三口,一气儿将剩下的饭菜全部解决了,独留解缙状似悠闲地继续喝茶,眼底的一抹喜色却是掩盖不住。
他对于杜安的看重,大概没人能了解——这位后生在他看来完全是中国电影未来的希望,虽然现在技术还稍显粗糙,可光论在电影上的天分和灵性就是他也自叹不如,他自然就爱才心切了。但这小子却是混账得很,从来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偏生自己还拿他就是没办法,如今好不容易见他服软、得了他一句夸,解缙立刻就不行了,就如传说中的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上下十万八千个毛孔无不透着舒爽,轻飘飘直欲登仙,眼底的喜色也是按捺不住。
而杜安吃完盒饭后抬起头来,随手将空饭盒盖上放在一边,对伺候在一旁的助理小朱说:“你去把梁嘉辉叫过来,我跟他把接下来的戏走一走,”然后又转过头对解缙说:“怎么样,解老?就交给你啦?”
解缙一副不情不愿地模样,却还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去办事了。
几人一走,杜安旁边就空了,他于是无聊地左右张望起来:这里是一片巨大的平整场地,远处有延伸的跑道,右侧是平整的建筑、高塔等,正是剧组在年前就找了施工队施工、日夜兼程之下以超快速赶制出来的干肃外景场地之一,军事基地。
出于正常的节约成本的考虑,这片军事基地一地多用,在电影中既是第一次被外星人摧毁的飞行基地,也是之后的罗布泊军事基地外景,等到这两处场景拍得差不多了捯饬一下换个角度还能当作影片中多起废墟戏的场景来用,利用率非常高。
不过现在这片场地上还是很干净的,零散地分布着若干军用卡车,以及……若干战斗机。
群星璀璨的夜空下,12架战斗机在场地上正按照前4中4后4的顺序在杜安的正前方停放着,杜安正站在中4平行的这一条线上。
场地内四散分布的大灯提供了足够的亮光,让人一眼看过去没有哪里是完全看不清的,但又不会特别亮,很好地符合了杜安的要求,而这样的灯光也让人能够看到这些战斗机的大体模样——通体银灰色涂料,鸭式气动布局,小前翼******,脑袋平伸,顶端完全舍弃了空速管,整体线条流畅,科幻感十足。
“这钱没白花……”
杜安看着这机场、看着机场上的这些战斗机,努力说服自己,但是心还是有些痛:身为《解放日》的制片人,他本以为3亿的资金怎么着都够用了,但是实际上拍摄起来才知道哪哪都是烧钱的地儿,尤其是在干肃的这几日,他已经日常例行心痛了。而每当他烧钱烧得心痛的时候,只能这样催眠式地安慰自己。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自我催眠方式不够力,他又加了一句,“至少挺酷的,不是吗?”
这些战斗机都不是真的,都是1:1的模型,是在设计团队参照了歼10和f22的特点之后自行设计出来的“中国五代机”,停着不动光从外观看和真的战斗机没两样——它也只能停着了,根本动不了——军事水平不够硬的看了电影之后恐怕都要以为中国还真出了五代机了。
自我强行安慰了半天后,小朱回来了,后面跟着梁嘉辉。
“导演,嘉辉哥来了。”
第二百七十九节:好有道理
《解放日》应该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关于这个问题,杜安曾经和影片的主创们谈过,每个人基本上都有不同的看法。
贾宏生觉得这就是一部没什么内涵意义的脑残科幻片,言语间流露出一种淡淡的蔑视,杜安甚至觉着要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这位大爷似乎都不屑于出演这部影片。
梁嘉辉想得比较多,觉得这是一部映射政治的黑色剧情片,他还为影片中的每个角色都诠释出了相关的映射含义,听得杜安都有些无语——他这个写剧本的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写的这些角色还有这么丰富的含义呢。
朱茜和巩利的想法则很女性化,完全把这电影当作爱情片来演了——女人似乎天生都有这样的本事,不过她们的这想法倒是于表演无害,所以杜安也没去说什么,只是提醒了一下另外需要的几个点。
至于黄健新,则和韩三坪步调高度一致,就是认为这必须是一部主旋律电影,这也是一开始就定下的基调,没得改,至于剧情?这特么还真不重要,够“正”就行……
这部剧虽然是杜安写的,但就像一千个人的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般,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是很正常的,杜安也不打算去干涉——为什么要干涉呢?主创们有各自不同的想法在他看来是一件非常好的事,这可以极大程度的激发创作的火花,使得创作出来的作品更好。
至于这样的火花会不会熄灭又或者导致爆炸……
那就是为什么要有导演的存在了。
他就像是这艘行驶在海上的巨船的舵手,牢牢地把控着方向,让这把火烧得很旺又不至于失控,也是在这个剧组,他才真正有点感觉自己像是个导演。在之前的那些剧组里,他更像是个保姆兼管家,恨不得为每个人都安排好一切。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承包一切也是有好处的。
就比如现在。
“……你听我说,辉哥,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但是我是导演,我知道我需要什么样的效果。这部电影我也有投资的,我是不会跟自己的钱过不去的,所以请你相信我不是在开玩笑好吗?”
杜安苦口婆心地劝说着面前的梁嘉辉,但是梁嘉辉只是摇头,操练着他那口再怎么努力都能听出港音来的普通话回应道:“我知,导演,你是认真的,你有你的想法,但是我也想告诉你,以我的经验和那么多的例子,都可以说明,这样是不行的。”
梁嘉辉也是一副“我真是为你好”的苦口婆心模样,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服输。
这是他们在接下来这场戏的创作上出现了分歧。
他们双方都认为自己才是对的,互不相让,这就是手下有这么多有想法的演员的弊端了——掌控的好,这些人就是助力,掌控得不好,这些就是刺头、是片场毒瘤,偏生还是占理的毒瘤,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比一般的戏霸更麻烦。
杜安嘴唇微微一动,很想和前几天一样用《飞鸟集》《草叶集》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搞定梁嘉辉,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这个想法——估计梁嘉辉不会被说服,只会觉得他是一个白痴。
利用导演的权力硬来、强行压制也可以,他曾经就这么干过很多次,不过那对于一般的演员有效,对于梁嘉辉这种……这种人心里不舒服你还要硬逼着他按照你的方式来,出于职业操守他是会做,但是出来的效果肯定就不是杜安想要的了。
这不是杜安想要的结果。
这部戏杜安自己也投了那么多钱,他当然希望这部戏的每个部分都做到最好。
于是杜安只能耐心地劝说起来。
“辉哥,我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想要说的是,你的这种想法其实是错误的……你先别说话,听我说。我为什么说你错误的呢?这是有原因的……”
杜安是一个很懒的人,他因为懒得解释一些技术性的东西而选择用诗歌这种东西插科打诨过去,在之前的几部电影的拍摄中这样的敷衍更是多如牛毛,像此刻这样详细解释的情况倒是少见,也让他很是痛苦:这得要说多少话啊!
不过话匣子一开,他突然想明白了:不就是侃么?你让我偷不了懒,我也不让你好过,今天不把你给侃晕了都对不起我之前浪费口舌所说的那些话。
这么一想,杜安来精神了,话锋一转,本来打算长话短说的,现在准备短话长说了。
“……这还要从中国主旋律电影的发展历史来看……”
此刻梁嘉辉的面部表情还是很认真的,专心地在听着。
“……这都什么年代了?二十世纪啊!可他们还是一直重复着以前的路子,拍一些以前的故事,把自己弄得要多土有多土……说句不客气的话,我爷爷要是还在世的话都不会喜欢这样的片子,那些剧组人员是怎么认为现在的观众会喜欢的?是谁给了他们自信?没错,都是错觉!……”
梁嘉辉继续听着。
“……赖宁现在都从教科书上下来了,那些电影还一直呼吁人去牺牲、去牺牲,似乎主角的一生除了为社会主义事业牺牲之外就没什么正经事好干了,根本不符合现在的社会情况啊。这样完全脱离了实际情况,能引起观众的共鸣才有鬼呢,牺牲可以,但是得为了具体的目标,具体的真实情感,这样才能引起观众的共鸣,而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口号,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很多主旋律电影是从真实事件改编过来的,但却拍得让人感觉特别假的缘故……”
梁嘉辉还在听,而且看样子……似乎更加入神了,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当然,这些人拍电影没点压力也是一个重要原因。那些主旋律电影都是指标工程,票房根本不用去管,拍出来就是完成任务了,所以你怎么能指望这些人去把主旋律电影拍好?这就像是以前我们搞大锅饭一样,最后只能死路一条,所以要想让主旋律电影起死回生,就得借鉴历史经验,第一件事就是改革开放,把主旋律电影和商业市场挂钩,你看那些人还敢不敢这么搞……”
梁嘉辉现在安静地就如同一只鹌鹑一般,一言不发。
“……最后,还有一点,”
杜安一整通的发言下来,嘴巴都有点干了。
“中国的主旋律电影票房起不来,很关键的一点就是人长得丑啊!就算本来不丑的,也硬生生要往丑了画,你想想那票房能高么?”
梁嘉辉的表情有点懵:之前的都还是技术性的探讨,最后怎么突然转到人身攻击上了?
“不可否认,主旋律电影中,牺牲是个百用不烂的好桥段,用得好的话能将影片主题升华,特别能勾眼泪,但也要看对象的——你想想看,同样胸口堵枪眼的一幕,如花和我演出来都能一样吗?”
杜安抛出了这个问题,看向梁嘉辉。
梁嘉辉正要回答,杜安大力地一挥手,霸气自信地道:“没错,当然不一样!”
吊你老母,我还没开口呢,你没错个屁啊!梁嘉辉心中暗叫,杜安却不理睬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演出来电影院里绝对哭晕一片、泪流成河,但是如花演出来呢?别说哭了,我估计不笑场都算不错的了,这是你不能否认的吧?”
杜安说完,又看着梁嘉辉。
梁嘉辉双眼一瞪,不想再像刚才那样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杜安抢话了,可他嘴巴刚刚微张,杜安又是大手一挥,“是了,你也承认了!……”
梁嘉辉看着杜安,内心只有三个字在回荡:宝宝心里苦……
杜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束这个话题的,反正到最后的时候他嗓子都已经快冒烟了,接过旁边小朱递过来的矿泉水咕嘟咕嘟连续一口直接喝干,而他对面的梁嘉辉有点精神萎靡。
“辉哥,”
杜安喝了水之后,感觉又恢复了战斗力,笑眯眯地问梁嘉辉:“你看,我也说了这么多,摆事实、讲道理,从各个角度进行了深度剖析,所以你现在是否还像之前那么坚持呢?”
梁嘉辉摇了摇头,“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杜安很满意,却还得理不饶人地又加了一句,“千万别勉强,咱们这是一个言论自由倡导和谐交流的剧组,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我是不会拦着你的。”
他选择性地遗忘了刚才是谁三番两次打断梁嘉辉的发言。
梁嘉辉继续摇头:“此乃肺腑之言。”
面对这样一个神能侃、脸上就差写着“你要不服咱们再侃一小时”的主儿,梁嘉辉觉得自己此刻最好的选择就是服软——当然,还有一个因素是,梁嘉辉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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