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内,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又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负责守卫的警卫瞧见出现在视线里的身影,急忙打开铁门。
昏暗的室内,女人沉重的呼吸声从木板床上传来。
江梅察觉到光亮,她扭了扭头,下意识的从床上坐起来。
浑浑噩噩的过了很久很久,她也不记得自己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过了多长时间,暗无天日的日子,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她想着死,可是又怕死,她江梅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费劲了心机,她不想就这么白白的死去,她很不甘心。
金嘉意单手掩了掩鼻,瞧着里面蓬头垢面的女人,并没有在意这里面浓烈的臭味,缓步走进。
江梅见着进入视线的女人,心底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不是薛沛,不是薛沛来接她回家了。
室内的灯光被打开,将整个封闭空间内的情况照的清清楚楚。
江梅本能的闭了闭眼,她很不适应这样的光亮。
“看来这里的待遇并不好啊。”金嘉意打破安静的氛围,声音幽幽的响起。
江梅认出了来人,她是金嘉意,席宸的老婆。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弄清楚一件事,究竟是席宸想要抓她,还是金嘉意想要抓她!
金嘉意瞧着这里面的狼藉,啧啧嘴:“薛太太好歹也是薛家二夫人,被你们如此对待如果被薛家知道了,还不怪你们苛待犯人?”
身后,所长为难道:“这些都是城少安排的。”
“看来薛太太是得罪了不少人啊。”金嘉意再道。
江梅摸不准这女人突然跑来是有什么意图,警惕的一个字都没有说。
“薛太太这不止是得罪了我金嘉意,还引起了陈亦城的关注,果然啊,这人做事还真是不能太过丧尽天良,否则这不光会被天收拾,连人心都散了。”
“我没有这么做,这一切都是那些医生擅自做主,我没有这么伤害我自己的孩子。”江梅激动的解释着。
金嘉意点了点头,“我想来薛太太也不是这么愚蠢的人,这莫易卿好歹也送给了你小儿子一颗肾,怎么也不应该被你给抛尸荒野,更何况还没死呢。”
“是啊,金小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这么做。”江梅恨不得跪在地上求饶着。
金嘉意嘴角轻扬,“所以我特意去审问了那些医生。”
闻言,江梅瞠目,几乎是连说话的勇气都顷刻间荡然无存。
金嘉意注意到她的沉默,笑意更深,“薛太太可是觉得自己的这个理由编不下去了?”
江梅低下头,寻思着该怎么找借口,片刻之后,再次摇头道:“那都是这些医生想着脱责才故意陷害我的,我江梅心肠再硬,也不可能这么伤害我自己的孩子,金小姐也是生过孩子的,你应该也清楚为人母之后的那种心情。”
“的确挺清楚的,所以我才会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母亲才能做出此等心狠手辣之举,想必这样的女人,是不配生儿育女吧。”
“我没有。”江梅着急道,“我真的没有。”
“是啊,我也挺相信薛太太是没有这么做的,但事实面前,我又觉得这事一定是你做的,既然你也想要说服所有人,不如这样,把莫易卿的肾还给他,我想所有人都不会再怀疑你了。”
江梅一怵,还给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让她的小宇把命还给他吗?
“看薛太太这样好像很为难?”金嘉意再道。
江梅摇头,“不行,这样做小宇会死的,更何况医学上不允许这样做。”
金嘉意沉默了,居高临下般看着软倒在地上的女人,俯身凑到她面前,轻轻的撩起她的下巴,冷嘲热讽道:“看来在薛太太心里挺在意你的这个小儿子的。”
“我求求你金小姐,这事不关小宇的事,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你不要去伤害他。”
“还真是让我很意外啊,看来在薛太太眼里只有这个小儿子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至于莫易卿,是死是活对你而言,都毫不关系。”
江梅双手撑在地上,灯光照耀下,能看出她手背上泛滥的青筋。
金嘉意叹口气,“想必薛太太是不打算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哈哈哈。”江梅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她瞪着一步一步给自己设陷阱的女人,她咬牙道:“金小姐是聪明人,不用再跟我绕什么圈子了。”
“原来薛太太是看出来了,没错,我是在耍你。”金嘉意笑道。
江梅双手紧握成拳,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想着扑过去,但还没有动作,就被警卫们给钳制住,她吼着:“金嘉意,没错,是我做的,是我让那些医生把莫易卿给丢在垃圾场的,我就是要他死,我就是要让他死。”
金嘉意没有说话,双目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瞪着毫不避讳将这些话脱口而出的女人。
江梅目眦欲裂道:“谁让他不听我的话,我生的孩子,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让他生,他就生,我让他死,他就必须死。”
“很可惜,他并没有死。”
江梅停止动作,喘着气,“为什么他没死?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他没死你觉得很失望?”
“是!”江梅不假思索道:“我就要他死,他不配活着,他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救,他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
“他为什么一定要救你的小儿子?”金嘉意嘲讽道。
江梅大笑起来,“他为什么不救?他是哥哥,救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
金嘉意不怒反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愚蠢的理由。”
江梅咬牙切齿道:“他如果自己愿意跟我去医院,我怎么会这么对他?我是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的,这一切都是他逼我的。”
“如此说来,你做出这种事都是他莫易卿咎由自取的下场?”
“是,都是他自找的,如果他肯听我的话,我又怎么会这般绝情绝义?都是我自己的孩子啊,我怎么舍得伤害他?”
“看来我们都误会薛太太了,这事说来你也是受害者对不对?”
江梅委屈的咬了咬下唇,“我受误会没什么,我只想着我的孩子能够健康,这样有错吗?”
“没有错,作为一个母亲的确应该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只是薛太太似乎忘了,他莫易卿好像也是你儿子。”
“……”
“用一个儿子的健康去换另外一个儿子的健康,这让人听上去有些犯糊涂啊。薛太太能够给我顺一顺、捋一捋吗?”
江梅又一次觉得自己不知不觉着了这个女人的道,吼道:“我说过这些都是莫易卿自己逼我的。我有跟他心平气和的谈,我有答应给他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可是他都很自私的拒绝了我,我是他母亲啊,我让他救他弟弟有什么错?”
“错就错在,你给他的是一个陌生人一样的恩惠,你也说过了,你是他母亲,可是你有做过母亲该做的事吗?逼迫、威胁、威逼利诱,你这样的母亲,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小宇还小。”
“你是在莫易卿七岁的时候就离家的。”金嘉意面不改色道。
江梅脸色一沉,她咬了咬牙,“是,或许就是因为我离开早了,他才会养成这种自私自利的性子。”
金嘉意自嘲般冷笑一声,“我觉得薛太太你不进娱乐圈,真的是浪费了你这得天独厚的演技。”
江梅怒目而视,“金嘉意,你有什么话就一次性说出来,别跟我绕什么圈子。”
“既然薛太太也无心和我周旋什么,我也就不再跟你多费什么口舌。”金嘉意站起身。
江梅走回木板床边,坐在这张咯的她背疼的板子上,心想着再待几天,薛沛一定会来救她的,肯定会来救她的。
金嘉意兴致高昂的将手提包打开,声音不疾不徐道:“想知道我给薛太太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吗?”
江梅蓦地抬头,看着女人手里那细如牛毛的东西,望的有些出了神。
警卫们将江梅拷在床板上,让她动弹不得。
江梅心口一滞,着急道:“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薛太太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毕竟你的命可不在我手里。”
江梅注视着她的靠近,越发心底忐忑,不安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金嘉意捻起一根金针,刻意的在灯光下晃了晃,“像薛太太这样的女人,就算剖开你的身体,也感受不到你血液的温暖吧,像你这样冷血的女人,估计也不需要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嘴去说,用鼻子去嗅,用舌头去尝,既然如此,这人生的酸甜苦辣也不用去品尝,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岂不是更好。”
江梅畏惧了,她虽然没有听懂金嘉意的言外之意,但身体却是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金嘉意继续道:“让人最绝望的不是死,而是明明活着,却如同行尸走肉,顿失五感,我想薛太太一定会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听不到、看不到、闻不到、说不出,舌头麻木,连自己的声音都感受不到的绝望,一定精彩纷呈。”
“不、不要,你不要过来。”江梅挣扎着想要起来,奈何手脚被死死拷住,她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得任人宰割。
金嘉意第一针落下便是封住她的嘴。
江梅慌乱的张着嘴,却发觉自己的声音被封锁在喉咙处,无论她吼叫什么,周围都是落针可闻。
金嘉意再次捻起一根细针,这金针过穴的功夫太过伤神,她只用来对付过两人,一人则是与自己势如水火的右相,一人则是眼前之人。
她笑道:“薛太太应该感到很庆幸,我待你可不薄,这功夫我可不轻易对他人。”
江梅张着嘴,好像想要说什么,可是她渐渐的发现自己不止说不出来了,连声音都听不见了,眼前的影子渐渐的变得朦胧,眼睛一疼,她慌乱中闭上双眼,自此,当睁开眼之时,整个世界一片漆黑。
黑夜很可怕,可怕到她想要逃出这样的囚牢,却发觉自己寸步难行。
她无助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孩童,茫茫然的望着,双眼空洞无神,她张着嘴,自以为自己在说着,其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周围的所有声音,她感受不到分毫,整个世界,像天塌了那般。
金嘉意心满意足的站起身,看着被警卫撤掉了手铐之后却依旧一动不动的女人,她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又好像没有寻找,就这么愣愣的睁着眼,好像将自己的灵魂永永远远的关押了起来。
这个世界,与她毫无关系了。
席宸看着走过来的身影,伸出手握紧她冰凉的小手。
金嘉意靠在他的怀中,精疲力竭。
席宸抱着她,温柔的擦去她额头上的细汗,道:“很累吗?”
金嘉意沉默不语的听着他心脏处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越发用力的抱紧他。
席宸轻抚着她的后背,“我们回家。”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大城市被绚烂的霓虹灯掩盖。
宾利车疾驰在泊油路上,一路往着城东驶去。
另一辆高级轿车与之擦肩而过,径直驶向看守所。
最终轿车停靠在看守所外的停车场,男人推着轮椅,将车上的男孩从后座上抱起,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轮椅之上,随后大步流星般进入看守所。
所长瞧着来势汹汹的薛沛,紧急调令,命令着所有人严阵以待。
薛沛一路目不斜视的走进去,似乎对于刻意阻拦自己的人全然的不放在心上。
所长跑上前,气喘吁吁道:“薛老,上面给的吩咐是不能探视江梅。”
“我看我自己的太太还需要经过你们的同意?滚。”薛沛一把将挡着自己的所长给踢开。
所长不敢跟薛沛对着干,只得让一群警卫守在羁押室前,无论对方什么来头,都不准备放行。
薛沛沉了沉脸色,对着自己身后的一群保镖直接下达命令,“给我把这些人全部清理出去。”
薛家的保镖团队都是退役下来的军人,一个个早已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一招一式绝不拖泥带水,毫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群中看不中用的警卫一个个撂倒在地。
薛沛拿出手枪,子弹从枪統中射出,直接打碎铁门的锁眼。
所长眼见着薛沛进入羁押室,却只能束手无策的站在一旁。
薛沛打开屋内的灯光,看着床上没有动静的女人,他试着唤了一句:“小妹,我来了。”
女人依然没有回复,就这么躺在床上,愣愣的望着天花板,她好像并没有察觉到有人的靠近。
轮椅上的薛宇早已是等不及了,就这么跑过去,小手激动的握着妈妈的手,小嘴不停的轻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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