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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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山河-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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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想又说,“今晚是不打算招待外人的,可他忽然跑了过来,死皮赖脸的要凑个热闹。我问过百户大人的意思,说在角落里给他加个位子,只要他不惹事也就无妨……没想到会跑过来打扰小姐,这是我们的不是,还请小姐海涵。”

    “今晚人多,他又是有心捣乱,也怪不得行首。”邢行首跟欧阳渊水各执一词,郗浮薇也吃不准到底谁是谁非,眯了眯眼道,“我跟他认识也才几个月,只知道是济宁这边出了名的风流人,见着少年女子总是忍不住上前攀谈的那种……想不理他吧,一来当初同在邹府为西席,也算有些同僚情分;二来则是他好歹是个举人,不好太得罪。”

    邢行首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道:“原来如此……”

    她还想说点什么的,但蓝衣女婢提醒:“小姐,时间差不多了。”

    “叨扰小姐了。”邢行首扫了眼屋角铜漏,就跟郗浮薇说了一番尽管自便的话,也就告辞了。

    她前脚离开欧阳渊水后脚回来,一进门见郗浮薇冷笑,忙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道:“你看这是什么?”

    郗浮薇定睛一看,讥讽道:“你又从哪个无辜女子那儿偷来的酒盏?如今去而复返,莫非是打算把我这个也弄走吗?”

    欧阳渊水笑道:“你仔细看看,不觉得它眼熟吗?”

    郗浮薇其实第一眼就认出来,这个酒盏跟邢行首方才给她敬酒时用的酒盏是一样的,闻言嗤笑了声:“你想说这个就是邢行首给我敬酒时用的?”

    “不然我捡过来给你看做什么?”欧阳渊水道,“我在楼下,亲眼看着她们主仆出门之后,邢行首直接就把这酒盏扔掉不要了。”

    “且不说你这话是真是假。”郗浮薇道,“就算是真的……那是人家的东西,人家爱扔就扔,又怎么样?”

    欧阳渊水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拿起她的牙箸夹了块冷掉的肉吃,慢条斯理的咀嚼完,才道:“好心提醒你,你倒是嫌我烦……别跟我说,你宁可相信邢芳归,也不相信我?”

    郗浮薇沉吟道:“你以前认识她么?”

    “不认识啊。”欧阳渊水道,“方才她不是说了么?她一向在应天府,我在济宁,之前压根没见过,怎么认识?”

    见郗浮薇默默看着自己,他反应了下,嗤笑,“啊对,我刚才偷听了……你们门都没关,我在下面听的清楚,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吗?”

    “既然不认识。”郗浮薇懒得跟他掰扯,道,“听邢行首的意思,之前还是你主动过来兜搭她的呢!怎么这会儿话里话外的,似乎对她很有意见,甚至巴不得挑拨着我跟她作对?难不成是人家拒绝了你做入幕之宾的要求,然后你恼羞成怒?”

    欧阳渊水哂笑了下,道:“你真是……嗯,良家女不懂这些也是情有可原。她邢芳归在应天府是如雷贯耳,可这里是济宁,因为会通河淤塞的缘故,这些年来济宁萧条的厉害,跟应天府那边的联络也懈怠了许多。所以她虽然是顶着应天府行首的名号来的,本地吃不吃她这一套还不好说呢!如此,我这个在本地薄有声名还才貌双全的举人,你觉得她会拒绝?”

    “那你就是吃干抹净占足了便宜还倒打一耙说人家不好?”郗浮薇用看人渣的目光看他,叹口气,“欧阳老爷,你大晚上的跑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看不起你吧?到底什么事情,给句准话好么?”

    “……”欧阳渊水听了这话,沉思片刻,忽然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郗浮薇不明所以:“你做什么?”

    “那件白狐裘呢?”欧阳渊水突兀一问,令她惊的差点站起来!

    这时候欧阳渊水已经发现就搭在旁边屏风上的裘衣了,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刚才不是说,邢行首为什么要针对你?这不就是原因?”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郗浮薇才缓缓开口:“那你呢?你也是为这件白狐裘来的不成?”

正文 第一百十九章 了然

    欧阳渊水半垂眼皮,说道:“我当然也是为它来的,毕竟我这么仰慕你,你却披着别人的狐裘从马车上下来,你说我听了之后能不急么?”

    “你仰慕的女孩子多了去了。”郗浮薇淡淡说道,“噢,听邹公子说,你对他已经出阁的姐姐们也仰慕的很?若是听说这些女子披了件别人的衣裳就要赶到的话,只怕把你劈成几份也不够跑的。”

    “那些都是逢场作戏。”欧阳渊水道,“我真心实意想要的只有你。”

    郗浮薇眼都没眨一下:“我不相信,除非你把心肝肺都掏出来我瞧瞧是红是黑。”

    欧阳渊水道:“掏出来我岂不是死了?”

    “连死都不敢,还好意思跟我说真心实意?”郗浮薇斜睨着他,要笑不笑道,“举人老爷还有其他甜言蜜语要跟我说的么?”

    “这么说你愿意跟他了?”欧阳渊水闻言笑了一下,目光幽深道,“沈家只怕未必肯让你做他发妻啊!”

    郗浮薇波澜不惊道:“你这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我差点以为我父兄都还活着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欧阳渊水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停步问,“我觉得你不像是那种会被富贵冲昏了头的人,何况说句不好听的话,沈窃蓝再怎么着也只是嫡次子,沈家的爵位跟他没什么关系。真要冲着富贵走,还不如找定国公。”

    郗浮薇捏了捏眉心,也觉得很无奈:“我自己还在乱七八糟的,你们倒是一个个比我还要上心?”

    她朝外面抬了抬下巴,“邢行首的人,怎么会认识百户大人的狐裘?我看那狐裘挺新的,应该是才做的,不可能是前些年百户在应天府时穿着去见过邢行首吧?”

    “这件狐裘的确是新做的。”欧阳渊水淡淡说道,“不过来历可不一样,是太子妃赏给外甥的,沈窃蓝同他同胞兄弟一人一件,因为他人不在应天府,沈家夫人就叫人夹在年礼里一块儿送了过来。”

    郗浮薇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又问,“这么说来,邢行首爱慕百户大人么?”

    不然,怎么会因为她披着沈窃蓝的狐裘下车,就设法招了欧阳渊水过来?

    但郗浮薇疑惑的是,如果当真如欧阳渊水所言的话,邢芳归为什么还要专门过来跟自己敬酒?

    设若这位行首让欧阳渊水趁夜而来是为了败坏自己的名节,她难道不是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好在事后将责任全部推卸到欧阳渊水头上?

    毕竟欧阳渊水是出了名的风流成性,之前就没少撩拨郗浮薇。

    他在济宁名气不小,交游也算广阔,邢芳归初来乍到,新招募的人手里有他眼线,叫他知道了郗浮薇的踪迹,寻访而来,瞒着邢芳归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邢芳归亲自前来敬酒,还是欧阳渊水在场的时候,她就不怕两人当真闹出点事情之后,在沈窃蓝那儿没法交代?

    其他不说,今晚邢芳归可是信誓旦旦专门招待锦衣卫所,不招待外人的。

    这种时候有人混了进来,还闹出事情……她怎么脱得了干系!

    “应天府的浑水不是那么好蹚的。”郗浮薇思绪如潮,只听欧阳渊水道,“虽然陛下因为皇长孙的缘故,如今越发的偏爱东宫了,但一来陛下正在壮年,日后如何也未可知;二来,汉王跟赵王至今仍在应天府,没有就藩的意思;三来,陛下回宫后,宫中诸位妃嫔伺候用心,据说很得上意。”

    总而言之,东宫的地位,只能说暂时还算稳妥,放眼长远,仍旧是……一言难尽。

    皇长孙备受永乐帝宠爱的缘故,除了长孙这个自古以来对于长辈都特殊的身份外,也是本身的聪慧孝顺。

    但汉王、赵王也有子嗣,也都是永乐帝的嫡孙。

    虽然他们目前的孩子还没有争宠争的过皇长孙的……皇长孙已经是可以搁房里人伺候的年纪了,孩子么,长大了总归不如小时候讨喜,何况大了就是能掌权了,掌权之后就是要担事了,担了事就难免犯事,自来伴君如伴虎,谁知道永乐帝什么时候就又改了心思?

    这一点,汉王自己就是个例子。

    要是永乐帝这会儿就快不行了,东宫倒是顺理成章的上位。

    可这位皇帝刚刚亲征过,显然身体好着呢。

    他在位的时间越长,越容易改主意不说,皇帝如今膝下三位皇子都是徐皇后所出,距离皇后薨逝也有几年了。尽管永乐帝迄今没有册立继后,后宫的妃嫔却从来没少过。

    如果这些妃嫔有人生下皇子……人对老来子总是格外纵容宠溺些的。

    欧阳渊水缓步到郗浮薇跟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道:“这人不是你良配。”

    他说的很笃定。

    郗浮薇则是面无表情:“那你觉得,谁是我良配,你?”

    “为什么不是?”欧阳渊水反问。

    “芬芷楼里住过的待字闺中的女孩子有三个。”郗浮薇淡淡道,“天真如姚灼素,世故如傅绰仙,还有一个我,你看谁考虑过你做夫婿?”

    “诚然你这么年轻的举人必定前途无量,然而论家底看着也就那么回事,不如傅绰仙联络的曾公子孙公子的富贵;论长相看姚灼素心心念念的是谁也晓得,你也没什么优势;至于我的话,你心思太深,相处太麻烦,我宁可找个没什么主见什么都听我的。”

    欧阳渊水嘲讽的笑了笑:“沈窃蓝心思就不深了?”

    “你为什么要帮邢芳归?”郗浮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问,“我听你语气跟她似乎也不怎么对盘,早先咱们来往,你虽然常说些有的没的,不过也该知道,大家都没往心里去。这次居然连夜跑过来……莫非邢芳归跟你是同僚吗?”

    她思索着,“嗯,那么到底是邢芳归爱慕百户大人,看到狐裘之后起了疑心,未雨绸缪呢,还是其他人,比如说某位贵人的意思?”

    “为什么不猜是太子妃的意思?”欧阳渊水看着她,“太子妃是沈窃蓝的嫡亲姨母,不管是为了沈窃蓝的前途考虑,还是为了东宫的将来,会不希望沈窃蓝娶个父兄出色的名门闺秀?”

    郗浮薇淡淡道:“你想太多了,我这么个人,如何入得了太子妃的眼?”

    “这么说你还没想好?”欧阳渊水似乎很想知道她的心思,摸着下巴沉吟道,“也是,你对应天府不了解,对沈窃蓝的家世也是一知半解,不可能说一下子做出这么大的决定……估计多半还要跟宋尚书透露一二?”

    “你刚才提到太子妃,难道你是在给太子妃做事?”郗浮薇道,“我不太相信你这话,太子妃贤良淑德,深得陛下赞许,怎么可能私下里用你这样的人?”

    欧阳渊水冷笑了一声,道:“贤良淑德……自古以来的宫妃,尤其是正宫,有几个场面上不是得这样的赞许的?”

    “那也要在大位上坐着的那位。”郗浮薇淡淡说道,“就陛下的英明神武,太子妃一介女流,跟陛下玩心眼,岂不是贻笑大方?还不如就贤良淑德着,也能得陛下些怜爱呢?”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你还没说你连夜跑过来的目的?别说就是生怕我跟百户大人有什么!”

    “那你觉得我这会儿过来是图什么?”欧阳渊水似笑非笑。

    郗浮薇冷着脸:“我要是知道还问你?”

    她这会儿差不多已经整理出了一些线索:

    沈窃蓝在来之前,就已经说过,今晚要将计就计,看看打着支持开河的旗号来济宁的邢芳归,是否也带了汉王赵王的使命。

    这份怀疑与戒备,邢芳归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因为郗浮薇跟这位行首实在没什么瓜葛,所以她也是吃不准。

    可从欧阳渊水的到来看,邢芳归估计也是心里有数。

    否则将欧阳渊水放行到此做什么?

    想来是因为那件白狐裘,以及坚持让自己也来这边赴宴,觉得沈窃蓝对自己有意。

    既然如此,今晚之事,就算不能够从郗浮薇处旁敲侧击出什么端倪,派人在这边看住了郗浮薇,也算是捏了沈窃蓝的一个把柄在手。

    如今两人看似平和,甚至还有些痴男怨女的意思……郗浮薇拿着小银叉子,叉了块水果吃,淡淡瞥了眼对面的欧阳渊水。

    实际上,却已经是邢芳归跟欧阳渊水的人质了?

    想通此节之后,她心里倒是安定了下来。

    这么说来,沈窃蓝让她披着自己的白狐裘,还是太子妃所赐的白狐裘下车,估计也是算准了邢芳归跟欧阳渊水这些人的反应。

    用一个所谓的心上人,牵掣住这些人的注意力。

    腾出手来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自己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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