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将手里的几个糖人举了举。
“认义女的事情出了波折?”沈窃蓝听她称成氏为“成夫人”就明白了,他摆了摆手表示对糖人没兴趣,道,“成夫人不愿意么?”
“于克敌劝了她小半日,她也就同意了,不过我想着大过年的,还是别给人添堵了。”郗浮薇微笑,“大人不吃糖人,您身边人要么?要的话到后面来拿就是。”
行了个礼也就走了。
这事她虽然有点恼怒,但也没有很放在心上。
接下来几日因为卫所上下都携了子弟来给沈窃蓝拜年,小院就比较热闹了。
于克敌尚未成亲,也没有兄弟姐妹,家中寡母出门不便,所以是一个人来的,然后就被沈窃蓝训斥了一番,说他既然没有说服成氏,就不该先把认义女的事情说出来,以至于弄的同僚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很有故意戏弄郗浮薇的意思。
误以为是郗浮薇回来之后告状了,于克敌也不敢反驳,只趁其他同僚过来拜年的时候,跑后面找郗浮薇抱怨:“我娘都同意了啊,你自己不答应的,怎么还到大人跟前说我的不是?弄的我刚才被大人好一顿说。”
“你说话可注意点,别贸然给人扣罪名。”郗浮薇这会儿正守着炭盆剥橘子吃,将橘子皮扔在盆里,烧出满室清香,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过是那天回来的时候碰见大人,大人问了几句,我能不回答吗?当时也是说了你娘答应的,就是我自己改了主意。大人觉得你不对,你要委屈了找大人去说啊,跑过来迁怒我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好欺负吗?”
“姑奶奶,这事儿是我不对。”于克敌被她一顿抢白,说的也是尴尬,摸着鼻子道,“我给你赔礼……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好吧?别生气了,我真没算计你的意思。”
他行礼作揖,求饶了半晌,总算将郗浮薇哄的眉开眼笑,表示不介意了,这才离开,走之前说,“我给你带了些吃食,都是我娘亲手做的,搁厨房里了,跟那边老仆交代过,一份大人的,一份你的,你等会儿过去瞧瞧啊!”
郗浮薇颔首:“我等下就去看看。”她之前去于克敌家里时也没空手,如今这些东西拿着也不亏心。
这时候前头有人过来喊于克敌,于克敌道:“约莫他们已经给大人拜完年了,我也走了。”
郗浮薇道:“天冷,我不送你了,你自去吧。”
谁料于克敌才走,那边又有人来喊,说是找郗浮薇的。
她出去之后见是沈窃蓝跟前的老仆,很是疑惑:“找我?谁找我?”
顿时就想起来姚灼素了,只是姚灼素这会儿应该还在乡下休养才是啊?难道是姚氏?
“是位公子,说是跟您老相识了。”老仆脸色有点古怪,道,“二公子也说您跟他是认识的,这会儿正在前头奉茶。”
“我去瞧瞧。”郗浮薇闻言心里也就有了数,果然过去了一看,正是欧阳渊水。
“沈姑娘,新年大喜。”见她进来,欧阳渊水起身问候,笑呵呵道,“姑娘越发俏丽了。”
郗浮薇看了眼四周,见只一个伺候茶水的小童,同他客套了几句,就说:“你怎么过来了?我记得你不是济宁人氏吧?过年居然没回去吗?”
“家里左右也没什么人了,邹府待我也不坏,就索性留下来过年。”欧阳渊水道,“也是想着你这边寂寞……说起来你可真没良心,我还指望你先去看看我呢,谁知道等啊等,你宁可在这小院子里发呆,都没有过去看我的意思。我怎么办呢?只好自己来了。”
郗浮薇啼笑皆非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去看你做什么?”
欧阳渊水道:“嗯,这是说我应该给你个名份吗?”
“大过年的,平平安安的有什么不好?非要逼着我教训你吗?”郗浮薇睨他一眼,打发了那小童出去,低声道,“你是闲着无聊跑过来呢,还是有事儿跑过来?”
欧阳渊水说道:“大过年的,你就不能顺着我的口风说几句好听话哄哄我?”
“你眼光还是蛮不错的。”郗浮薇立刻道,“好了说了好听话了……你也该说明来意了吧?”
“……你这个人。”欧阳渊水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才收了应天府那边的消息,觉得头疼,过来找你们商量下?”
郗浮薇疑惑道:“应天府的消息?我还没听大人说呢!是什么?”
“汉王赵王,要拼命了。”欧阳渊水难得收起戏谑之色,瞥她一眼,沉声道。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口是心非?
“拼命?”郗浮薇闻言挑了挑眉,“怎么陛下已经下定决心了?”
欧阳渊水“嗯”了一声:“解缙绅虽然下狱,其言犹在帝耳之畔,大内消息,陛下有意正式册立皇长孙为太孙。”
皇长孙是太子的嫡长子,如果他成了太孙的话,那么太子的储君之位就等于多加了一道保险了。
这对于太子是件好事,对于汉王、赵王,却是不折不扣的噩耗了。
“年前解缙绅下狱,罪名据说就是‘伺上出,私现太子’。”他呷了口茶水,继续道,“你一向在山东大概不知道,永乐三年的时候,陛下打算立储,曾经召他入宫商议,那会儿陛下是想立汉王的,只是他说这个先例开不得,若是开了,往后的皇室只怕都要骨肉相残了。当时陛下脸色不太好看,他就说‘好圣孙’,陛下才见笑颜。所以去年他下狱时,汉王那边很是欢喜,有人就说陛下既然厌弃了这人,只怕也不会再在乎他的话……然而皇长孙到底是大了,不再如幼时那样得靠重臣开口提醒陛下他的存在。”
郗浮薇揣摩这话的意思,微微一笑道:“还是陛下疼爱皇长孙,否则去年亲征塞外,何以未用汉王、赵王,却唯独让皇长孙坐镇顺天府呢?”
去年皇长孙才十二岁,永乐帝与其说是让这孙子坐镇后方,倒不如说是专门磨砺他,顺带给他长资历。
栽培之意,溢于言表。
如此即使对太子不怎么喜欢,为了孙子的前途,永乐帝也只能继续让太子主持东宫了。
“如今陛下亲征已经凯旋而归,国中的大事,最被上心的就是开河。”欧阳渊水说道,“按照宫里对二王的了解,断不可能因为陛下心意已决就放弃的。只是二王毕竟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就是太子对这两个同胞弟弟也是素来爱护,有些话别说事情还没发生,即使发生了,也不是我们底下人能够说的。也只能自己小心点了。”
郗浮薇不解的问:“陛下既然都心意已决了,这会儿还要在开河上做手脚,这不是存心引陛下雷霆之怒吗?”
“陛下下旨开河,乃是为了迁都。然而就算没有迁都这回事,为了北面的战事,这运河也是该开的。”欧阳渊水解释,“毕竟海上风浪大,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如果运河开不成,迁都的事情且不说,单是北面用兵的遗祸,也足够二王养贼自重,到底他们的武功是实打实的。”
虽然说永乐一朝骁勇善战的将领也不少,但不管是太子还是皇长孙,喜好都是偏于文事。
永乐帝统共就这么几个儿子,如果烽火再起,不用汉王跟赵王的话,兵权尽委外臣,怎么能放心?
总不能次次自己亲征吧?
皇长孙都要议亲了,永乐帝再老当益壮,又还能亲自冲锋陷阵几年?
“其实宫里还有个怀疑。”
“就是陛下去岁亲征带着皇长孙,如果开河之事出了岔子,估计也会让皇长孙出马,以建声势。”
“皇长孙跟着陛下的时候,安危自有陛下看顾,也还罢了。”
“如果离开陛下左右……”
欧阳渊水话没说完,但郗浮薇已经了然。
太子朱高炽在永乐帝跟前一直不是很讨喜,至少没有汉王朱高煦讨喜。
之所以入主东宫这些年,皇长孙实在功不可没。
但如果皇长孙死了呢?
永乐帝必然会勃然大怒的。
可是再生气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当年太祖皇帝陛下对懿文太子何尝不是爱如珍宝,那还是嫡长子呢。
要不是懿文太子壮年而逝,凭这位的手段跟胸襟,以及年岁、排序,哪里还有永乐帝父子的事情?
懿文太子那么受朝野爱戴又得到太祖皇帝不遗余力栽培的人都能死,才十三岁的皇长孙有什么不能死的?
皇长孙是受永乐帝喜爱,然而朱高煦也是永乐帝心爱的孩子,朱高煦膝下,也有儿孙。
总不能将朱高煦弄死,给皇长孙陪葬吧?
退一步来讲,即使永乐帝盛怒之下真的这么做了,徐皇后一共才给他生了三个嫡子,太子,汉王之外,就是赵王。
赵王一向跟汉王要好。
汉王自己做不了太子,让赵王做了储君也比如今的太子好,不是吗?
郗浮薇又想到,即使开河出了岔子之后,永乐帝没打算让皇长孙去解决,汉王、赵王估计也会串联诸臣,煽风点火的将这差使推给他。
……不过老实说郗浮薇不太看好二王这种想法,永乐帝弄死侄子建文帝上台的过程虽然至今被天下人暗暗的诟病,可能力是实打实的。不然太祖皇帝在懿文太子之外尚有二十来个子嗣,孙子那就更多了,戍边也有九王,怎么就是永乐帝干翻了建文登基?
虽然古往今来不缺年老之后昏聩的君主,可永乐帝去年才亲征过,还是大胜而归,距离老糊涂还远,甚至尚在春秋鼎盛。
俩做儿子的这时候跟老爹硬顶,十成十会吃亏。
“他们要是真有那违拗的了陛下的手段,咱们兴许还不怎么要担心。”欧阳渊水似乎也是这个想法,说道,“那样他们差不多就会在朝堂、在军中斗了,问题是这二王的性。子……怎么说呢?之前上阵的时候很有些一往无前的意思,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不得不防……最主要的是他们已经出手过了,俗话说一步错步步错,就怕他们将错就错。”
郗浮薇听了这话,就朝他倾了倾身体,道:“你说他们已经出手过了,是说之前沈大人跟定国公遇刺的事情呢,还是徐小姐的遭遇也在其内?”
欧阳渊水说道:“之前那个刺杀当然就是汉王跟赵王的人,这个还用猜么?至于徐小姐,徐小姐怎么了?我正要顺便问你呢,徐小姐走的时候可曾提到我?”
“当然没有。”郗浮薇眯起眼,看着他,道,“你少装糊涂,徐小姐出事之后,陛下从应天府派过来接他们兄妹的内官可是跑过来哭天喊地了好一会儿的,你敢说那内官来济宁之后没跟你联系过?”
“好姐姐,宫里头的内官又不是只一个两个。”欧阳渊水笑道,“彼此之间为了在陛下跟前露脸也不是没点龃龉,你怎么知道这位来了之后是找我寒暄,而不是找机会坑我一把呢?”
郗浮薇道:“徐小姐……她那个到底怎么回事?”
见他还要东拉西扯的,板起脸,“我跟你说,徐小姐当时可是很怀疑你的,我想方设法的帮你开脱了好久,才让她打消怀疑!你这会儿还好意思瞒我?”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会过意来了。”欧阳渊水摸着下巴,“合着你也是在她出事之后立刻怀疑我了?不然为什么不跟她说清者自清,就该查上一查,就知道我是清白的了呢?”
“你清白个什么?”郗浮薇不客气的嗤笑了一声,说道,“徐小姐虽然脾气不是很好,到底养在深闺,有资格让她得罪到的人就那么几个,尤其这边还是济宁,她认识的人就更少了。这种情况下那样下手的,我思来想去,怎么都是你最可疑!”
欧阳渊水道:“你这个推断不对,如果是我下手的话,我应该直接跟徐小姐生米煮成熟饭,如此不管那位大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是否愿意,总之也只能嫁给我了。就划她几道伤,对我有什么好处?倒是你,是女孩子,不好坏她清白,嗯,其实也不是不好坏,就是你估计不会,盛怒之下弄的她遍体鳞伤的,很有可能……徐小姐居然没有怀疑你吗?你肯定是在骗我吧,以她对你的厌烦,估计才醒来就怀疑你才对。”
郗浮薇道:“怀疑我?我有那能耐?”
“我肯定不觉得你有那能耐,毕竟你要是有能耐坑定国公府的大小姐,还不早就弄死闻家人了?”欧阳渊水说道,“问题是,徐小姐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你跟沈百户有染么?你没能耐沈百户有啊!”
“反正徐小姐觉得你最可疑。”郗浮薇见他似乎不肯告诉自己为什么那样对徐景鸳,朝后靠了靠,懒洋洋道,“之前她还在时,我倒是很给你说了些好话,如今人走了,路上会不会又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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