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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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山河-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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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知寒皱着眉头,说道:“兹事体大……你让我再想想!”

    “夫君,这样的事情,真的不能再拖了!”尚夫人狐疑的看着他,“这个到底夫君不会不明白,而且你平时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何以在这个时候犯糊涂?还是……”

    正在这时候,底下人来禀告,说是芬芷楼那边传了话过来,郗浮薇希望能够私下跟尚夫人一晤。

    邹知寒就趁机说:“既然如此,你不如现在就跟那郗氏见一面,看看她都要说什么?说不准也给咱们接下来的选择做个参考呢?”

    尚夫人看出他是故意回避,拧起眉头,想说什么,想了想到底一叹,道:“好吧!”

    于是片刻后,郗浮薇就被请了过来。

    她到的时候邹知寒当然已经不在了,四下里也清过场,所以落座后,丫鬟奉上茶水,稍微寒暄了几句,就切入正题:“顺天府乃当今天子的潜邸所在,如今北方又不太平,天子至今还在亲征,迁都之事,虽然有着反对,至少目前看来,却是势在必行。邹府毗邻运河,会通河之开,必然对府中影响深远……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尚夫人挑了挑眉,说道:“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

    “国朝定鼎迄今也才几十年,开国的时候有些地方尚且饿殍满地。”郗浮薇说道,“所以国库积累至今,到底不算很丰裕。朝野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要用银子的,北方的战事更是个支出的大头。因此有些人反对迁都,也是担心银钱接济不上。如今朝中决意动工,国库拨款之外,必然也是希望地方上,尤其是如邹府这样沿河的人家,分担一二的。这一点,根本无可回避。”

    “能够为朝廷分忧,是邹府的分内之事。”尚夫人想到丈夫含糊其辞的态度,以及迟迟不下的决定,就是一阵心浮气躁,因为邹府要是一听到疏浚运河的消息就下注的话,受到的重视跟将来的好处且不说,就说在兖州府中一贯以来的地位肯定是保住了,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挑战。

    可是家主邹知寒也不知道这次是吃了什么药呢还是没吃药,总之人家闻家都已经抱大腿抱到定国公府了,邹知寒却还在扣扣索索的没个准话!

    这样下去,万一兖州府其他大族暗中投靠了某位大佬,说不得就会趁着动工的功夫,将邹府打压下去!

    如此邹府几代人才经营出来的局面,岂不是毁于一旦?!

    而且尚夫人跟邹知寒成亲多年,后院也有好几房妾室,男嗣却只邹一昂一个。邹一昂怎么看也不是那种能够振兴门第的人,为了这个儿子将来能够好过点,而不是才长大就经受家道中落的凄楚,尚夫人怎么也不能接受丈夫在这个眼接骨上糊里糊涂!

    她这么想着,也不跟郗浮薇兜圈子了,“只是邹府久居小城,对于朝堂乃是一无所知,要怎么个为朝廷分忧法,却还要摸索下。”

    这就是在各方势力之间举棋不定了。

    郗浮薇不知道这主要是邹知寒的问题,只道整个邹府都在沉吟,就说:“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要分忧,当然是跟着圣命走!然而我说句实话,疏浚运河也好,迁都也罢,都不是小事,哪怕邹府家大业大,这会儿的表示,肯定也不会是随手付出,多少是希望得到些认可的。但陛下日理万机,诸事繁忙,如今圣驾还在亲征之中,朝中之事,委托太子,只有太子都无法决定的大事,才会飞报军中!”

    尚夫人沉吟,这是暗示自己,既然要出钱,就该出的值得,比如说,让永乐帝都知道邹府的付出?

    到时候皇帝哪怕只是随口道了个“好”字,也够邹府受用了。

    问题是永乐帝正忙的不可开交,一个地方上的望族捐了大笔钱的事情,如果只是走臣子的路线的话,可未必会在他面前提起……毕竟现在永乐帝人在前线,后方报到他跟前的事情,无一不是关系重大或者十万火急。

    让大臣在这种时候都不忘记提一嘴的话,得花多少钱?

    从这点上考虑的话,锦衣卫跟宦官却有着天然的优势了,因为这两者都是直接对永乐帝负责的。

    永乐帝召见他们,询问国家大事还在其次……毕竟这些都是朝臣该负责的,询问一些隐秘阴私之事才是重点。

    到时候他们随便夹带上两句,也就让皇帝知道邹府的忠心了。

    “不过宦官的话……”尚夫人眯起眼,心说这郗氏还真会帮她背后的人说话。

    毕竟,虽然上达天听的事情,宦官跟锦衣卫都能做。

    甚至宦官还更方便点。

    然而……

    自古以来,阉党的名声都是受到鄙夷的。

    邹府又不是那种破落户,为了翻身已经管不上名声了。

    他们世居济宁,为兖州府一等一的望族,唯一的男嗣邹一昂更是请了年轻的举人欧阳渊水教导,以图将来能够光宗耀祖。

    如此怎么能跟宦官扯上关系呢?

    这不是坏自家名声,没准还要拖累子孙们的前途么?

    而如今在疏浚运河这件事情上的势力,除了反对的,支持这一派也就分锦衣卫、朝臣还有内官这三方。

    剩下的却只有锦衣卫可选了。

    毕竟虽然锦衣卫的名声也不是很好听,到底是健全之人,正经的天子亲军。

    “而且运河开凿之后,货运往来,少不得也要有锦衣卫的监察。”尚夫人寻思着,“若果趁现在跟他们搭上关系,回头夹带什么,也能更方便些。”

    她现在就想到了夹带,倒不是黑了心肝,而是运河大族的经验:这么长的水路,层层叠叠的关卡盘剥,往后年景不好少不得还有水匪,再加上货船、人员出事之类的意外,路上的损耗……有时候不夹带根本就是赔本了。

    郗浮薇察言观色,又委婉提醒她:朝臣虽然最冠冕堂皇不过,但风险也不小,党争倾轧、触怒皇帝导致贬谪是一个,关键是,混到重臣这个地位的人,年纪都不轻了。

    因为早年太拼的缘故,多少还有点痼疾在身。

    万一哪天一个不好只能回乡养病,其子孙又接不上档,邹府必然只能再找靠山。

    到那时候,徒然费一番功夫不说,要是这一家子起了纠缠的意思,没准还要陷入背主的风波。

    尚夫人思索良久,最终岔开了话题,跟她聊了几句季节吃食,叫人装了一匣子糕点,也就打发她走了。

    郗浮薇知道这么大的事情,邹府上下肯定要商量一下,也就爽快离开。

    她走之后,尚夫人果然立刻唤人叫了丈夫过来,将郗浮薇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末了道:“虽然她是存心帮锦衣卫说话,然而我看她说的也有道理?”

    “道理?”邹知寒不以为然道,“你可知道锦衣卫是怎么选拔的?归根到底还不是功臣之后?那些功臣,有几个不是权贵、不在朝中任职?所以天子亲军归天子亲军,锦衣卫自己背后岂能没有家族的羁绊?人家有空在禀告里夹带私货,帮自家人说好话都来不及,哪里轮得到咱们这种非亲非故的?要么小丫头不懂,被上官糊弄了过来哄你;要么就是她自己存心坑你!这种话听听就是了,哪里能够当真?”

    而且,“咱们这样的人家,搁济宁还算号人物,去了应天府,那算什么?被上面记住了,难道是什么好事?其他不说,这次疏浚运河,毕竟事关咱们切身利益,出钱出力,也还应该。将来万一碰见其他事情,比如说南方洪涝北方旱灾,兵燹啊蝗虫啊,被记住之后,人家头一个想到咱们家……上边发了话,能不乖乖儿奉上?一次两次可以咬咬牙,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咱们自己还过不过日子了?!”

    尚夫人说:“被记住了虽然事情多,但做起生意来也肯定会多许多方便。”

    “那得看上面的胃口!”邹知寒叹口气,“咱们家虽然数代积累,也算薄有资产,到底算不上富可敌国呢!没那个能耐扛起一国的开销,就千万别做那出头的椽子!不然到时候必定是后悔莫及!”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找个重臣投靠下?”尚夫人沉吟道,“那咱们得先跟徐小姐还有宋小姐她们赔罪才是!毕竟这两位的父兄在朝中都是很有地位的,咱们就是不选这两家,也不能落下仇怨,免得日后的靠山面子上不好看。”

    她想了想又说,“其实如果是找朝臣投靠的话,我觉得顶好不要选定国公府还有礼部尚书了!毕竟闻家已经捷足先登,让这两家连嫡出小姐出行都交给了他护送,这样的信任,咱们家比闻家也没有明显的优势,再靠上去的话,岂非就是要落在闻家之后了?”

    “……”邹知寒沉默着。

    尚夫人看他这情况,一怔,随即脸色就变了,不可思议道:“你别跟我说,你还想再看看?!”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援兵

    尚夫人抓狂之际,客栈里,宋稼娘也在气的直哆嗦!

    其实就在片刻之前,她还满面春风的走进门,跟徐景鸳分享自己的好心情:“方才丫鬟跟我说,沈世兄亲自派了小厮过来,问我有没有什么他能帮忙的事儿呢!”

    她觉得这是沈窃蓝对自己的关心,可是徐景鸳却一眼看出了问题,当下就说:“妹妹你长点心吧!你跟他现在人都在济宁府,同在一城中,离的顶多也就这么几步路!你病了,他不说亲自过来看望,只叫小厮走一趟,已经是怠慢。然后带的话,居然也不是嘘寒问暖关心你身体,而是明知故问……这里头的意思还不清楚么?”

    “就是暗示你,没什么事情就赶紧走人吧!他这边才没功夫招呼你!”

    她微微冷笑着,“之前知会他咱们要给郗浮薇点颜色看时,他还口口声声说他跟郗浮薇之间清清白白绝无瓜葛!现在好么,沈家正儿八经给他约定的未婚妻病的济宁上下都知道了,他也不见踪影!倒是那郗浮薇……”

    冷哼一声,“就我在邹府买通的丫鬟说,庄老夫人寿辰当天,就看到她又回去看望她的‘族兄’了!”

    徐景鸳噼里啪啦一顿说,说的本来笑意盈盈的宋稼娘脸色顿变,险些当场哭出来:“她真的当天就去了沈世兄那边?那也难怪沈世兄这会儿要这样委婉的赶我走了!”

    显然是因为郗浮薇那贱婢去跟沈窃蓝告了状啊!

    想到父亲之前的话,宋稼娘越发觉得委屈,“这贱婢还没进沈家门就这样会挑拨离间,真不知道沈世兄到底看中她什么了?竟这样由着她!”

    “也是沈窃蓝不好。”徐景鸳哼道,“这人之前风评一直不错,谁知道也是个宠妾灭妻的!还好你还没嫁过去,咱们还能继续观察。要是实在不对劲,叫你爹再给你寻觅夫婿罢!有些人就是天生无药可救的,谁嫁谁倒霉!”

    她安慰了一番宋稼娘,又许诺一定不会放过郗浮薇,总算让这闺中好友缓了过来,问起具体的计划:“之前寿宴上那么众目睽睽之下的机会,却最终不了了之!说什么从济南府那边请人证过来,然而且不说这一来一去得多少日子,就我看郗浮薇当时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只怕这方面也是做好了准备的。毕竟……毕竟他们锦衣卫做事素来滴水不漏!景鸳姐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先让闻羡云去邹府要人。”徐景鸳冷笑了一声,说道,“别管有证据没证据,反正先闹的整个济宁都知道,她郗浮薇是个父兄尸骨未寒就改名换姓跑邹府做女先生的贱婢!不孝不义不悌!到时候她就是还有脸在邹府待下去,且看邹府有没有那个脸皮继续收留她?!”

    宋稼娘担心的说:“景鸳姐姐,她如今还用邹府遮脸,只隔三差五才去找一次沈世兄。要是在邹府站不住脚,无处可去,跑沈世兄面前装可怜的话,沈世兄……万一沈世兄自己收留她呢?”

    徐景鸳闻言笑了一笑,轻嗔着点了点她额,说道:“你真是个傻子!沈窃蓝如今跟她用上司跟下属的幌子勾勾搭搭也还罢了,咱们既抓不到实际的证据,也不好怎么个告状法。可他要是当真将那郗氏当金丝雀的养起来,你去沈家长辈跟前哭诉一番,还怕他们不给你做主?”

    她尚且带着稚气的面容上闪过一抹狠毒,笃定道,“到时候沈窃蓝越是护着这个郗氏,沈家越不会给她活路!”

    宋稼娘忧心忡忡道:“就怕沈世兄真心爱慕她,来个以死相逼什么的,沈家这一代嫡出的男嗣,可就那么几个,他这个嫡次子,素来很受重视,沈家必然舍不得的。”

    “他要当真对这郗氏多么的真心,还舍得让她去邹府做什么女先生?”徐景鸳摇头道,“更不要说这次咱们动手之前,我故意试探过,他也是默许的。显然他对郗氏喜欢归喜欢,也没到越过自己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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