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两侧的墙壁遥而不可见,背后的墙壁、天花板、地板上,则雕刻了无数血腥屠杀征战的花纹,到处都是各种兵器从肉体中拔出,带起满天血雨的狰狞图像。宽敞的大殿正上方,悬挂着数十块丈许方圆的巨大血玉,朦胧的血光就是从这血玉中释放出来,让整个大殿都笼罩在一片的血晕之中。不论是四壁上的花纹,还是大殿中那些诡异的身影,都好似镀上了一层血浆一样。
大殿中有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的血色莲台,每一座莲台上,都盘膝坐着一尊身形高大的壮汉。每一个壮汉身上,都有冲天的杀气盈荡,那鼓荡的气流让明眼人一眼就知道--这些壮汉中最弱的,也拥有了所谓的先天级高手的实力。
正对着殿门,深入大殿近百丈的地方,有一尊高有三丈许的七层莲台,上面盘踞着一条浑身穿着黑色铠甲,就连手指头都被一层细密的鳞甲覆盖的怪人。这人脸上有一具黑色的面具,原本应该是双眸的地方,也覆盖着一层黑色的晶体,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皮肉一根毛发露出来。那流线型的全身铠甲,上面雕刻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阿修罗魔像,血色的光芒中,这些魔像好像在缓缓的浮动一般。
蓦的,那端坐莲台上的怪人低沉的开口道:“几位使者远道而来,可是宗主有何吩咐么?”这人的声音雄浑至极,声浪翻滚而出,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好似晴天里突然闪出的一个霹雳,那些同样盘踞在莲台上的壮汉中,很显然有几个人承受不住那等巨大的声浪,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了几下。
低沉、沙哑但是同样劲道十足的声音自那几位使者中领头的那人嘴里响起:“地煞殿主,宗主非常不满最近长安城中发生的一些事情。破天罗怎会又惹出是非来?当初你给他的命令,到底是什么?”
地煞殿主吃惊的哼了一声:“什么?破天罗出事了不成?我刚派出了元一神将阴大去接应他呀?当初太平公主起兵争夺王位失败,本座却是命令破天罗就地潜伏于长安,静待时机的么?他莫非惹出了什么事情来?”他用很恭谨的语气低声下气的说道:“还请诸位使者告知宗主,本殿距离长安路途不近,那长安城中佛道两门的耳目众多,实在不容易行事呀。”地煞殿主的语气犹犹豫豫的,显然,他对于长安城内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呢。
几个使者安静了好一阵子,良久,那使者头目才冷冰冰的说道:“罢了,宗主也没怪罪你的意思。总之,你最近百年的表现不错,宗主都有意让你正式入门,成为宗主的弟子。可是,你还得做一件事情。当初太平公主起兵,招来了咱们死对头的大力打压,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也该冷下去了。派出得力人手,继续进行当初的计划就是。”
沉默了一阵,这使者头目冷冷的哼道:“这一次,罄尽地煞殿之力,也要将计划完成。不计牺牲,不计损失,死伤再多,也得达成当初的那目的。同时,你要命人查明。。。”接下来的这些话,就是一些很隐晦的好似苍蝇‘嗡嗡’一样的古怪声响,这使者却是使用了一种古怪的法门传音给那地煞殿主,并没有让那地煞殿中的壮汉们听到这些事情。
传音了好一阵子,这几个使者转身就走,只有那使者头目手一扬,一道血光投向了地煞殿主,他放开声音大声说道:“宗主以为,最近百年你很是辛劳,故赐下神兵一柄,你且好好利用。几番失败,却也是咱们对头势力太大,本门另外一支人马,却又拖我们的后腿,怪你不得。此番行事,你却是要小心了。”
那地煞殿主一手接过那道血光,诚惶诚恐的跪倒在了那莲台上:“宗主仁厚,最是体谅外门弟子不过,还请使者告知宗主,此番事情,就算地煞殿毁去了,也是定然要替宗主达成大计的。”
几名不知道来历的使者悄然而去,那地煞殿主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最靠近地煞殿主那七层莲台的一尊血色莲台上,那条壮汉轻飘飘的跳到了地上,朝着地煞殿主五体投地的叩拜了下去:“殿主,派我破地网去长安罢!原来我大哥,却已经死了。”
地煞殿主眼里血光一闪,低沉的哼道:“破天罗的确死了,破地网,你,可不要坏了宗主的大计。”
破地网抬起头来,眼里同样是血光一闪,阴阴的哼道:“殿主,我和大哥自幼相依为命,大哥不合被那太平公主迷得神魂颠倒,坏了事情。难得殿主开恩,没有计较大哥的过失,反而让他留在长安静待时机。此次大哥被人害了性命,我破地网若是不能替大哥报仇,不为人子。”
地煞殿内一阵的沉默,许久之后,地煞殿主这才冷哼道:“本门大道,以至情至性而入无情之地,唯多情者方能无情啊。本门所收门徒,多是有情有义的热血之人,故而也最是容易坏事。罢了,你去罢,着阴大配合你的一切行动。你做先锋,联系上本门潜藏在洛阳的那外围弟子后,可见机行事。”
停滞了片刻,地煞殿主阴阴的说道:“若是有机会,只要不暴露你自己,不暴露本殿再次大举进入中原的大计,本殿主准许你用尽一切手段,向你的杀兄仇敌报复。你进后殿来,有些事情,要交待于你。”
两个时辰之后,数十条极其壮硕的黑影冲出了这诡秘的山谷,一个疯狂的声音大声咆哮道:“大哥,你看二弟替你报仇罢!嗷嗷~~~吼~~~!”
巨大的咆哮声,让整个荒山都猛的颤抖了一下。远在长安城中正在和李林甫喝酒的江鱼,不由自主的猛的打了个喷嚏。
他抬起头来,很无辜的看着被自己的口水吐沫喷了一脸的李林甫,‘嘿嘿’嘻笑道:“大哥,我,似乎中了风寒了!”
李林甫飞起一脚,一脚狠狠的踢在了江鱼的脑门上:“他奶奶的,你现在这身板,还能中风寒?给老子滚!他娘的,没事冲着老子的脸打什么喷嚏?”
嘻笑声,荡漾在李府的后院。
第17章 姑娘以及和尚
天色刚麻麻亮,这几日作威作福已经上瘾的江鱼,就穿上了一件很威风的白色贡锦锦袍,腰间配上了那柄大长刀,昂着脑袋站在了李府的大门口。高高的昂起头来,看着那青濛濛的天空以及东方一抹乳白带着粉红的霞光,江鱼仰天长叹道:“如斯江山,哈哈哈哈哈哈!想当年,鱼爷我,扬州街头,七进七出,纵横无敌,一根闷棍,打翻多少英雄豪杰!呵呵呵呵呵呵!”
一干赶早跑去上朝的朝廷官员路过李府的门口,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江鱼好一阵子,碍着李林甫的面子和李林甫的权柄,没一个敢吭声的。那正在门口跨上马鞍的李林甫,则是两条腿一软,差点没从马鞍上滚下来。饶是李林甫的脸皮足足有城墙拐角厚,摊上江鱼这么一个不知道脸红是什么玩意的兄弟,还是让他一阵的面红耳赤,气得差点没一口气憋了过去。这条大道上,来来往往上百个去上朝以及去个个衙门应卯的文武官员呀,这位江鱼江大人,怎么就嚎叫出了这一嗓子?那最后的几声调门,还很有点扬州瘦西湖上弹奏小曲的姑娘们的韵味哩。
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脸,李林甫一马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策骑飞奔狼狈而逃。十几个护卫忙不迭的跟了上去,这等情形却又引得那些路过的官员一阵窃窃低笑。‘哼’,江鱼鼻子里面发出一声冷哼,沉闷的压力朝着四周扩散开去,那些身体虚弱的朝廷官儿猛不丁好似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浑身打了个寒战,连忙策骑离开了这阴森森的李府大门。
“辣块个妈妈不开花,开花也是朵大杨梅花。若是老子如今是秘营的营头,早就派密探连你们小妾昨夜被你们干了多少次的阴私,都统统宣扬到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去!看什么看?看猴戏么?”江鱼气恼的看了一眼那些缓缓赶去上朝应卯的文武官儿,嘴里叽哩咕噜的乱骂了几声。
“呵呵呵,这位就是江鱼江中游江大人罢?果然是英雄年少,这个,与寻常人大为不同啊。”一辆马车缓缓的驶过李府的大门口,那车窗帘子被挑开,一面白有须,两个大眼泡子中眯着一条眼线,其中精光四射的中年男子微笑着朝江鱼打了个招呼,好似夸奖又好似讽刺的说了几句。那马车却也不停留,一行三十几个孔武有力的护卫簇拥着马车径直去了,却是不给江鱼一个回话的机会。
江鱼皱起了眉头,扭头问身边的李府门房道:“这老头儿是谁啊?这威风劲挺足的。”
门房老头儿连忙凑了过来,低声笑道:“这位就是如今的中书舍人张九龄张大人。”
“张九龄?就是他啊!拦路的大石头之一?张说那老不死的铁杆心腹?也不怎么啊!咱一巴掌可以掐死他十几个哩!”江鱼嘴里叽哩咕噜的唠叨了几句,悻悻然的看了一眼张九龄那渐渐远去的马车。他心里其实也清楚,这张九龄,论起打架来,他一拳可以砸死几十个,但是要说起官职权位来,他江鱼还真不是人家的手脚。怎么说张九龄也是张说赏识的人,而张说呢?如今是大唐的宰相,死死的压在李林甫的头上,和李林甫大是不对眼的人哩。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张九龄,都是他如今招惹不得的人。
所以,虽然明知道张九龄那一句话有点讽刺自己年少狂妄而无行的味道,江鱼也只能死死的忍下了这口怨气。“老不死的,不要给鱼爷我逮着机会,否则二两巴豆粉塞进你家厨房的水缸里,你中书舍人就变成茅厕舍人罢。”喃喃发狠了几句,江鱼拍了拍自己的鬓角,那血红色的牡丹花,他却没有佩在鬓角上。“罢了,没事插花,很有点卖人头的味道,咱们出来混江湖的,还是讲一个吉利说法才是。”
正站在门口一个人胡言乱语,那边风青青等几个属下的班头已经笑吟吟的小跑了过来,隔着远远的就朝着江鱼打招呼:“江头儿,今日可起得早啊?诶,咱们听说了那吉备真备扶桑矮子,如今还有七八天的路程才到长安哩。鸿胪寺的人都还没准备好去迎接,咱们要不要先迎上去啊?”
懒散的扭动了一下腰肢,江鱼笑骂道:“没来得这么慇勤做什么?鄙夷小国的使者,又是前几年来过一次的,没事出去这么远迎接,没来由的显得咱们太在乎了他们。难得这几天没甚乱七八糟的事情,咱们先自己兄弟几个乐和乐和再说。”说道这里,他卷起袖子,正了正腰上的长刀,领着风青青几人,就朝东市方向行去。
一路无言行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江鱼也不回头,背着脸就这么问道:“哪,二将军给咱们派了个清闲的勾当,却不让咱们插手地煞殿的事情。到底这几天,有没有发现那一群王八蛋哪?”
风青青向着上面跳了跳,发现自己和江鱼的身高还是差距甚大,很是无奈的抓抓脑袋,抢前一步凑到了江鱼身边,很愁眉苦脸的仰望着江鱼叹道:“江头儿,你如今可是咱们真正的自己人了,只是你刚加入花营,里面的很多勾当,还是不清楚的。你还真以为二将军给了你一个松闲的差使么?咱兄弟几个都看出来了,这迎接扶桑使节的事情,的确是清闲,可是就是要到处抛头露面啊。您和地煞殿的人可是交手了的,又重伤了他们一人,这可是结仇了的。”
猛的站在了原地,江鱼咬牙切齿的发狠道:“原来如此,前次哭穷说是考验鱼爷我,此番一次轻松的差使,感情要鱼爷我做冤大头,当鱼饵钓鱼啊?”忿忿的一脚踏在了大街上,脚下一块青石条路板被他踏成了粉碎,江鱼低声嘀咕道:“他奶奶的,这皇帝和这二将军,怎么他妈的都是属阴人的?麻子不叫麻子,这叫坑人啊!”
风青青等几个班头脑袋左边扭扭,右边晃晃,就好似没听到他的抱怨声。江鱼看着这群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好似油里的泥鳅一样奸猾至极的属下,狞声喝道:“滚,都给老子滚,老子这次算是上了你们的贼船啦。出动所有属下,给老子满大街的搜查,只要看到那些块头特别壮实的人,立刻调集兵马,把他们都给鱼爷我抓喽!哼哼,要鱼爷做鱼饵,鱼爷就给你来个打草惊蛇!”
风青青几个人刚要说这等大张旗鼓的举动,正是不明智的,可是一看到江鱼已经满脸煞气的握住了自己的刀柄,几个人立刻怪叫一声,犬奔豚突的狼狈逃窜而去,谁也没那个胆量,和江鱼这正恼羞成怒的流氓说道理。江鱼那个恨啊,仰天发狠道:“别以为你们是皇帝,是皇帝他大叔子就可以胡乱算计鱼爷我哩,哼哼,鱼爷只能拿来做鱼饵么?且让你们看看,鱼爷我的本事。”
迈开大步,一路到了东市口附近的一间小卤肉铺子里,江鱼坐在街边一雨搭下面,要了两碗老黄酒以及七八个驴肉烧饼,‘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