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交给我了。哥哥做事业不如你;干这事儿,保你满意!”庾顺子拍着胸脯接受了任务,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喝多了?
“注意,千万别干死他!”庾虎忽然想起了家乡芦苇塘里那场命案,觉得这个庾顺子太狠毒了些。
“弄死他算什么本事?这种人,得让他活活受罪;咱们还不犯法。”庾顺子像是胸有成竹了。
老滨海饭店如同阴郁洞穴,座落在海湾路。它外表发黑,背东朝西。共有五层。一架老电梯终日咣铛咣铛在楼里运行。往东几条街,就是繁华的星海广场和浑浊的滨河。
杨病中住进这个老饭店,已经四五天了。最近,那些建材厂家纷纷找上门来,催讨货款。他不得不离开公司,躲到这儿来。那一千万的建材货款,不要以为都是杨病中的中天公司给垫付的。他杨病中才不干那种傻事呢!他的这些全都是拖欠厂家的钱。它就是用应付的款项向猛虎公司送个人情,然后再伸手讨要自己的利益。他觉得自己这一招玩的很漂亮:那个年少气盛的庾虎,竟让他给耍了一把,真过瘾!当年,他那个老子庾明让自己和吕强一枪挑于马下,好不痛快!如果不是“花花世界”518房间出了事儿,他兴许还会与他在政界较量呢!现在,他这个儿子又让自己耍了一把。他的心情真是爽极了。那几个钱不算什么,关键是这个趾高气扬的商界少壮派吃了自己这一闷棍,从此对他就惧怕三分了。特别是他的丈母娘、花儿与自己的风流往事,随时可以让他爆料出来,让他这个戴了准绿帽子的男人无地自容。这就更让人感觉到那份畅快和惬意了。这位省长的大公子,在滨海这个地方人见人敬;惟独他杨病中可以鄙视他三分,这不说明自己的极特优势吗?让人烦恼的是,这些个厂家像苍蝇一样的叮上了自己,让这分好心情打了折扣。他虽然在这儿深入简出,但还是得打点精神,竭力迎合这些债主子们,一天到晚请他们下饭馆,泡小姐,总算让他们对他表示了理解和同情,答应回去向老板美言几句,下期继续供货。
但是,这样与猛虎公司翻了脸,他以后想见花儿面的机会也就没有了。过去,他之所以不急于讨这些货款,出发点不是想分成,而是为了借此机会可以多去看看花儿,抽机会再与她重温旧梦。他知道庾虎娶了军红,不会再娶花儿了。那么,时间长了,自己还会有机会。花儿虽然并不爱他,但是他们毕竟有过那一段令人留恋的时光。自己年纪老了,妻子女儿离他远去之后,他才知道拥有一个家是多么重要!世上可能好女人不少,但是像花儿这么让他中意的还真没遇上。特别是她生了那个蕊蕊,兴许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亲子鉴定虽然否认了这一点。但是,那种鉴定并非百分之百准确,也许有个意外呢!
他躺在床,正这么胡思乱想着,有人敲门。先生,有人来找你!客房服务员在门外喊。他刚刚点了小姐,以为是哪个漂亮姑娘来了,惊喜跳起,赶紧过去开门。可是,他刚刚把门拉开一条缝。嗵的迎面一拳头,打得他两眼发黑,轰然倒地。那一拳头力道非常狠。待恢复了知觉,他只听到地板咚咚乱响,脑中嗡鸣。他勉强支撑起身,看见庾虎气势汹汹,被服务员抱住,门口聚满瞧热闹的房客。包括几个前来向他讨债的乡村建材企业张大嘴巴诧异不已供销员。他连忙捂着鼻子过去解释,跟他打架的是一位朋友,不碍事,请大家散开。他回头掩门,庾虎仍握着拳头对他。妈的他这一拳头揍得可不轻,他手忙脚乱找毛巾把满鼻满口的血止住。庾虎站在那儿冷冷地看,一点儿也不帮忙。他知道他为什么来这儿了,急忙赔罪。说,对不起了庾总经理!我鬼迷心窍,只知道钱,忘了友情为重。嗯,我多给的那些利息,我全部退还。以后,再不相扰!
“混蛋!你以为我是要钱来的?”庾虎对他的大方毫无兴趣,反倒教训他说,“我这一拳头是想警告你,不要再骚扰花儿,如果你再不老实,小心我废了你个狗日的!”
“好好好,废废废……”他一时恐惧,也不知道对方说的废是什么意思,就一个劲地顺他的话“废废废”起来。当他“废”完了抬起头,才看到庾虎已经转身走了出去。心想,这小子,凶神恶煞似的,可不像那个老子,文质彬彬,宛若君子,一副动口不动手的文明形象。
夜幕降临了,他去敲开了几个讨债人的房间,塞给他们钱,让他们晚饭自行安排。回到房间,他孤单地坐在那儿,又想念起花儿来。傍晚往往是人最软弱的时刻,认识庾虎几个月,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凶狠地对待他。他刚刚取得的心理优势突然不复存在了。看来,再狡诈的伎俩也硬不过凶狠的拳头。哦,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花儿的事儿,以后他们再相逢,是不可能的了。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起床,朝窗外望去,铅色的天空阴雳密布,底下的居民区里,晨练的人还没有跑出来,远处海上码头的汽笛一声声传来。楼内电梯咣当咣当运行。隔壁的讨债人们彻夜寻欢,还在酣睡中。他站在屋子里闷闷不乐,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他觉得自己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郁闷,这样愁苦,像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却丝毫没有征兆,因此,他只能消极等待那事情的发生和到来。
七点半,有人怯生生的敲门,他正在洗漱,含着满嘴黑妹牙膏泡沫,过去拉开插销。来人瘦小,前进帽压低遮住脸。他往上推推帽沿,他认出这是他刚到滨海做买卖时认识的一个小流氓,在社会上一直没混出什么名堂。这种低级的小混混,平时很寒酸的,没有多少钱,病了没人管,穿着比农民工强不了多少。这么一大早,莫非有什么事?他在门缝里问。他扭怩不肯说,非要先进屋不可。他只好放他进来。
进了屋子,小流氓揉着帽子,更加吞吞吐吐,讲了一大通废话。什么杨大哥讲义气、够朋友啦,为朋友敢于两肋插刀了,这些年对他像大哥一样啦。他估计这小子是来借钱,很不耐烦,就粗暴打断让其有话直说。小混混一惊,嗫嗫说,有个重要信息,他想了好久决定告诉他,这两天,警方让他盯上了九龙村的黑老大海蝎子。他听海蝎子们议论,要代人收拾你!
咦?收拾我?不可能吧!要说九龙村那边与他有过节的仇人,就是庾虎了。可是,这个庾虎刚刚把自己打了一拳头,够狠得了,怎么还会去雇人行凶?再说,庾虎虽然年少气盛,到底也是个高干子弟,怎么会干雇人行凶这种事儿?一定是这个小混混听错了。
嗯,杨大哥,我这么一大早来这儿,就是想提醒你,赶紧出去躲一躲。这几天,他们一直围着你的公司大楼转悠,没找到你。现在,他们知道你住这儿了。很危险啊!
看到小流氓那种恳切的样子,倒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杨病中冷冰冰的瞧着对方,还是半信半疑。这个小混混,是不是魔鬼派来的使者,就想敲诈他一笔钱啊!如果现在跟着他出去,能去哪儿呢?他会把自己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吗?
“好吧,我知道了。你走吧。谢谢!”杨病中说着,从衣兜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他,“我会注意的。”
“杨大哥,你,最好现在就和我一起走。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闯进来。”小流氓催促他,“真的很危险。”
“他们要来,我就报警。”杨病中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揣在身上,又开始轰他,“你先走吧!”
小流氓走了,杨病中心里说不出有多烦闷,巴不得想找人打一架才好。不过,他还是提高了警惕性,悄悄走到窗口,朝大街上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了一个年轻的少妇抱了一个小孩子朝饭店走来。那步履神态,极像是花儿。是她!杨病中一惊,立刻走到衣柜那儿掏出一把防身的匕首,到衣架前取下西装,穿戴好,开了门,这一天,宿命的帷幕就此徐徐拉开了。
时间早,饭店的免费早餐还没开饭。他来到街边小摊上吃了大饼油条豆浆。他坐在那儿,又朝街上张望,花儿不见了,倒看见小摊的油锅旁边有一堆黑硬的蟑螂在蠕动,令人感到恶心。这不是个好征兆,他想。他忍住呕吐的欲望,伸出脚,用皮鞋将蟑螂碾死,噼啪挤出一股股褐浆。他实在吃不下去了,站起来付钱,然后挥手叫停了一辆人力车,指示着车夫向小小胡同里穿去。那条热闹的小胡同里,有好多店铺和歌厅。来到胡同深处,他下了车,佯装漫不经心地往前散着步,来到一个僻静些的小胡同叉道,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杨病中”。他一惊,扭头望去,那儿站着几个小青年,其中一个便是那个以凶狠出名的海蝎子。
“妈的,真的来了。”他判定出现了敌情,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心想,你们来吧!你们有拳头,我有刀。可是,此时的海蝎子却笑呵呵逼上来:“杨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弟兄们相见,怎么能动刀子呢?”说话间,伸手一脚飞过来,他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接着,他觉得脚下像是踩了绊马索,一个踉呛跌倒在地,随后,那几个人就一涌而上。
他来不及喊,就被他们迅速拖进了附近一个小院落里,几个人不由分说就将捆了个结结实实。
“来,动手术!”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喊。
“老大,别……”海蝎子发出了制止的声音,“那让杨大哥多痛苦啊,咱们得文明点儿,来,老三,亮亮你的绝活儿!”
杨病中不知道老三的绝活是什么?更不知道那个陌生人说的动手术是什么意思,正吓得筛康,几个小伙子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让他四仰八叉面朝天躺在地上,接着,又有两个人扯开他的双腿,将他的裆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你们要干什么?”他心里恐惧地喊着,觉得厄运就要来临了。
猛然,他听见一阵短促的助跑声音,接着,那个结束了助跑的人猛然停住,像是足球场上发点球的人抬起了腿,朝他的裆狠狠踹了一脚,不偏不歪,正中他的睾丸处。他只觉得下面钻心的痛,“哇呀呀”惨叫一声,昏倒过去……
第313章 内讧
杨病中从昏迷中醒过来,已经躺在医院里了。睁开眼睛,映入眼内的是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小姐。
“我这是怎么了?”刚刚睁开眼睛,下面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呵呵,你……刚刚手术过。”医生笑着告诉他。
“手术?”他大吃一惊,“什么手术?”
“哦,你的下体受了重伤。几个小伙子把你送来,要求诊断一下。我们为了你的生命安全,就作了缝合手术。”医生告诉他。
“几个小伙子?是谁?”杨病中更惊奇了,“他们去哪儿了?”
“拿到你的诊断,他们就离开了。怎么,你不认识他们?”医生也觉得奇怪了。
“他们是凶手呀!你们……怎么把他们放走了?”杨病中急眼了。
“什么,凶手?”医生一楞,“不会吧?凶手还能给你看病?他们来了就央求我们,一定要保护你的生命安全。还为你垫付了医药费呢!”
“呵呵,他们是怕我死了。闹出人命案子找他们算帐。”杨病中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想起了那个海蝎子,一定是受了高人指点,才干出这种灭绝人性的勾当。他们拿了诊断,一定是向雇凶者邀功领赏去了。
“医生,请问,我下面伤得怎么样?”杨病中疼得裂着嘴问道。
“伤得可不轻啊,嗯,那睾丸皮囊,都裂开了。不然他们怎么会送你来这儿。”医生慢慢给他说着病情:“以后哇,你想与老婆做爱是干不成了。而且,也不会有性欲了。”
“他妈的,这岂不是把我给阉割了?!”他顾不得疼痛,大声叫喊起来。
“差不多吧!“医生点头默认了他的说法,随后又问,”这位先生,你是不是得罪了他们?你要报警,医院门外就有派出所。”
“我都这样了,还报什么警?”杨病中叹息了一声,“再报警,他们就会要我的命了。”
是谁呢?难道是庾虎?不可能。庾虎虽然与自己有商业利益冲突,自己却没有糟塌他们家的女人呀!那个花儿, 不过是他的一个姘妇,说高了也就是个妾。难道他会为她报仇?不会。不会的。他们这种高干子弟,玩女人不知道玩了多少?哪会把花儿这种歌女的感情当真?可是,那个海蝎子,自己也没有得罪过他呀!他干嘛对自己下这种狠手?
妈的,从今之后,他就成了太监了。玩不成女人,这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杨病中挣扎着翻过身来,睁开了眼睛。四周静寂得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窗外有微风,有圆圆的月,微风轻佻地掀开些许窗帘,月色将一片摇曳不定的树影投照在墙上,安谧平和的夜,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