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气,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径直朝着睡榻走去。
两年前,他的双腿站起来都费劲,两年后,他倒是可以健步如飞了。
天知道这两年她陪着他做着复健,她想起现代医院都会针对病人的情况适当的做出体能复健要求,便效仿下,终日研究他的双腿——
那段日子,她陪着他,寸步不离,每日两个人便在宫中来回走动,惹得众人围观。
倒是那后宫,对于她这个陌生女子的突然到来起了不小的争执。他们自不知道她是谁,而关于她的一切,便是任谁都调查不出来,冷月亦不说,对于那些目光置之不理,纳兰禛也没什么表态。
倒是绽儿,在见到她的第一眼,突然抱住她大喊:“母妃!”
她一怔,望着纳兰同白芷,两个人都不惊讶,后来才知道,绽儿从小便看她的画像。
白芷在她回来之时,本想同纳兰禛说将后位让给她,冷月摇摇头,说,他既然封了,便这样吧,我没什么要求。
是了,经过了五年,她对他,什么要求都没有了,只要,待在他身边,每日里能瞧见他的身姿。
将爱除开,那些都是虚幻的。
她的身份便在后宫一日日的猜忌中得以巩固,虽然平日里纳兰禛为了权衡朝野,不得不去某个女人那里,不得不对某些妃嫔笑脸相待,她都知道,也不要求什么,也不让纳兰禛给她什么封号。
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他。
待到纳兰禛将她放到床里,自己也脱了衣衫上来,两人靠在一起,她下意识的朝着他那里拱,身体便如八爪鱼般缠上他。
纳兰禛突然捉住她的手,揉搓着,问:“你还记得当日行船去碧城勰阳时,朕在军船上说的话吗?”
“你说过的多了,我哪里知道。”
“……朕说,要陪你去看天下河川,城镇,看尽繁华。”
“……”她顿时不说话,闷个声音埋在他的怀中,兀自装死人。
纳兰禛相隔了好久,见她不说话,身子一侧,正欲问她,却瞧见她在黑夜中睁着个明亮的眼睛幽怨的望着他……
他顿时感到后背骤凉。
“你……怎么这样看着朕……?”问,手臂一揽,靠近她的耳边,“我惹你了?”
“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你便说了又不可能实现,只单单让我一个人焦心,纳兰禛,说到底,你还是动不动在耍着我玩!”她边说边委屈,自己先掉下几滴眼泪,他明明知道他现在的身份不允许,又问她这个问题。
他真的能放弃他的江山,真的能陪她走遍世间吗?
坏男人。
冰冷的手指靠近她的脸颊,为她擦拭掉眼泪,声音带着温热拂到她的耳边,将她揽到怀中轻哄:“别哭了。”
“……”
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他的紫眸在黑暗中轻眯,性感的启唇,“若说……朕愿意呢……?”
“嗯?”猛地抬起头,望着他,不相信。
“江山、女人,本没有多大的区别,全看各人的倾向不同……扪心而问,自己最在乎的,是哪个……”
他说,手握着她的手抚向自己的心脏,低眸瞧她:“阿冷,你知道答案了吗?”
他这是在问心…?还是在问她?
冷月一怔,他到为两人拉了拉被角,轻喃:“快睡吧。”
“……”
她刚想说,你干嘛说话说到一半,那边他侧了身子,背对过她。
宽厚的背在黑暗中,她望着,顿觉全身冰冷,便靠过身从后面揽住他的腰身——
将脸庞靠上,睁着黑亮的双眼,对他说:“跟都跟你了,我还能再跑了不成,算了,我只当这辈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说完,自己还笑了笑。
黑暗中,纳兰禛虽然背靠着她,但是他却碰着她的双臂,唇边有一丝微笑。
他早就做出的决定,在她说出最后一句话后更加的坚定了。
心中想了想,这算是他送给她的,最后一个礼物,双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感到她在后面没有声音了。
她的呼吸像草絮般拂在他的背脊上,痒痒的,纳兰禛包裹住她的双手,用心的暖着。
阿冷,你便等着吧…纳兰禛这一次,定给你一个答案。
正文 番外之叙三生4
大雪初晴,明澄的阳光透过厚云照下后楚的皇宫便沐浴在雪后的阳光中。
白莹莹的雪,她矗立在雪地中,陪着身边的孩子堆着雪娃,孩子穿着厚实的锦衣,头上束着簪子。
他侧头,笑脸相迎:“母妃——”
声音方落,她抬起头,却在刹那收到一个圆滚滚的雪球,蓦地砸到她的身上,散雪开来,她气得弯下身子自己也攥了一个雪球朝着孩子砸去——
边说着,边笑:“死孩子!”
纳兰绽提着风氅在雪中乱跑,躲避着她的攻击,此时,迎面走来一个宫装丽人,一下子便同孩子碰了个满怀,她低头,孩子突然抬头。
“母妃?”他又唤了一个母妃,那个女子一笑,爱怜地为他打去身上的散雪,捏着他的鼻子,“你呀,怎么每次都将自己搞成这样?”
“嘿嘿,母妃,你看儿子同母妃堆的雪人——”他说着,便牵着她的手朝着一方走去,那边冷月一见到她,便绽开笑颜。
“姐姐。”
白芷唤着她,两个人并肩站着,纳兰绽望了望她俩,忽而脸上有贼贼的笑:“绽儿真幸福。”
“嗯?”两人问。
“绽儿有两个母妃,而且,都是绝顶的美人…你们说,绽儿幸不幸福?”
“死小子!”冷月上去便给了他一拳,孩子向后一躲,手指推开,“母妃你要是对孩儿动武儿子可是会告诉父皇的——”
“咳——”
他方说完,那边远方便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纳兰绽顿时吐了吐舌头,心想,完了,被父皇看见了。
纳兰禛动了动墨靴,手指负后,他显然是方下朝,朝服明黄,身后跟着一个打着伞的老奴。
青骨伞下,他朝着三个人走来,眼眸犀利的望着绽儿,遂说:“又欺负你母妃了?”
“没有!儿子怎么敢?”
“还狡辩?!”
纳兰禛说完,便指着冷月身上的散雪说:“朕很早就注意你了…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母妃如今的身子是你随便打的吗?”带着愠气训他,孩子霎时低下头,白芷站在他身边,十分护短的说:“算了,你不心疼,姐姐还心疼呢。”
一句话,堵的他不再说话。
冷月笑了笑,蹲下身子将他揽进怀中:“你父皇逗你呢。”
“母妃…儿子错了……儿子不该用雪球砸你,万一碰到了我的弟弟,就是我的大错。”
“什么弟弟呀——!”冷月忽而双颊通红,眼眸睨向纳兰禛,男子眉眼间突然绽开一笑,让她哭笑不得。
“母妃你肚子里不是有了绽儿的弟弟?”孩子还在天真的说,惹得三个大人喜笑连连,冷月忽的站起怒瞪了两人一眼,当下转身欲走。
“你做什么去?”他问,她甩开他的手,睨了眼白芷,“我回宫。”
说完,一步不停的走了。
白芷护着绽儿的头,嗔道:“看你将你母妃气走了?”
“儿子没说什么不是吗?”
这边,她一走,纳兰禛的笑容陡然停下了。
转身睨着白芷,当下牵住了她的手——
女子一怔,只听他说:“朕同你有话说。”
两人便撇下纳兰绽走出了雪地,慢慢来到一间庭院中——
白芷方坐下,便听纳兰禛开了口:“朕…有一个打算。”
白芷听着。
“朕在皇陵那里为自己准备了一口皇棺——”这话方落,突然后面有凳子碰地的声音,白芷几乎是倏然站起,然后来到他的身前,握住他的双手:“你怎么了?”
“没事。”他望着她,“朕需要你的帮忙。”
“我……?”白芷不解,纳兰禛此时微微靠近她的耳边,细声说了几句,半晌之后女子松开了他的双手。
“你……决定了?”
“嗯。”
女子笑,眼角含着泪,“我早该猜到这一日。”
“朕对不起你。”他突然认真的说,双手扣住她的单肩:“芷儿,很多事情,总要有个结局,朕已经欠了她很多年,是该了结了。”
“那绽儿呢?你也不管了?”
“朕会处理。”
白芷听后,蓦地低下头。
她的双指在紧握,半晌之后,突然说:“纳兰禛,我想抱抱你。”
“……”
白芷的双眼含着眼泪,面上又是那样的泫然欲涕,他顿觉不忍,说到冷月,他对不起她,但是说道白芷,他又何偿对的起?
沉思半晌,终环手抱住她。
两个人在亭间拥抱,女子枕着他的臂弯,眼泪顺势而流,唇边含着笑容,闭上眼,“谢谢你答应我的请求。”
“……芷儿,对不起。”他说,白芷摇摇头,“不,我依然感到很高兴,因为我同你过了这么些年,同姐姐过了这么些年,你们两个,都是我最佩服的人物,我敬重你们,所以,我也祝你们,这个世上,惟有纳兰禛能配的起倾冷月,也惟有倾冷月,能与纳兰禛偕老。”
……
亭间散雪,凉风习习,她的一番话,让纳兰禛沉了眼眸。更多的目光射到她身上,他从没有像今日这般认真的看她。
这样美好的女子,他该感谢上苍将她带到自己身边。
凉凉的一笑,他弯下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亲吻了她的额心,眉心触凉,他感受到女子颤抖的身体。
——白芷,你一直都是一个好姑娘,是纳兰禛,配不上你。
【话说,水想写绽儿同慕容肃的故事,不知道有亲支持吗,这两天脑海中全部出现他们的情节,额很无语,若是有亲支持,我便接着番外写,一个全新的故事,当然,若是有亲觉得厌烦了,也可以移驾新文,这个不影响我会好好更新。】
正文 番外之叙三生5
昭明七年,帝突然在上朝间咳血。
一时间,文武百官皆恐,面如铁色,如今后楚刚建立,所有的事情都在百废待兴中,若现在皇帝有了什么意外,必会影响朝政。
后宫之间急传太医,女眷围在外,焦急等候。
半晌之后,太医出,问其状况,太医只摇摇头。
霎时间,萧默宫的皇后昏厥不醒。
这是后宫在刺杀之后,又掀起了一番巨浪,人人皆忧,企盼着帝的身体康好,然而,三日未果。
宫中的管事太监三日后出阁,宣布罢朝三日,众人恐慌,这是后楚在建国来,第一次罢朝。
暗波汹涌,再次袭来。
……
帝之寝宫。
她坐在他身边,目光有些恍惚。
身边的宫女垂首而散,偌大的宫殿中只留有她同他,十指紧握,眼角酸涩,目光落到一边的帷帐上,触景伤情。
自他那日咳血之后,便昏迷不醒,触他的脉搏,倒是怪异,时好时差,纳兰禛偶尔会在梦中咳血,每每到那时,她都会心痛异常。
心中曾猜测会不会是名弈风给的药没有完全去除,但是再一想应该不会,若是没有去除,怎么前些年没事,偏偏……
她想了想,眼眸垂下。
身后有人,默默行来,走到她身边,冷月侧眸,瞧见她之后问:“你好点了吗?”
“嗯。”
白芷点头,询问她,“他还没醒吗?”
“是。”
两个人霎时无语,都望着床榻上人,冷月站起身,瞧见白芷双眼通红显然是刚哭过,她一笑,抚摸着她的脸颊:“没事的,纳兰禛怎会轻易而死了?”
白芷避开她的双眸,自己擦拭着眼泪,不语。
“父皇~~”殿外再次响起了声音,一个小人跑了进来,一下子便扑到她怀中,仰头问:“母妃,父皇怎么了?”
“他累了,只是睡会。”
冷月骗他,孩子精明的双眼不信,侧头趴到纳兰禛身边,摇晃着他:“父皇你醒醒…醒醒……”
“绽儿!”冷月将他拉开,不许他这样摇他,榻上的人丝毫没有反应,孩子顿时挤出眼泪来,侧头说:“母妃你骗人!我都听说了,东宫里的奴才们都说,父皇突然病重,怕是时日不多了!”
“谁同你这么说的!”白芷突然厉声喊道,脸色一板,“休听那些奴才们胡言乱语!”
绽儿不听,推开白芷同冷月,独自跪在他的床榻边,轻唤:“父皇你醒醒,绽儿不能没有父皇…绽儿还要父皇陪着绽儿……”
他这般的跪在两人面前,红了两人的眼眶,白芷将头一侧,兀自擦拭眼角。
“咳——”
此时,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下,手指微紧。
孩子眼眸睁大,望着他,那人慢慢睁开了双眼,睨到纳兰绽之后,忽而宠溺的一笑。
手抚上他的额心,问,“功课做完了吗?”
“嗯。绽儿都有在认真做功课。”
“…乖。”他笑,目光有些虚,冷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