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将军泪流满面,频频叩头:“谢皇后娘娘一片苦心,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
看着戎马生涯一辈子的老将军,我一阵心酸。
我喂他的儿子吃毒药,他却还得谢我。
这是什么世道!
见我做事如此毒辣,百官都不敢言语了。
沉默片刻,高相出列:“皇后娘娘,军机大事,不是儿戏,万一程将军罔顾家人,带军投诚,那宁国岂不危矣?”
这个老东西,这么没人性的话,他都说得出来。
程将军身中剧毒,家人全在皇帝的掌握中,他若投降,必定家破人亡,绝子绝孙,打死程将军,这种事他也是不敢做的。
“哦?那依高相之言,应如何处置?”我皮笑肉不笑,看他放什么厥词。
“依老臣愚见,当安排个随军监军,监视程将军的一举一动,若他有通敌卖国之嫌,立可报奏朝廷。”
打得好算盘,一见程将军杀不了了,马上放个人去管制他,高相好心思。
这个我和狄浩轩倒没料到,该如何处置?
我扭过头去看狄浩轩,狄浩轩轻声道:“你来。”
我点点头,望向高相:“高相所言极是,那就依高相所奏。不过监军一职着实重要,人选必须要慎重。陛下,臣妾推荐高相任监军一职,高相德高望重,必能服众,陛下以为如何?”
狄浩轩不解的望着我,显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唇齿微启,只用他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答应。”
狄浩轩爽朗一笑:“皇后推荐甚得朕意,右相,边关重任就托付于你了,还望右相不要辜负了朕与皇后的一片苦心。”
如此一来,相当于军权到手,高相一脸大喜道:“老臣定当竭尽全力,与程将军一起,将前林贼兵赶出宁国。”
“那好,辛苦高相了。不过监军一职委实过于重要,高相虽忠君爱国,但为了安百官之心,高相,委屈你了。来人,再拿一粒一脉香来,请高相服用。”
高相一脸惊愕,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吓到了。
狄浩轩还假惺惺道:“皇后不可如此,高相一片赤诚之心,不可如此对待。”
我言道:“一粒小小的药丸能免去朝臣之担忧,高相如此忠君爱国,想必不会推辞吧。”
我俩用言语这么一挤兑,高相的汗刷刷往外冒。
傻子都知道,只要他服了我的一脉香,那命就是我的了,要是不服,忠君爱国的帽子就扣不上了。
为了一个监军,丢掉所有势力,还落一身剧毒,划不来啊。
我和狄浩轩相视而笑,看高相如何摆脱这困境。
姜还是老的辣,高相忽然一捂胸口,往地下一瘫,就翻起了白眼。
我晕,这也行?!
长见识了。
由于高相病发,监军一事只能罢了。
有了高相的前车之鉴,又慑于一脉香之威,百官没有一个人自告奋勇要当这监军的,军权实打实的落在了程将军之手,不,应该是说落入了狄浩轩之手,要知道,程将军的命是握在我手里的。
狄浩轩正色道:“程将军,你说你没有通敌卖国,朕原本不信,但现在皇后给了你这个机会,那你就用南林士兵的血,来洗清你的冤枉吧。朕和皇后就站在这朝堂之上,等着喝你的庆功酒。”
程将军见我如此的作弄高相,心下已经明白了我和狄浩轩的苦心,激动的热泪盈眶,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臣一定不辜负陛下和娘娘的期望,不将南林军灭了,誓不还朝。”
祥贵捧上来一把剑,放到程将军面前。
“这把剑,陛下佩戴了二十余年,当作聘礼送于了本宫。程将军,本宫现在将这把宝剑暂赐于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宫准你在军营之内先斩后奏,但切忌,不要滥杀无辜。”这也是胡说八道,这把剑是祥贵刚从兵器库拿来的,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这把剑其实是给了程将军一个肃清军队的权力,将来这把剑底下,必会有许多其它势力的亡魂。
“臣谢过皇后娘娘。”程将军双手接过宝剑,手一个劲的哆嗦,可见这位被高相打压了这么多年的将军,此时是如何的感动。
……
完美谢幕。
“清颜,我就知道,咱俩合作起来,当真天衣无缝。”狄浩轩对今天的结果相当满意,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我默默无言,只觉得身上有些发软。
斗智斗勇,真是费心费力。
我再次确定,我很讨厌这种生活。
不过,为了见南生,再苦再累也无妨。
只要让我拿到……
那么,一切都会结束的。
我回头望了望高高在上的龙椅。
Bye-bye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来坐你了。
龙椅,再见!
朝堂,再见!
南生的医术
怎么也看不够,摸不够,抱不够。
我的南生,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一切不快都远离了。
当我抱他在怀里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都是美好的。
想起他刚出生的时候,镇子上惟一的稳婆恰好生了病,我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接生。
当剪断脐带的一刹那,我才意识到,他真正脱离了我的身体,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人儿。
他颤微微的睁开小眼睛,小眼珠骨碌碌乱转。
我知道刚出生的孩子其实是看不见东西的,可那小眼珠却转的那么灵动。
没有象别的孩子一样,一出生打打屁股就大哭一声。
南生好象很开心来到这个世界上,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微笑。
说不清当时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心里一下子涨满了温暖和柔情。
就好象,就好象把云淡风清的天空放到了心里一样。
别人家的小孩整天在挖泥巴,堆泥人,我的南生却象个小书生一样,摇头晃脑的背书,背药方。
偶尔出去和小伙伴玩,回来的时候,别人和个小泥猴似的,他的身上却是灰尘不染。
那种安静斯文的气质,好象是天生的,是与生俱来的。
我自认不是一个优雅的人,从没自作多情的认为南生是随了我。
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象,南生另一半的提供者是什么样的,是多么有着良好修养的人,才能孕育出如此可爱的孩子。
可是,看到苏风华后,我就又觉得,南生其实还是随我了。
苏风华和文静是一点边也挨不上的……
“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呢。”南生皱着小眉头,一副很发愁的样子。
肯定是医学上遇到什么难题了,每当有无法解决的疑问,他都这样,脸上堆得和乌云似的。
“哦,还有问题能难倒我的小神医啊。”我打趣他道。
南生搔了搔头发,小脸很严肃。
“前些天有个人来找卫晨哥哥看病,症状就是头疼,头疼不止。卫晨哥哥帮他检查了,身体没有任何病症,可他就是喊头疼。后来我帮他诊脉。”说到这,小家伙还叹了口气:“我诊出是脑髓亏耗。”
我闻言大吃一惊,不仅仅吃惊这种稀世之症还真有人得,更让我吃惊的是,南生的医术竟然已经如此之高。
脑髓亏耗这种病,我偶尔听一个游方郎中讲过,才知道了这世上还有这么一种病。
曾经当不能解的案例给南生说过,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而且还能诊得出来。
这怎么能让我不吃惊!
就是我亲自给那人诊脉,怕也不敢确诊是不是脑髓亏耗。
我不止一次的和南生讲过,不确定的病症,一定不要模模糊糊下定义。
同样是发热,有内热和外热之分,内热和外热用的药是不同的。
用错了药,不光光是增加病人的痛苦,而且还会出人命的。
如果不确定,就不要妄下断论。
我素知南生的性子,不到百分百确定,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其实后来我曾经仔细琢磨过我收集的那些无法医治的病例,曾经天马行空的对许多病例在理论上试着进行医治过。
这个脑髓亏耗我就曾想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可惜办法太过歹毒,我就没往外说,当然,也没告诉南生。
“你可想出了解法?”我小心翼翼的问他。
我了解南生甚深,如果只是一个病症未解决,他绝不会愁成这样,天下难医之症何其多,穷我们一生,也不可能研究的完。
而南生这么发愁,我肯定他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不过,这个办法让他很为难。
果然,南生点了点头。
“娘,其实我想到办法了,可没敢告诉卫晨哥哥。”
“什么办法?”我心头一动,不会和我一样吧……
南生叹了口气,看向我的目光有点闪烁:“用活人的脑子。”
我的天!
我不可思议的望着南生,我的儿子,真是个天才。
这,这,这让我不佩服都不行啊,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有了这份见解。
这种解法,与我想的,不谋而合。
当初就是因为这方法太损了,医一人,必须死一人,我才将它弃之不用的。
我把南生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脸,柔声道:“南生,这件事你做的对,这种办法不能说出去。大夫要有仁者之心,对天下众生要一视同仁,不能因为救一个人,去杀另一个人。”
南生乖巧的答道:“娘,我知道,我也怕那人去杀人,就没敢把这个办法告诉他。那个人是卫晨哥哥的朋友,我也没敢告诉卫晨哥哥。”
我笑了,笑得很欣慰。
我的南生,能够有如此医术,又有如此的心思,还有什么让我放心不下呢?
值了,值了,一切都值了。
用这一生,换来如此聪颖可爱的儿子,我再也无怨尤了。
南生窝在我怀里,抬起小脸,期盼的看着我:“娘,还能有别的办法吗?咱们帮帮卫晨哥哥吧,他急得嘴上都起泡了。”
别的办法?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不过,不试不知道,也许可能有别的想法呢。
既然儿子让想别的办法,那就再想想吧。
我陷入了沉思。
……
过了不知多久,南生摇我。
“娘,想不出来就算了,那个姐姐说我要回去了。”
啊?我忙抬起头。
果然,天色不早了。
晕死,难得和南生相处一天,竟然,竟然在沉思中度过了。
后悔莫及。
我忙拿过我抄录的那些书,一一交给南生,让他回去细读。
然后趁那个女子没注意,在南生手上写下:相思砂。
南生不解的望着我,我又写道:下次带来。
南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个女子向外面挥了挥手,进来一个戴着斗笠,穿着黑衣的男子。
“娘娘,这次由我护送您回宫,他会送小公子回西柳庄。”她伸手一指那男子。
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狄浩轩曾和我说过,不管我去哪,灰瞳会一直在暗中保护我。
既然有灰瞳,我还要她护送做什么?
那女子看出了我的疑问,解释道:“灰瞳大人有别的事情,今天娘娘的安全由我负责。”
无所谓,只不过是换了个狱卒罢了。
那个男人抱起了南生,他低头间,宽大的斗笠蹭到了南生脸上,南生白嫩嫩的脸上出了一条红印。
我心疼的摸着南生的小脸,责怪那人道:“你倒是小心点啊。”
那人道:“属下该死,请娘娘责罚。”
……动不动就该死,就责罚,和这种人讲话,讲不通。
“太阳都下山了,你还戴哪门的斗笠?”我抱怨道,看着这个大斗笠,极不顺眼。
“属下这就摘了。”他还当真就摘下了他的大斗笠,拎在了手上。
“娘娘若没别的吩咐,属下告退。”我又握了握南生的小手,在南生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点了下头。
那人抱着南生,就往外走。
忽然瞥见他斗笠上那圈汗渍,有个念头飞快的在脑中闪过。
“等等……”我忙叫住他。
他不解的停下脚步,转回头来看我。
是了!
我高兴的向南生喊道:“儿子,有办法了。你回去找几十顶壮年男人戴过的旧斗笠,戴过的时候越长越好,煎成浓汤,淘漉成膏,早晚服用,应该能好。”
南生思索片刻,灿然一笑:“脑油髓之余,还是娘厉害。”
听了儿子的夸奖,我得意的笑了。
上次告别,是在泪水中,这次告别,却是在笑声中。
下次嘛,如不意外,应该是在不舍中。
回到凤坤宫,我更加用心的抄录医书。
我多抄些书,南生的知识就会多一些,以后治起病来会更加的得心应手。
我努力的用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让儿子的谋生手段更厉害一些。
想到儿子,想到苏风华,当然会不舍,会留恋。
可一看到这凤坤宫,一看到这些宫女太监,一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