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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静的山林,偶有莺啼,隐隐有瀑布声自远处传来。
一路上,皆是安静异常。而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悠扬婉转的琴声,起伏转调不似中原之声。
张良心下疑惑,牵着颜盏一步步寻去。山路难行,张良一直未曾松手。终于来至一座庙宇前,远远便望见一位老者,须发皆白,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一曲罢,张良先行礼道:“老人家,不知方才曲名为何?”
老者捋着胡须,浅笑道:“我信手而作,无名。”
颜盏亦行礼。
老者望了望张良,又望了望颜盏,笑道:“我近日闲散无趣,不知两位小友可否陪我对弈一局?”
下棋?颜盏只觉得听着这两个字都头疼,望向张良。
张良躬腰行礼:“前辈如若不嫌弃小辈之愚笨,晚辈愿陪同。”
颜盏在一旁的池子边发呆。
一局棋罢,老人笑道:“棋手原本便是少年成才,十叁岁不成国手,终生无望。不知你师承何处?”
颜盏张了张口,又合住。她想说:张良早已14岁了!不过,记得兄长说过,张良13岁就赢过他们传说中的‘荀师叔’了,故,自己还是闭口的好!
张良行礼,道:“前辈承让了。晚辈儒生张良。”
老者专注地望着张良,轻声道:“后生可畏啊!”
老人转身朝庙宇走去,不久即归,将一个狭长的匣子递与张良,“你与我有缘,这件小礼物,赠与你罢!”
张良忙弯腰行礼:“前辈抬爱,晚辈受之有愧。”
老者却道:“一件薄礼,莫非你嫌弃?”
张良只得双手捧着,接下匣子:“多谢前辈。还未请教前辈尊姓。”
老者轻笑着转身离开:“我仅乃俗人一个,你不必得知。至于那件礼物,你出山后会用到,那时,再打开罢!”
张良与颜盏离开了山林,颜盏好奇地望着匣子:“会是何物呢?”
张良心下已有猜量,不敢肯定,便未回答。出山后会用到?莫非那位老人可以预料我出山后之事?好生奇怪!
颜盏猛地抓住张良的衣襟:“张良,有人!”
张良望着一群马匪,现下想要躲避,已来不及了,老人说打开这个匣子,莫非是此时?张良打开匣子,华光四射,灵秀之气自匣中迸出,匣子上刻着“凌虚”二字。张良抚着剑:“凌虚?应是这柄剑之名罢?”
颜盏有些着急:“张良,如此紧急的情况,还走神?”
张良回望着颜盏:“勿要担心。”
颜盏笑了:“你有实力,我自当放心。不过,若是走神……便无从得知是何下场了。”
为首的马匪大喝:“把这两个小孩抓起来,定能卖个好价钱!”
张良取出剑,将匣子递与颜盏。在七个马匪一齐纵马奔来时,张良身子轻盈,速度极快,只短短一瞬,青光乍现。收剑时,七人已纷纷倒地呻吟不止。为首的男子骇然,随即策马,绝尘而去。
回庄的路上,颜盏好奇地问:“手法这般敏捷,为何上次演一出戏却失了准头?”
她还记着那次打赌的事情?张良眼底有深深的尴尬,低眉道:“许是,关心则乱罢……”
……
回到庄内,已是申时。
颜盏偷偷摸摸遛入风雪小筑,却未见兄长?去何处了?不会又是在那里看书罢?绕到潞络园,亦不见颜路的身影。正漫无目的地在丛林中闲逛,忽闻林中传来温和的声音:“回来了?”
颜盏仔细瞧着,才发现到丛林深处有一座小阁楼,跑过去,便望见仍旧一袭白衣的颜路,正浅笑着望着自己。颜盏欢喜地钻入颜路怀里:“兄长真会享受!此处不仅临海而建,而且幽静,更不易为外人所察觉,又有海风又有广袤的美景!为何之前我竟未发现?”
颜路一手握着儒简,一手宠溺地揽着她:“因你一直与良相伴,何曾注意过这些?此处甚美,乃师兄让与我的。”
颜盏跪坐在颜路身侧,黏在颜路怀中,细细地望着颜路:“伏兄长真乃大好人啊!兄长已然及冠了呢,可想好了字么?”
颜路低眉望着怀里那双煞是好奇地眼睛,不由轻笑:“你之意,莫不是替我想好了?”
颜盏微怔:“呃……称作‘子路’好了。我学识粗浅,想不出更好的字了……”
颜路无语,轻咳一声:“咳……好罢。那,便唤作‘子路’罢。”
颜盏起身跑去栏杆旁,望着山下海水拍着岩石,不由地轻吟:“临岸当风,更将栏杆拍遍望九州,洒酒祭知交。其实,听起来酒也是个不错的东西呢,虽然没喝过……”颜盏似乎想到了什么,急急转身,问,“兄长可会饮酒?”
颜路似乎已经习惯了颜盏偶然性的诗兴大发,文绉绉地说几句,更是习惯了偶尔的奇思异想。颜路抬眉望了一眼她,淡淡道:“不会。”
颜盏失望地重重叹了口气:“原来只会读圣贤书啊!”
颜路挑眉,瞥了她一眼,淡笑着继续看书……
……
☆7、拟把疏狂图一醉
颜盏默默地望着颜路,只觉得那张再熟稔不过的脸,怎么都看不够,如同这风雪小筑的景色般。不同的是,风雪小筑的风景有一年四节的变换,兄长的脸庞却有着近似永恒的温暖之意,常有笑容的面容比风景更悦目。颜路似乎觉察到了,也不看她,只无奈地摇了摇头,便专注地置身于书海之中。颜盏更放肆地瞅着他,不带一点避讳。
却不知怎地,待自己回过神,只见那只大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柔声问:“怎流泪了?海风吹的么?”
颜盏急忙低下头,眼泪却越流越多,伸手胡乱抹着,继而望着颜路:“兄长……”
颜路眉间略有疑惑,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摇头:“没事了。”
颜路微微皱眉,心下叹气,猜想着这丫头又想起什么了罢?
颜盏忽地问:“兄长,我可以喝酒么?”
“不可。”颜路的声音很轻、很淡,却是干净、利落地打消了颜盏的念头。
颜盏前所未有的失落,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脑子里尽是一些奇怪的想法。她只知道,那些缺失的记忆是罪魁祸首,却不知为何,越是渴望回忆起,越是害怕记起。她对自己这样矛盾不已的现状,深感无力,颓丧地靠在栏杆旁,望着海面走神。
颜盏继续看着风景,蓦地回首:“兄长,我似有四月未发病了呢?”
颜路略微沉吟,微微蹙眉。他担心,若是有一日,颜盏头疼得超过了身体所能承受的程度,万一……心中忽地有些后怕。自己一直未能找到医治的方法,若是没有那场大火,应该可以找到两年前看见的那卷书罢?
对于颜盏的病,他必须时刻有这个心理准备。这可怕的一日,一直未降临,颜路心中担忧更甚。直到一年后;田妙菡拜托付伏念带来的那句话,将颜盏丢失的记忆彻底唤醒,这一日,终于如同噩梦一般来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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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尝夙愿的颜盏,在睡梦中都展露着笑意……
自荀师叔处归来的颜路关好门,欲熄灯入眠,却嗅到一股特别的气味。循着气味上了阁楼,推开门,浓郁醇香的酒气扑鼻而入。
颜路望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颜盏,心中不由多了一丝愠怒,若她醒着,定要好生教训一番了。而望着那通红的笑脸,却是如何都无法再生气了,只是极其无奈地将其被褥掖好,寸步不离地守着。若醉酒又着凉,只怕她的身子受不住罢。这丫头,愈发地调皮了!这瓶乃是师兄珍藏的佳酿,只有良知道所放之处,那么……
“兄长……不叫兄长!叫颜路!颜路……”颜盏胡乱地说着醉话,生生落下眼泪来,“莫抢走兄长,你有兄长,为何还要抢走我的兄长!兄长不会娶你,兄长不会娶妻的!兄长……盏儿不要张良,盏儿要兄长!兄长莫丢掉盏儿,盏儿乖便是了。兄长,求你莫要丢弃我!求你了!”
颜盏慌乱地在空中抓着,不等颜路回应着伸手她便放下手,静默地流着泪叹息道,“……呵呵,我怎么忘了,原是自求的孽缘呢!”
颜路此刻有些糊涂了,这最后一句,是怎么一回事?而颜盏却极其安静了,也不再流泪,然,一抹笑容凄凉了整个月夜。那样悲戚的笑意,颜路绝没有想到,在后来的日子,在另外一个女子面容上尽显无疑。颜路不明白那样的笑容究竟为何,亦不明白那是怎样一种绝望和无奈,直至数年后,遇见了那个人……
……
翌日清晨。
颜盏揉了揉眼,伸个懒腰。
一双如同皎月的眸子正望着自己,随即柔声问:“睡得可好?”
颜盏嗅着屋内仍旧留有的酒香,心底一沉,只讨好地笑着:“兄长,嘿嘿……”
再如此下去,这丫头准要上天了!颜路不恼,只浅笑道:“盏儿,可还记得上次因你窃师兄之物,害得公主受罪。你是如何领罪受罚的?”
颜盏心中咯噔一下,完了!她上次因田妙菡之事而主动向伏念请求责罚,伏念便将她交与颜路处分,结果……她就是讨厌兄长这副万年笑容不散的脸,此刻尽显腹黑啊!颜盏嘟哝道:“哦,待我换身衣服。兄长,请自便罢!”
待颜盏换好衣服,下楼,僵硬地瞅着颜路。颜路浅笑着走在前面,她便老老实实地尾随其后。
来至遥仙阁,颜路早已在遥仙阁中布好了棋局,等着为难她呢!记得上次,折腾了半天,亦未能想出下一步来,还好有张良!今日……她要死在这局棋上了!她的棋谱虽是看得熟,却偏偏不会运用,于是,更加头疼围棋了。颜盏可怜巴巴地望着颜路,好歹指点一二罢?而颜路只跪坐一旁,仿若四下空然无物般看着手中的儒卷,不曾瞥她一眼。
颜盏跪坐许久,只觉得膝盖酸痛,开始骚动起来,左右挪着身子,不断换着姿势。见着颜路依旧专心地看书,她死心了。完了,这次兄长真的生气了。虽不怒不凶,甚至煞是温柔,却觉得比上次更生气了?她在心底忏悔着,以后不这么闹便是了嘛!
自卯时跪至辰时了,肚子饿得叫唤。颜路未曾开口,她便不敢唤他。
一个时辰了,兄长啊,不食晨饭么?颜路眉间略有犹豫,终是未开口,仅抬了抬眉,眼底深深藏着心疼,不显露,继续看书。
巳时。颜盏气馁且乏力地望着一盘棋,不知要待到何时兄长方可消气,只默默地安分跪坐着。颜路望得如此乖巧的颜盏不由动容,更是心疼。叹口气,抬手取出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
颜盏惊喜地抬头,对上那双满是无奈与疼惜地眼睛,咬了咬下唇,低首:“兄长,盏儿知错了。”
颜路深知她一向不喜跪坐,宁可站着。今日命她跪坐了两个时辰,是有点过了。却只道:“盏儿,往后不可胡闹了。记住了?”
颜盏重重地点头,欲站起身。身子一歪便栽下去,颜路伸手接住她,摇头叹息。颜盏顺势黏入颜路怀中:“兄长好狠的心,明知盏儿不喜如此,还这般为难!不管不管,我饿了走不动,兄长抱我去吃东西!”
颜路深深地叹气:“盏儿,我前日寻到一个药方,忌酒。再者,昨日药材中的藜芦,反玄参。幸而酒中玄参不多,且,你试药亦少。你身弱,若是……”
颜盏闻得此言,心知犯了大错:“兄长,我错了。”
颜路眼眸中是满满的怜爱:“原本,近日你身尚佳,我欲用药,现下只得作罢了。再待几日,你身消却了酒毒罢。”颜路抚着她的头,又道,“前一次,我虽严肃却并未深责,因田彧公子与妙菡公主不会多加责怪。此次我恼,实为担心所致,可还怨我?”
颜盏忙摇头,兄长一直担忧着自己的身子,自己却总是不省心。颜路搁下儒卷,欲起身。颜盏只觉得自己没资格再多做要求,揉了揉膝盖,径自立于一旁。
颜路不禁笑了:“我抱罢!”
颜盏望了望尽是温柔疼爱的双眼,张开双臂。
颜路轻轻抱起她,笑道:“又沉了!定是又长高了罢?”
颜盏笑颜若花,专注地望着颜路:“可以长到兄长那般高么?”
颜路轻笑:“呵呵。野心不小啊!你若似八尺男儿一般,何人敢娶啊?”
颜盏挠了挠头:“是哦。嘿嘿~无人娶,不嫁即可!”
颜路笑出声来:“可是准备令我养成老姑娘了?”
颜盏道:“《周礼》云:男子三十而娶。且,那仅是最大的年限罢?盏儿欲待兄长娶得贤妻,盏儿再嫁!”
颜路低眉,道:“然,《周礼》亦有云:女子二十而嫁。即便未有婚约,我而立时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