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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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梦令-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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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昔沉默不语……
  ……
  萧未雪端着药走到几案旁放下,出门欲开口唤楚莫与颜昔,却见一个七尺男子立于门口。萧未雪惊震地望着眼前剑眉星目的男子,咬了咬唇:“二哥,你怎么会来?”
  萧延轻声道:“大哥抽不得空,我便来了。大哥的书信,你未收到?”
  萧未雪低眉:“收到了,但是,我不想回去。”
  萧延蹙眉:“萧家三小姐,随意跟着流浪汉四处漂泊么!”
  萧未雪开口反驳:“往之哥哥不是流浪汉!”
  萧延挑了挑眉,轻声道:“那是什么?”
  “未雪,定侯爷说得不错,颜昔确是流浪人,不必辩驳。”颜昔微微行了行礼。
  萧延轻笑:“颜先生不必多礼,不知令尊是?”
  颜昔神色黯然,轻声道:“家父颜路。”
  萧延微微吃惊:“原来是颜老先生之子,方才延多有失礼之处,还望颜先生见谅。”
  颜昔微微笑了笑:“定侯爷不必客气。且带未雪回府罢。”
  萧未雪抓着颜昔的手臂不松手:“我不回去!二哥,大哥不是觉着未雪碍眼么!”
  萧延没好气道:“原来,还在生闷气不是?”
  萧未雪落下泪来:“我不生气,只是伤心。二哥告诉未雪,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野丫头?”
  颜昔掰开萧未雪的手:“未雪,此乃萧家家事,我不便在此。听话,别闹。”
  楚莫与颜昔去往房外,这是谭蓁的小屋,楚莫决心在此定居。
  颜昔轻声问:“勿虚,为何不愿离开,反而要在伤口上撒盐呢?”
  楚莫轻声笑道:“往之,因为我是最后一次陪着阿蓁了。我答应了小师妹,待到秋日,便陪她去南方。”
  颜昔愕然,皱了皱眉:“你,愿意娶她了?”
  楚莫摇了摇头:“我没有再娶妻的打算。只是,她得了一种病,希望我可以陪她过完最后三年。”
  沉默,万分的沉默……
  良久。
  “往之,是否我楚莫命不好,本就该孤身一人?故,身侧的女子才会薄命?可,为何不是我早些死,偏是……”
  “我明白,你心里不是滋味。”
  ……
  楚莫跪在谭蓁的墓前,抚摸着石碑上的几个字“爱妻谭蓁之墓”。随后,开始自顾自地灌着酒:“往之,若你未受伤,方可与我一同饮酒了。”
  颜昔笑了:“你这个醉鬼!我都不晓得,嫂子是怎样的大度,方能容得下你!若我是女子,亦不会嫁与一个酒鬼啊!”
  楚莫呵呵傻笑:“往之,你小子别在阿蓁墓前瞎说啊!”
  颜昔提来酒坛:“我舍命陪君子了!干!”
  楚莫赶着颜昔:“一边儿去,你身上有伤,别闹!我虽是醉鬼一个,但,阿蓁说的,我都记着呢!办危险之事不饮酒,有伤在身不饮酒,与女子独处不饮酒。这是她给的规定!这多年间,我一条都没犯过!”
  颜昔闷闷地回答:“是,一条都没犯过。”
  颜昔亦无法忘却亲眼见着谭蓁死去的那一日,何况是楚莫。
  ——————————————————————————————————
  那是谭蓁的孝期方满,楚莫欢喜地欲准备结婚事宜。谭蓁19岁,楚莫21岁。楚莫父亲寻到了楚莫,不知为何,楚父口气软了下来,那个什么小姐的语气亦是软的,好歹,共事一夫亦可啊!
  楚莫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父亲不必劳心了,勿虚除了阿蓁,谁也不娶。”
  楚父与那蛮横的小姐便不再逼迫,仅是祝福楚莫与谭蓁二人。楚莫想来是欢喜得过了头,竟未察觉到古怪与不妥之处。颜昔心中却有些莫名地担心……
  婚前一日,吕小姐拽着楚父对谭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足足唠叨了半日之久。颜昔等着楚莫去集市而归,实在等得无聊,便去寻楚莫的小师妹霍仙如,那个看似野蛮的丫头。
  偶然听得楚父对谭蓁轻声道:“阿蓁啊,并非老夫有意欺负你一个弱女子,只是,当年你父亲因楚家落魄,早已提出退婚。我心痛患疾,一直未能履行,直至日前,身子痊愈,方前来。这,是你父亲生前交与我退婚之物。关于勿虚,你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若勿虚娶得吕小姐,他日定当光耀门楣啊!我亦可为你另觅好的夫婿,可好?”
  颜昔忍不住欲开口,谭蓁先发现了他,暗暗发来一枚银针,封住他的穴道。
  只听谭蓁低眉,道:“楚伯父且安心,阿蓁心中自有定夺。”
  吕小姐啜泣着,开口道:“楚伯父,别再骗着阿蓁姐姐了!阿蓁姐姐,听闻你功夫不错。勿虚身有痼疾,听闻南方天谷有一种灵药可医治,是以红黄绿三种颜色成花,开于崖壁上。勿虚的时间不多了,他虽是表面愿与你同窗共好,但心下一直犹豫,他怕你得知后伤心,便要楚伯父将退婚之事说与你。我不忍骗你,便只好如实交代了。勿虚的疾患,拜托阿蓁姐姐了!”
  果然,什么大道理亦不如这多年来纠结着谭蓁的心病,更起作用了。
  痼疾,是的,楚莫与颜昔一样,身有旧疾,始终未能治愈。故,为了发病之时的痛楚,楚莫喜醉酒。
  然,天谷,那是一处绝地,地势险要也就罢了,现今乃多雨季节,山路恐怕极为危险。若山上再滚落岩石,后果不堪设想。这个吕小姐,好歹毒的心!颜昔动弹不得,待那个野蛮师妹霍仙如好奇地望着颜昔时,颜昔却是方将银针逼出去。缓过片刻,颜昔得以急急说明。
  而此时,谭蓁早已绝尘离去了几个时辰。
  归来的楚莫望见楚父与吕小姐被点穴,不由讶异。而待他发现几案上颜昔与霍仙如留下的竹册时,恨极了眼前这两人,遂策马去追寻那离开的三人。
  ……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雨愈下愈大,阻断了去路。
  一片濛濛的山林,雾气萦绕。已经追了七日了。若非这大雨时停时急,亦是不可能还未寻到谭蓁了。
  楚莫心下恐慌万分,莫名地颤抖了一路。这一路晴一路雨,颜昔与霍仙如亦未能追上谭蓁。
  终于,谭蓁到了天谷山麓,若要入得天谷锋,须待晴日。天谷虽被称作谷,只是因其山峰略低于四周的山峰,成谷之态。多日的雨,终是住了,楚莫追上了颜昔与霍仙如,却离谭蓁仍有些距离。
  雨后的彩虹,架于山间,甚美。三人终于见到了谭蓁,隔着一条弯道,遥遥相望。
  楚莫喊住了谭蓁。那绿衣女子似乎煞是震惊,怔怔地望着驰马飞奔的楚莫。颜昔与野蛮师妹则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随,有说有笑。
  忽而,空中一声炸雷,响彻了整个山谷。
  霍仙如先惊觉:“阿蓁姐,快躲开!”
  颜昔与楚莫惊震地仰首,望了望巨声传来的地方,只见一块巨大的岩石自山顶滑落。那山坡近似垂直,岩石滚落的速度甚是惊人!谭蓁尽可能地用尽全力往前跑,而就在楚莫快要接触到谭蓁的瞬间,另一块岩石滑落。
  谭蓁一掌将楚莫阻隔至三尺开外,而那灵药,却不知何时插入了楚莫的衣襟上。坠落的岩石擦着谭蓁的身体坠入谷沟的江水中。谭蓁抓住了树枝,并未坠入谷底。
  空中有碎石落下,谭蓁爬上了嶙峋的山路,跃至楚莫身旁。而偏就在倒地之时,又被碎石击中
  颜昔与霍仙如一边躲避这天上降下的石块,一边去配合楚莫救谭蓁。四人终于离开了天谷。谭蓁于楚莫怀中,已奄奄一息,楚莫望向颜昔,颜昔为谭蓁诊过脉,虽心中颇为痛苦不忍,亦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谭蓁却微笑着:“勿虚,我早前便听得老医者说起过这种药……只苦于不知道地方,一直未能取得……”谭蓁轻抚着胸口咳了两下,鲜血便溢出,“我不想你死……勿虚,我不要亲眼见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离我而去……我是个懦弱的人……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对不起……我不想一个人悲凉地唱着那首《葛生》……”
  楚莫轻轻地抱着怀里的人:“那么,你就忍心我一人痛吟《绿衣》么?阿蓁,我错了。不要走……”
  谭蓁对于楚莫的脾性素来了解,弥留之际亦喃喃不止:“勿虚……我只许你为我伤心三年……否则即便活着……亦不嫁与你……三年而已……三年……三……”
  ——————————————————————————————————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
  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突然传来一个清幽的女音,穿破了漫漫黑夜。那是那首谭蓁不敢唱起的《葛生》,听得声音,像极了谭蓁。待那女子渐渐近了,颜昔方看出,是霍仙如。颜昔眉头紧锁,是的,楚莫一直将那谭蓁用命换来的药栽于谭蓁的墓前,他的痼疾比起霍仙如的病,好不到哪里去。
  楚莫亦是泛着微微醉意,声音哽咽地唱道: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三师兄……”霍仙如犹自落泪,“你如何对得起阿蓁姐啊!”
  不知楚莫是旧疾发作还是醉意太深,已倒于地上,紧阖双眸。颜昔蹲下身为其切脉,只是醉酒而已,方安下心来扶着他去卧榻安睡。
  颜昔望着楚莫沉痛的面容,不由道:“勿虚,忘了罢!放手罢,她已经不在了啊!”
  楚莫似乎梦见了那个日夜思念的人,喃喃道:“阿蓁,我错了,我答应你,过了今夜就忘记。你莫生气……”
  颜昔此刻在劝说楚莫,又似在劝说自己,他一遍遍地劝着:“放手罢!”
  只是,自己始终无法做得到……
  清晨,阳光静好,温和得几欲催人入眠。
  楚莫醒来先问道:“往之,未雪呢?” 
  颜昔淡淡道:“随定侯爷回府了。”
  楚莫诧异:“你为何不留下她?”
  颜昔慵懒地坐在长亭内:“我只想放手之后正大光明地迎娶她,等待的时间不多,两年足矣。”
  楚莫轻声道:“你死心了?”
  颜昔微微勾了勾唇:“我之心本就从未存活过,只是不甘而已。不过,会彻底死心的,很快了。你呢?”
  楚莫怅然一笑:“昨日是她第三个忌日,我答应她的,只等她三年,三年。她的话,我不敢不遵循。”
  颜昔有些迷茫地望着楚莫:“勿虚,来世……真的有来世么?那么,我来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辛苦?”
  楚莫笑了:“我不知。许,是安慰自己而已。”
  颜昔笑道:“前世今生,我似乎缺一点什么来看透。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觉得我快要看到尽头了。”
  楚莫轻轻拍着颜昔的肩膀:“你缺的,是一个让你放得下的承诺而已。”
  颜昔抬眉,望着朝阳下的楚莫,别有几分刚毅与柔软的面庞,全然是安然的神色。颜昔迎着太阳望去,敛眉问道:“莫非,正是因为嫂子临终前的话,方令你死心的?”
  楚莫纠正道:“往之,不是死心,是放下。死心,并未有放下如此坦然。”
  颜昔不解地望着楚莫:“死心是什么感觉,放下呢?”
  楚莫沉默片刻,道:“日后,你会明白的!放下,要比死心幸福得多!至于如何放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式。”
  颜昔有些纳闷:“你幸福是因为嫂子爱你!若自己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或者说,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呢?”
  背后忽然传来了霍仙如的声音:“也会放下的。不过,往之,需要你自己去领悟的。我放下,因为,好歹我爱的人值得我去付出,值得我爱,虽然永远都不可能属于我,但,遇见他,便是上天给与我最好的恩赐了。不过,何为值得或不值得,并非旁人说了算,自己觉得喜欢就是喜欢的,觉得该放手便是该放手了,还是需要自己去寻找这个答案。死心,不是放下。”
  霍仙如,与自己同是21岁,似乎远比自己要豁达得多!
  ……
  楚莫与霍仙如去了南方寻找医仙,不管是否可以痊愈,霍仙如觉得,即便是自己孤身一人,亦无不可。而果然,后来的她,是孤身一人。至于后来的后来,终是花落别家。
  楚莫虽说将那谭蓁采回的药服用,却到底是痼疾,加之拖延许多年且常年饮酒,终究是未能治愈。
  颜昔似懂非懂,只知道,许,不必再过多等待了。他只愿,自己喜欢的人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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