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了血的脸苍白得像要被融化的冰,紧闭的眼精再也眨不出神采飞扬的眼泪,冰冷的双手再也不会柔柔而爱娇地缠在他身上,失艳的唇再也无法叫出一声声小猫一样缠绵的「明大哥」!
她死了。
但他就是拒不接受这个事实,哪怕她的身体再冰,哪怕她全无呼吸,他抱着她冰冷的身体,用体温暖着她,希望能给她一丝温暖。
「厚载,听我说,人死入土为安,总是这样抱着不是办法。」老太君敲着门,焦急又担忧:「再说死去之人身上太阴,会损生人阳气,还是让她入敛吧!」
「来人!」明厚载的声音冷凉无情:「把老太君送回房!」
老太君被明海楼的下属架到房里,剩下外面的人面面相覷,慧娘已经在客房哭干了眼泪,只剩下不时的呜咽,之若一边安慰她,一边拭着眼睛,老太君想到褒若的身体犹在房中,坐立不安,便来到慧娘房中,对慧娘道:「夫人,我们明府对不起你,本指望郡主平平安安,一家上下喜喜乐乐,没想到竟出了这事,我这个老太婆的心都碎了!」
慧娘面无表情,看着房梁。
「但千万个不应该,事情出了,总得让仙去之人有个安生,这样八入棺柩,见着天光,对她总是不好,夫人您看……」
慧娘的眼睛略转了转,有了些反应,老太君加紧道:「眼下厚载守着褒若不让入灵堂,时间久了,怕身体……」
眼下正是夏末,天气犹热,东西都放不久,慧娘恸极而木的神智清醒几分,撑起来道:「扶我过去。」
来到褒若门前,门外还放着素面,一动也未动,从昨日事发至到现在,明厚载滴水未进,竟有同归于尽之势,慧娘不由得眼睛一酸,但泪已经流尽,抬起酸涩的手,拍门道:「厚载,开门。」
明厚载的声音像死木:「走开。」
「褒若已经不幸了,总得让她洗得干干净净地,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上路,她那样一身污脏她不会喜欢的。」慧掩哭音,勉强把话说完。
之若撇过头,眼泪却已经扑簌簌地滚落。
里面一阵沉默,「打热水来。」她总算开口了。
热水很快送到,本来不该用热水,怕坏了身体,本来就热的天气再用热水一坏,坏得更快了,但此时没有一个敢反对。
门吚哑一声打开,嬷嬷正要跟入,一抬头却看到明厚载杀气的眼,那一脚竟跨不进去,明厚载提过热水,砰地一声门被无情盼上,慧娘也来不及问口。
明厚载提着热水来到床边,床上佳人依旧穿着昨夜的血污衣,血衣后背已经干硬板结,明厚载扶起褒若道:「褒若,你这个小丫头睡了这么久,也该起来洗洗澡啦!」
除去大红喜服,一件件地把脏衣剥除,用热水仔仔细细地擦拭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正如她重病他做过的一样,一点点,一一点地擦洗,又换了一遍热水,再重头擦洗一遍,直他满意才给她换上干爽的衣物,她最喜欢的那件莲花睡衣,又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现在干净啦,你可以睡了,睡到你不想睡,自己想起来为止。」
褒若没死,她一定只是睡着了,她太累了,睡了这么久。
空空的棺柩,白色的灵堂,没有人在此守灵,只有满府的白昭示着不幸的发生,情形怪异。
与此同时,在明府的另一个僻静角落,也安置一个红棺,里在的人平静也如睡,正是微含,棺前几张金纸箔,这便是她的行李。
仵作已经验过尸,确定是自杀,而且凶器正是杀害宓郡主的那把秋水刃,褒若的死因已经水落石出,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向李国通报褒若之事,不久朝廷派人来请慧娘,慧娘不得不强忍悲痛与来的官员一同进宫,磋商善后事宜。
这一天夜里,突然毫无预兆地狂风大作,雷雨交加,雷公电母一锤一锤劈打开天地间的混沌,誓要把天地万物撕作粉碎,打作齑粉!
门啪一声被踢开,明厚载仗剑冲进暴雨对天狂嗷:「你在叫什么!你想要把褒儿带走吗?来呀,来呀!你这个不长眼的老天,先来问问我肯不肯,只要我在,就绝不许你带走她!」
明礼睿冲上来叫道:「快把剑放下,会引电的!」
明厚载充耳不闻,一个雷打在他脚边,他的娘亲哭着喊道:「厚载,快进来!」
明厚载的愤怒直达天庭,他仗剑站在雨中,不动不摇,要想带走他的褒若,先问过他!先从他的尸首上踏过去!
狂气直达九宵,震动了九天玄帝,渐渐电歇雷息,只剩下泼天的雨,把雨中的塑像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张丽萍哭着求他,明老太君叫唤着他,明礼睿扯着他,然而谁也不能把他从原地拉开一步,他就要站在这里,看谁能把他的褒儿带走!
雨歇了,天亮了,明厚载拖着剑回到房间,搂着褒若像从前一般睡下。
褒若看似没有了生命,但是她的身体却始终不曾僵硬,虽然还冷,但却柔软如常,明厚载的心渐渐燃起一线希望,但是明知不可能,却不肯放弃希望。
两天过去了,褒若的棺柩依然是空的,明府上下无不恐慌,然后谁也不敢跟明厚载抢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府外传来一声响彻原空的偈唱:「没命的,有命的,快来与我结个缘!」
明府宅大院,外面的声音丝毫传不到里面,但这一声偈唱穿透重重灰瓦重檐,让明府上下听了个真切,明厚载身子一震,便命人把他传进来,见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打扮奇特,非僧非道非释,手里托着一个宝葫芦,笑眯眯的脸出现在这个愁云惨雾的明府,让人直接想一巴掌打掉他的笑,他看到明厚载,笑道:「伤心了?」
明厚载直觉觉得他能让褒若复活,一把抓住他的手:「帮我,让她复活,你要什么都给你!我的钱,我的命!」
「唉呀,我是那种小人吗?」那老头竟然能在明厚载全力抓着他的手时,若无其事地反手拍拍他的肩:「这是天意,你要明白。」
「狗屁天意!我不管天意!让她活过来!不然我就杀了我自己,变作厉鬼,上天入地也要把那个拆散我们的人抓出来!生噬入腹!她若死了,我要搅得天地不得安宁!我要翻起涛天大浪,把一切都淹没!让所有人给她陪葬!我要点起漫天大火,把所有的神庙都烧光!让那些端坐在神庙不理事的狗屁神仙全失了供奉!」明厚载披头散髮,一指指天,语气间杀意腾腾,妄气渐生,双眉间一股气开始漫延,像蛇一样探出头来,像要吞噬猎物的蛇!
没有人看得见那黑气,但是老头却看得清清楚楚,眼疾手快,一手打在他目间的天眼上,勉强弥合他的杀气,安抚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且安静听我说。」
「说!」明厚载盯着他的眼睛。
「她的前世是月老身边的一个小女徒,动了凡心下界受炼几生几世,便以炼去的凡心,这一生,她本当嫁给云渡,然后云渡出事远走他乡,她便一个人独守空闺,是孤独终老的命,但由于出了点问题--」由于他的爱徒之心:「她的命格已经改了,她原先的丈夫,也就是云渡因为你而当不成她的夫君,更兼之在你的介入下,被逼离开她,而你却成为她的丈夫,所以,就必须得受一番「炼命」,才能有足够的硬命来承受将来的福气,炼命必得先熬过两大劫,前一个略小些,她已经在你的努力下熬过来了,眼下就是她的最大一劫了,若这个劫过了,从此平安富贵不可言,若是没有熬过,唉!」
那就辜负了他一番爱徒心意,只盼褒若能熬过来。
「怎么让她熬过大劫?」
「那得要你一半寿命,你可愿意!」
「马上给你!」
「好--你去把「三心二意」找来交给我,我之炼成「一心一意」,用你的命给她续上一半,再加上一心一意的配合,她的魂魄便可归位了。」
「真的!」明厚载激动地揪紧月老的衣服:「什么叫三心二意,你说!我马上去办!」
「也不难,她原本的丈夫云渡,她的兄长肃旷,还有你,这便是三心了;二意便是她的原父母,也就是亲生父母,只要找齐五个人,我便能施法为她续命,重改生死簿,点亮天命灯。」月老望着床上冰凉的褒若,若有所思。
三心二意,世间男女皆易犯的错误,爱上这个,又看上那个,弃了旧爱,寻觅新爱,最后总是遗恨终生,叹气当初那个是最好。
「只是她的娘亲与兄长都在李国,不知来得及吗?」明厚载望了眼褒若:「我怕褒儿……」
他要先保证褒若的身体不会有丝毫腐坏,月老看出他的担心道:「你放心,我来看守魂舍,魂舍不会坏的。」
飞鸽传书,一封传到李国边境明海楼分部,辗转交到肃旷手中,一封直接送到常佳手中,不用两个月常佳跟肃旷便能赶到,云渡不知在李国还是在中汉,万晴楼马上开始搜寻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找出来。
至于将军那边,他既是无褒若送来这么多的贺礼,想必心中早就明镜似地知道褒若的直身份,现在褒若的复活,几乎只是时间问题。
飞鸽传出去了,通过一级级鸽站,顺利到了李国,接到信时,常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上面写着:「褒若病危,速来!必来!初初!」
几乎于此同时,边境的肃旷也收到了同样的信息,但是他却走不了,因为将不告而私离守境,是砍头之罪!于是一封假书旺上将军,将军上复朝廷,马上待到朝廷批初(这还亏得凌王干涉,要是一般请假公文,至少得在吏部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拖上半个月才能轮到回复),也已经过了半个月,凌王此时也已经告假乔装往中汉,肃旷挥鞭策马赶上已经走到半道的凌王与常佳,一家三人这才会合日夜兼程往中汉国赶来。
鬼影,虽人如鬼,却时时惦记着那个女孩,于是褒若出事不久,他的手下便已经查觉明府不对劲,不几日便通知了已经身在中汉国的云渡,鬼影便自己出现在万晴门眼中,早于凌王一行人半个月就到了明府。
鬼影一跟进明府,明厚载便得了消息,月老道:「前夫来了!」
明厚载要不是因为褒若还得求他「炼命」,早一掌将他打到墙上去贴着,眯着眼睛扫了他一眼:「我才是她的丈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说漏嘴了!」月老是上仙,不过也不敢得罪这个人,这人的前世可是……
「明厚载,褒若出了什么事了?」鬼影一身黑衣冷眼扫着明厚载:「你不是说会好好照顾她?我要见她?」
明厚载深深看了他很久,这个人是褒若的原定夫君?原来如此,虽为他感到怜悯,却丝毫不生退意,又看了他一眼便道:「你进来!」
第158章 怒打
蟠龙飞凤的大床,气势磅礴,皇帝所赐用龙头床,这是无上荣耀,两只龙头对着大床方向吐出两朵金花,金花上又有花蕊若干,象征多子多孙,可是此刻却显得讽刺,因为床上的女子毫无生机,她静静地躺着,一丝一毫生命迹象也无,大红的锦褥把她包裹得像一个布偶,鬼影上前一探,触手冰凉,显然早已过世,这一下只落得肝胆俱裂,回身便是势如雷霆一掌打向明厚载:“我跟你拼了!”
明厚载侧身避过,一声不吭,云渡嘴唇直抖,大吼:“你干了些什么?你居然没有保护好她!你跟我怎么说的?你说呀!我跟你拼了!”
他狠狠地晃着明厚载,明厚载一把推开他:“我正要找你!要不是你们云府做的事,怎么会累及她!”
一言不和,两人交手,待到老太君与丽萍一行人来时,庭院中一片天地无光,两人几乎都是性命相拼,明厚载自褒若过世,心里背恸无处发泄,云渡想起褒若的遭遇,心里更是悲愤欲绝,都是需要发泄的热门,这一下交上手怎么停得下来,招招狠厉,掌掌要命,掐脖,攻心,撩脚,势如猛虎,两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直打得飞沙走石,日月逃遁,看得老太君等人噤口无声,叫也叫不出,天民等人皱眉不语,云渡与明厚载掌风太劲,这时候上前,不但无益,势必还得伤了劝驾之人。
“这一掌是为了褒若不小心嫁给你!”云渡恨然出招。
“这一掌是为你们云府造的孽!”明厚载恨及云册。
“有什么好打的,”月老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却显得分外清朗:“这事怎么是一两句谁对谁错分辨得清的?”
云渡与明厚载互相掐着脖子瞪视良久,用力推开对方,褒若与他们的纠葛,新缘旧缘,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我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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