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这一幕,看在蓝衫男人的眼中,既妨且慰,一声近乎于呜咽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淹没在喜堂中,这人声,这笑声,这满堂的红!
红得像血。
突然他掩住嘴,踉踉呛呛地撞开人群来到庭院中,扶着一株海棠正在喘气,听得里面司礼一声高赞:“礼毕——送入洞房!”
“哇!”一口鲜血溅得蓝衫湿透,海棠下一朵蔷薇红得更艳,红得吓人,蓝衫人机械地掏出胸中的绣帕擦拭,却发现那是她的小肚兜,想起那夜的作别,不由得痴了,恨不能即刻死去!看得正痴,“你竟然难过成这样,却没有冲进去杀了他们。”一个声音没有温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蓝衫人将小肚兜收入怀中,回头看来人,肃旷眼里冰冷异常,嘴角却带着一丝勉强带出的笑意:“方才我以为你看得比我开,没想到你比我还能忍。”
蓝衫人不答,只是从怀里重新掏出一方手帕始慢慢地擦拭嘴角和手上的鲜血。
“客人婚礼上带血,对新人不吉,你到我房里来换衣服吧。”
蓝衫人随着他来到他房里,肃旷寻了一套干净衣服给他:“换上吧。”
蓝衫人依旧不说话,肃旷看着他,微扬眉头:“我该叫你什么?鬼影?云渡?”
“这个世间,哪里有云渡这个人。”鬼影清冷的面孔带着一种对世事的讥讽:“迟早都是要成鬼的。”
肃旷从柜里掏出一瓶酒,咬开塞子,狠狠灌了一口,骂道:“他倒是开心!”
“她也很开心,她开心,就行了。”鬼影神色已经漠然,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肃旷看着他道:“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是的,他知道,他知道在那大红盖头下,她的脸一定嫣红如花,而且一定是带着又喜又羞的表情,虽然他看不见,可是他却能够感觉得到,那就行了,只要她开心,便是自己死了又如何!
外面传来笑声与喊声,与新郎的敬酒开始了,鬼影随意地将腰一束:“走罢。”
明厚载挨桌敬酒,走到鬼影这桌,鬼影满斟了一杯殷殷如血的女儿红,笑道:“你今天大喜了,恭喜恭喜!”三分笑,十分痛,外人却只看见他笑的表象。一仰脖,先干为敬,酒入愁肠,愁更愁,眼睛登时便如野兽一般蹿起红丝,苦笑道:“往事成空,天意啊。”
明厚载一饮而尽,带着些许敬佩看着他,却昂然道:“你我相争数年,能成今日之事,不光是天意!”
云渡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手里的青玉杯无声化作粉末,手一扬,玉屑飞散,在场之人无不惊愕,他向门口走去,经过明厚载身边,头也不回地低声道:“我会远远看着她,要是她不好,我便带人回来杀了你,再抢走她!”
一身肃杀之气劈开眼前挡路之人,抬脚便走,明厚载示意兵卫退开,望着那个无尽寒萧的欣长身影,不由也为他动容,今日之于他,比死还难受吧?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与别的男人拜堂,看着这满堂的锣鼓喧天,看着这解卡皆惊的大红“囍”,看着这满堂金玉触目赫煌!这一生,他的前半辈子是呼风得雨,要银得金,从不知“败”是何滋味,而后却自甘情愿地败在一个女子裙下,双手奉献了所有,于是倾国家产毁于一旦,嫡亲手足叛于一朝,世人喊打,家人喊杀,带着鬼一般的身份活着如同死去,连鬼也不想当,只当鬼的影子!
云渡,乱云飞渡过清江,离离散散劈丝断!
从此云渡已死,只有鬼影绰绰。
然而,活的人却正要开始新一轮的活法,要重新幸福而甜蜜地活下去,道别了往日的伤感,开始相携的人生。
凤冠霞帔,金簪玉珥,压得褒若喘不过气来,这一套行头,美则美矣,贵也贵极,可惜,实在不是人穿的!叫你在头上压一个沉甸甸的,纯金为骨,宝石玉块珍珠全部加上头的大冠,你不累?据褒若初步估计,这凤冠至少有十斤重,再加上耳上樱桃石榴样式的金石玉珥,手上左边七个,右边八个手钏,十个手指头,加起来总共十四个戒指,因为有的手指头戴了两个!脚上!
对了,得着重描述一下脚上的风光,凤头丝履是上面的珍宝是不用说了,在烛光下如星子一般,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隐在裙下的一副金禁步!
妈的,褒若的双拳紧握,生怕不小心把将要进洞房的某人打个满脸开花,这金禁步,是一副长春藤模样的长链子,穿过内罗裤上面的特设的耳,把她的两脚如脚镣一般锁住!金禁步上面自是镶饰着玉合欢和金并蒂莲的,但再怎么华丽,再怎么样看似无碍走路,也掩饰不了它枷锁的本质!
“李国的新娘都是要戴上这个的,这意味着人生在夫家,不会被休弃,褒若,入乡随俗,你还是从俗吧,不然惹得人笑话。”这是娘亲对她这么说,可是看到明厚载眼里暗藏的精光,她万分笃定,这什么劳什子,绝对是出自明厚载的本意,估计是怕她又一次跑了吧?
她还真是猜对了,明厚载真是吓破胆了,一想到她有可能一个不高兴,再一次跑了个无影无踪,就寝食难安得很,特意命人打造了这副禁步,意味锁住她的脚步,一生只在他的身边,为此还特意求了常佳,常佳又好气又好笑,禁不起明厚载再三恳求,只得充当了一回骗子手,好在褒若见这金禁步是藏在裙子里的罗裤上的,还以为大家可能真的这么看,虽是半信半疑,但还是戴上了。
手上一个苹果一个桔,意思是平平安安,大吉大利,咕噜噜一声响,肚子开始大唱空城计,褒若从盖头下看着这两样宝贝,可不可以把它吃了?
“吃不得!”菁儿一见到褒若攥着苹果和桔的手有不利趋势,就猜到这位郡主想干什么,一个箭步上前,护住可怜的吉祥二宝:“得等到明公爷来了才能开始吃东西!”
“累——”累死我了!后面那个字还没有说出,芜儿又是一个箭步上前,精准地捂住蒙着红盖头下她的嘴,这一捂,估计演练了好久吧?褒若一脸黑线。
“外面到底好了没有!”这句话没犯忌讳吧?本来她想说外面完了没有。
“就好了!”宫中喜娘与丫头们齐声应道。
无聊!无聊!
褒若在盖头下无聊地开始数流苏穗子,突然觉得外面安静下来,然后便是喜娘与丫头们的声音:“参见姑爷!”
来了!
褒若瞬间打点精神,可以吃东西了!
挑起红盖头,望进他的眼,有惊艳有庆幸有疼惜更有数不清的爱意,褒若微微一笑,小酒窝跳跳,要人命的娇俏!
喝过杯酒,明厚载让人退下,望着她,话音微微颤抖:“褒若……”
值此良宵,你想说什么?
“有吃的没有!”褒若跳了起来,抚着肚子,愁眉苦脸。
明厚载一愣,不由得笑起来:“有!”
四喜丸子、喜结良缘、比翼双飞、百年好合,满桌吉利的菜由于放在暖盘中,不住地通过两个进出水口换热水,又加了盖,所以这个时候还是热气腾腾,明厚载掀起盖子,褒若一双筷子上下翻飞,风卷残云,转眼把四喜丸子——烧丸子;喜结良缘——汤圆;比翼双飞——鸭翅肉卷;百年好合——百合虾仁,吃了个零零落落,满足地拍拍肚子:“总算吃饱了!”
“吃饱了?”明厚载柔声问,又舀了碗红枣莲子粥:“吃点这个,清淡又香甜。”
褒若从今天早上一起床,除了喝过一点子炖羊奶,就再没有吃过东西,因为根本没时间,想也没想,便接过那粥问道:“唔,看着是不错,你不吃?”
明厚载笑道:“这碗粥,正是要跟你一起吃的。”
看着褒若吃得差不多了,明厚载这才微笑着举碗把粥吃了下去,好在新房的菜肴以精致为主,看着样式虽多,但每样就只是几筷而已,要不然以褒若的吃饭,迟早要撑得晚上睡不着了。
“你知道这碗粥叫什么名目吗?”明厚载望着褒若,含笑似有深意。
“红枣莲子粥呀。”这家伙,没话找话了吧。
“那只是菜式名称,我问的是它的正式名式,大名。”
褒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望了眼桌上大碗中残余的粥底,这一下,看出一点意思了,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呃,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褒若看了眼床上鸳鸯枕与鸳鸯被,突然觉得手心密密地沁了一层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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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章 女儿红时
“褒若……”明厚载的声音变低变哑,褒若突然全身发颤,口干舌燥,望着他别有深意的眼,不禁站起身后退一步。
明厚载也站起身来,强大的压迫力当头向褒若扑来,墙上映着他的烛影,戴着新郎帽的影子黑黑大大,像一个长了角的恶魔,随着烛光的闪烁不停而不住地向她逼来,褒若舔舔有些发干的唇,脚软不已,“来,要不要喝酒?”明厚载眼珠子一转,若无其事地道。
“不了,谢谢!”
“真的不喝?那我们就……”
“我喝!”褒若大叫一声,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女儿红,胭脂色,开封日,女儿娇。
一口下肚,甜、酸、苦、辛、鲜、涩,六味如人生,“再来一杯!”
这味道正合她此刻的心。
“不行,不能再喝了,不然明天会宿醉。”明厚载放回了酒瓶。
“少给我唧唧歪歪的,叫你倒你就倒!”
“唉,这可是你自己要喝的。”明厚载掩住眼里的精明,好像很无奈。
说罢,在褒若坚持的目光中,又给她斟了一杯,于是,那个白玉杯里的红色酒液,干了又满,满了又干,终于——
“地震了,地震了!”褒若被震的摇摇晃晃,向明厚载扑过去:“不要怕,我保护你!”
明厚载严肃地道:“对!地震了!我们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哪呢?
“快躲到那个小小的洞里去,那里安全!”明厚载扶着晃来晃去的褒若进了洞——床。
“还是你厉害,进了洞,好象好多了,”褒若努力撑住墙:“可是还是会摇。”
“因为你头上戴着凤冠,拿下来就好多了。”明厚载不等她说话,一伸手便拿下她头上的凤冠,用巧劲掷到桌上。
“啊,轻松多了。可是,好象有点热。”褒若开始把衣服抖啊抖地扇风。
喝多了酒,当然有发热,何况这是凌王特觅的十七年的女儿红。
“衣服穿得太多了。来,我帮你,一会就不热了。”明厚载伸手就要解她的扣子。
“你为什么不脱?”褒若最后的一丝清醒难得地把持住自己,反扣住自己的前襟,不让他动手。
这个太容易了,你不说,我也要脱,而且我早就想脱了!明厚载心道。
于是明厚载唰唰两下就把自己的外罩脱了,只留下里面贴身白绫衫,“真清凉啊,啧啧,你穿这么多,真是笑死人了,唉,不脱就不脱吧,反正我很清凉,太舒服了。轻松又舒适。”
明厚载无限陶醉地伸展了一下四肢,褒若生气了:“为什么你脱我不脱?我也要脱!”
可是大礼服的衣带彼此纠缠,褒若怎么解得开?
一只大手伸过来,无声解开了她的大礼服,蔽膝,然后是裙子,裤子,禁步,外衫,内衫,褒若笑道:“真是很轻松呀,你真聪明!”
明厚载闪了闪眼神:“你的口干不干?”
褒若舔了舔舌头,那种毫无防备的样子看得明厚载一阵喉咙发紧,点点头,明厚载轻声道:“我喂你喝水。”
说罢他头便向褒若倾了过去,含住了褒若的唇,褒若用力咂吮,两舌如鱼儿相戏,啧啧声响起,褒若目光逐渐迷离,喃喃道:“这水,好奇怪……”
“喝着喝着,就不奇怪了……”
“你不要压着我……”
“不压着你,地会摇的。”
“你在干什么?”
“身上是不是还有些热?我帮你除热。”
剩下的紧身小褂衫,其实便是一层透明的纱,绣着淡淡的合欢花,褂衫下没有穿肚兜,若隐若现的两颗红宝石对着明厚载闪着润泽的光芒,明厚载倒抽一口冷气,大手一伸,薄如蝉翼的褂衫四分五裂,身下一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便抵在褒若的两腿间,褒若人似在热海中漂浮,突然这一个更热更烫的东西在女子最柔最嫩的地方一激,突然酒意大减,这是什么?
睁开眼睛,看见明厚载伏在身上,目光灼灼,蜜色的肌肤闪着汗光,全身肌肉紧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不由得有些警觉,推着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