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无涯荒草,朝外姿态不一地翻倒在地。但与此同时,又有一波接一波的将士呐喊着前赴后继,仿佛永远也杀不尽头似的。
高珩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强势围攻,手中的剑尖淌着几滴鲜红的血珠,眼里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知难而退的惧意。
虽然躲过了大部分的攻击,但由于对方人多势众,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遭到偷袭。锐利的刀锋在他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血红的口子,鲜血染红了他身上坚硬的盔甲,他却仍旧不知疲倦地厮杀着。
不知经过了突破了几次重围,不知倒下了多少西晋士兵,纵然好几次因为伤痛和体力透支而险些倒地不起,他最终还是以超乎常人的毅力撑起身子,以剑指地,在这片无垠的血泊中重新站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如铜墙铁壁般屹立不倒的男人,所有西晋将士都开始不约而同地放慢进攻的速度,陷入了一种恐慌的情绪之中。
然而高珩心中明了,一切其实才刚刚开始。
第八十四章 劫后余生
其实,高珩之所以肯如此奋不顾身地舍命相救,除了看重顾寒清这个朋友之外,还因为心中那个郁结多年的心结。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在幼年时就被迫离开故土亲人被送往敌国为质,孤苦伶汀,无依无靠,受尽了冷漠和苦楚,饥寒与压迫。他虽然从未与人说起,也从不愿意提及,但这些清晰且触目惊心的回忆无疑在他内心深处烙下了滚烫的印记,纵使伤口慢慢结痂变平,却永远不会复原成像未曾受过伤那样完好如初。
而眼前这些凶神恶煞的西晋士兵,不仅是时刻威胁着他生命的绊脚石,更是横在他心头的魔障,准确地来说,他所面对的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道道想要渗透他的过去,覆灭他将来的可怖阴影。
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马倒在眼前,士气变得愈发微弱,原本志在必得的刘钦开始沉不住气。只见他暴怒地踢开横在脚边的军旗,一把挥起沉甸甸的大刀,气势汹汹地朝着高珩砍杀而去。
“死到临头还嘴硬!”
见统帅刘钦亲自出山,所有晋国将士即刻让出一条路。
只觉一阵劲风携着一股杀气扑面而来,眼见刘钦手中的大刀就要砍中自己的眉心,高珩持剑抽手以剑身相挡,随着刀剑清脆的撞击声砰然响起,刘钦手脚一并使力向前推送,逼着高珩朝后退去。
由于之前与多人打斗拼杀,高珩已经耗费太多体力,也受了不少的皮外伤,身体就快要不堪重负,而刘钦的趁势而起在他人看来无异于斩断了他一切的生路。
除了顾寒清以外,在场的所有西晋将士几乎都一致认定,伤痕累累的高珩断然会死在刘钦的砍刀之下,不带一丝一毫的悬念。
被步步紧逼地向后退出十米,高珩虽然侧身撤剑躲过了刘钦的劈砍,然而刚欲出力反击,孰料刘钦突然一个疾转,反手举刀砍中了他的左肩。高珩避之不及,那一刀就这样硬生生地砍在了他的肩窝处,一时间鲜血汹涌而出,高珩狠狠一咬牙,脚下一软,终是因为巨痛难忍而跪倒在地。
“三皇子!”
顾寒清悲戚的喊声回荡在这空旷的平地之上。高珩低头喘着粗气,让人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情,殷红的鲜血一道道地顺着手臂流下来,与地上的尘土混杂在一起,满目皆是斑驳刺眼的血痕。
此刻的高珩在刘钦眼中已然再无威胁,任他曾经是多么凶猛强悍的虎豹豺狼,一旦落入猎人的手中,也只能任人宰割。
“高珩,你确实是个很好的对手,只可惜你我注定为敌。”刘钦一面说着一面缓缓举起手中的砍刀,“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让你的军队从这里撤出去,我可以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要么,老子现在就亲手了结你。”
周围的西晋士兵闻言,以为此次能够扭转败局,一改之前的低靡之气,开始变得欢欣雀跃。
而此时,高珩仍旧低头闭目沉默不语,像是已经放弃了所有挣扎。但顾寒清心中明了,就这样俯首认输,绝非他的个性。
“你还在等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还在等援兵来救你。”刘钦弯下身子凑近高珩,神情险恶道,“我告诉你,这周围方圆几里早就被我设下了埋伏,既然你肯为了朋友选择自投罗网,那就早该想到,你的那些部下要为你们所谓的道义陪葬。”
刘钦不紧不慢地说着,脸上渐显得意之色。就在此时,原本沉寂已久的高珩突然睁开双眸,以迅雷之势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随着一道寒光疾速掠过,等到刘钦回神时,那把匕首已经赫然架在了他的脖颈处。
“将军!”
一时之间,西晋士兵的惊叫声四起,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想要上前相救已经为时已晚。毕竟谁都没有料到,只在片刻之间,情势又急转直下,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骄兵必败,你太轻敌了。”
高珩将匕首刺进刘钦的肉里,冰冷的眸子里寒光凛冽,之前因为伤痛而浮现出的隐忍之态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目的肃杀之气。
刘钦低头看着脖子上这把锋利无比的匕首,脸色顿改。他勉强平复下慌张的情绪,嘴角扯出一丝故作不屑的冷笑:“哼,你以为你杀得我吗?你可别忘了,你的朋友还在我手中。”
“人质呢?人质去哪儿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惊讶地喊了一句,刘钦闻言转头一看,登时脸色大变。只见原本被他的部下所挟持的顾寒清,不知在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山林间一阵风吹草动乍响,无数铁甲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从外围将红翎军的军营团团围住,抬眼间,一大片火光已经横在眼前。
此次带兵前来的,正是左卫大将军陈复,他原本在泗水以北驻守,听说高珩以身犯险进入敌方军营,便即刻从北面赶来相救。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三皇子恕罪。”
陈复飞身下马,躬身抱拳,看着地上无数的横尸,再看着高珩满是血污与伤痕的盔甲,眼中隐隐透出一丝惊叹与钦佩。
“不迟,时间刚刚好。”
高珩神色从容地淡然一笑,望着周遭已经士气全无,兵败山倒的西晋将士,轻叹了一口气。正要缓缓撑起身子,但即刻就被一只伸过来的手稳稳扶住。
高珩抬眼一看,只见顾寒清抿紧了唇部线条,正神情凝重地望着他。默然良久,他逐渐舒展眉眼,眸子里翻腾起一股深切的动容之色。
“为什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高珩嘴角轻扬,抬手打断了顾寒清的话。
他忍着浑身的伤痛站直身子,将染血的长剑收入剑鞘中,抬起头把视线移向了远处沉浸在夜色中的山峦,目光凝滞。
那是西晋帝都祁阳城的方向。
“还记得那句话吗?”
他沉吟片刻,转过头去看向顾寒清,脸上带着几丝调侃却温存的笑意。
“因为你是周国人,而恰好,我也是。”
第八十五章 不眠之夜
夜深人静,整个京城都笼罩在阑珊的夜色之中,唯有城西的靖国公府灯火通明,大批人马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把这寂静的长夜都搅成了一壶滚烫的沸水。
在得知程素锦和程煜无端失踪之后,程衍特地调出亲兵在京城各处可疑的地点进行搜寻,大张旗鼓地忙活了一整夜,却依旧一无所获。
程府正院的疏影堂内,程衍神色焦虑地坐在太师椅上,听着一批又一批人前来汇报遍寻无果的消息,眉头都皱成了一条缝。
“这人走在大街上又岂会无缘无故就不见了?定然是被人给掳走的。”
张氏坐在程衍旁边气挑了挑秀眉,瞪了一眼随程素锦和程煜一同出行的兰馨等人训斥道:“这么多人还看不住一个姑娘和一个孩子,我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
“那到底是谁抓了锦儿和煜儿?”刘氏用手绢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苦着脸道,“这两个孩子出门少,平时接触的也都是熟识之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被人给掳走呢?”
“妹妹啊,有句话…说出来你恐怕会不高兴。”张氏看着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刘氏,意味深长道,“你说怎么这么巧就偏偏抓了你这一对孩子,是不是你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想要报复啊?”
然而事实上,玉隐山庄想抓的人就只有程煜,之所以算上程秀凝的份,只因为她当时和程煜离得太近,与其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只带走程煜一人,不如将两个一同打包,反正都是妇孺而已,就当买一赠一算了。
而刘氏原本正在伤心头上,如今听闻张氏这番话,即刻止住眼泪涨红了脸激动道:“大姐你这是什么话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数落我。也是,反正丢的不是你的子女,你确实不用像我这样担惊受怕,没准,心里还偷着乐呢。”
“妹妹你这话可说的过分了。”张氏一阵阵地揉着太阳穴,语气略显不悦,“这凝儿和煜儿好歹也要喊我一大娘,我平时也没少疼他们。他们一出事,我就赶紧吩咐人连夜出去找,忙活到现在头痛病都犯了,你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可是你刚才……”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工夫在这里斗嘴?”程衍一声呵斥,神色严峻道,“什么你的子女我的子女,这丢的都是我们程家的孩子。大的那个不成器,就知道忤逆犯上……”
他说着特地稍作停顿,看了坐在对面的程煊一眼:“小的那个要是再丢了,我程衍还有什么颜面面对成程家的列祖列宗!”
张氏闻言面带愠色地看向程煊,脸上显出几分责怪之意,心中更是不甘地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张氏在程家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说唯一也是最大的顾虑,就是作为嫡长子的程煊离经叛道,不思进取,已经让程衍失望透顶。如今听见程衍当面指责,她作为亲娘又是程家的女主人,不仅脸上挂不住,心中更是痛心疾首。
这时候,她甚至对程煜的无故失踪怀有那么一点庆幸。
毕竟程家到最后若是只剩下一个儿子,无论程煊多么不成气候,程衍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把程家交与他手中。
而面对父亲毫不留情的指责,程煊歪了歪嘴,却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他故意对张氏的目光视而不见,随即调转脸色对刘氏安慰道:“爹说的对,二娘你先别激动。今日冬至,城门早就关了,这人肯定藏在京城里头,咱们仔细找,一定能找着。”
张氏闻言急忙趁势赞同道:“煊儿说的没错,他们现在一定还在这京城之中,妹妹你也不用太过伤心,这些人竟然敢和我们程家作对,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这时,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程素锦突然接口道:“这些人竟然敢和我们程家作对,想来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听到程素锦的话,众人皆是一愣,而刘氏听到这句话,脸上更是加重了忧虑。
“也是…不过抓走二妹和小弟的人好像知道他们二人今日会上街参加冬至祭典。”程煊若有所思地说着,突然眼睛一亮,“你们说,会不会是熟悉我们的人干的?”
“应该是熟悉我们,又记恨我们的人吧?”
程素锦端起手边的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那双细长的丹凤眼中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狡黠之意。
“熟悉我们,又记恨我们的人,那又会是谁?”
刘氏垂下眼帘,细细地思索着程素锦所说的话,一旁的张氏闻言也陷入了沉思之中。然而就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只见二人突然抬起头对视了一眼,眼神忽转锐利。
“难道是。。。。。。”
程素锦见张氏和刘氏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其实我也是只是猜测而已,不过她在咱们程府生活了十几年,知道小弟每年冬至都要去祭典,这若是换作外人,恐怕不会了解得那么清楚吧?”
“你们到底在说谁呀?”程煊显得有些疑惑,“难道就不能是临时起意才选择抓人的吗?”
“不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抓走,绝不是临时起意,一定是早有预谋。”
程衍握紧了椅子上的扶手,眼中泛起一阵严峻的迷离之色。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突生事端,实在太过凑巧,他断定抓走程素锦和程煜的人绝非像这些程家女眷所说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让他能受制于人,好达成某种目的。
“可如果真是程金枝那个死丫头,她最该记恨的应该是姐姐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