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金枝很是恭敬地朝着周帝躬身谢恩,趁着弯腰的那一霎那,神情凝重地咬紧了下唇。待抬起头时,又恢复了方才的从容镇定之色。
“其实,臣女想证明的事情很简单,只要陛下能给臣女准备一碗清水,陛下自然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程金枝,此处是商议家国大事的朝政之地,你一介女流之辈竟然敢在这里如此胡作非为,你未免也太把朝堂,把父皇当儿戏了!”
见程金枝似乎有“大招”要放,太子心中一紧,担忧之余,却只能咬牙切齿地加以阻拦,心里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毕竟他才刚刚被免罪回宫,万事都得小心谨慎,如果再当着周帝的面做出什么冲动逾矩之举,对他而言自然是百害而无一利。
“琛儿,你稍安勿躁。”周帝略显诧异地看了太子一眼,随机吩咐身旁的近侍道,“去,就照燕王妃去弄碗水来,朕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父皇……”
太子见状本还想再争取一番,却被一旁神情阴沉的齐王使了个眼色,也只能勉强镇静下来。
“不过程金枝,你要知道,你现在提的这些无理要求,朕即便答应你,可如果到时候什么都证明不了,朕一定会加倍惩治于你,绝不手下留情,你最好考虑清楚。”
“是,臣女方才说过,臣女今日竟然敢冒死闯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臣女稍后的回答不能让陛下满意,要杀要剐,臣女全都欣然接受。”
“好!”
望着程金枝坚定不移的神情,周帝眸色一凛,似乎做好了看戏的准备,少顷之后,只见一名宫娥已经步履轻盈地端着一碗清水步入殿中,摆在了众人眼前。
“自古以来,百年之前便有滴血验亲这一说,时至今日,依然行之有效。只要二人各取一滴血入碗中,若血能融为一体者,即能认定是有血缘关系。”
程金枝此话一出,无论是堂下的朝臣还是龙座之上的周帝,包括她身旁的太子,都已经猝然明白她接下来到底要所行何事。
可无论太子的身世是否真有可疑,毕竟此事事关皇家颜面,不该这样毫无遮掩地在群臣面前暴露曝光。
但偏偏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此刻均已经猜到程金枝的目的何在。如果这个时候周帝突然调转态度阻止她的滴血验亲之举,未免会让在场所有人以为他有心虚之意,更会惹得众人心中起疑,议论纷纷,从而撼动储位。
这也是为何,明知此事事关皇室名声,程金枝方才却没有请求周帝让群臣回避的原因。
当初对于太子身世的谣言,若非来势太过凶猛,周帝其实并没有多加在意,只以为是南楚图谋不轨所行的卑鄙之举。
加之高珩后来勾结敌国的谋逆,他便更加劝慰自己此事是高珩为了陷害太子而蓄意捏造。
只是虽然如此,可在他心里那根刺却还是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生根发芽,还是无法尽数剔除。
于是在权衡一番之后,还是默许了程金枝看似有些荒唐的行径。
但是太子不同,纵使赵皇后已经极力否认这场谣言纯属子虚乌有,然而每每提起此事,他从自己母亲的眼中总是能看到一些闪烁隐忍的神采。
让他总觉得,在这件重大的事情上,赵皇后其实对他隐瞒了什么。
“滴血验亲?程金枝,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面前这碗映照出自己惊恐容色的清水,太子攥紧衣袖,整个人开始变得愈发紧张,
他从“官银旧案”中卷土重来,如今好不容易扳倒高珩稳固的储君之位,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波和打击。
更何况,倘若他身上的皇室血统真的有疑,这种打击,无疑是万劫不复的。
然而程金枝并没有去理会太子的躁动不安,而是走到盛着清水的碗前,率先拿起一旁的匕首划破指尖,向着碗内滴进了一滴血。
眼见程金枝竟然将自己的血滴入碗内,而不是按照他们所料请太子验证,众人皆神情诧异地显出不解之色,开始不明白她到底想要验证些什么。
紧接着,只见程金枝对周围疑惑的视线视而不见,又将目光移到了早就跃跃欲试的高勋身上,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高勋在上朝之前就已经得知程金枝的计划,此刻很是自然地走上前来,学着程金枝方才那样划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入了水碗之中。
片刻之后,在众人不可置信的惊叹声中,只见碗中两滴无论如何都没有血亲关系的血,竟然悄无声息地融合在了一起。。。。。。。
第五百二十三章 瞒天过海
“怎…怎么会这样……”
看着面前碗里两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血竟然融为一体,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叹之声,就连原本面色忧虑的太子也怔在一旁,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周帝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仿佛写着“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这九个大字。
而眼睁睁见自己和程金枝成了“血浓于水”的亲戚,原本心情紧张的高勋显然也大吃了一惊,半晌才神情古怪地嚅嗫着道出一句。
“金枝,我们…原来是兄妹啊。”
盯着碗中谜一样的血迹,程金枝秀眉紧蹙,却没有去回应高勋,而是特意去看了一眼站在群臣间的脸色有些难堪的程衍。
眼神游移之间,踌躇片刻便迅速抓起一旁岑风的手,用匕首划破他的指尖,将血滴入了碗中。
而同样出人意料的是,这位跟大周皇室毫无血缘关系的岑长司,他的血竟然也和碗中二人的血融到了一起。
“看来这碗水能让全天下都成为一家人。”
程金枝目光凌厉地放下匕首,眼中极快地闪过一道星芒,随即眸光一沉,满目愤慨地向着周帝俯身跪地,每个字都说得掷地有声。
“陛下,臣女肯定此水有问题!依臣女看来,定然是有人做贼心虚,担心臣女会揭穿他那些不得见光的苟且之事,所以存心阻挠臣女,妄图蒙蔽陛下!”
程金枝此话一出,只见周帝胸口气息一滞,若有所思地看了堂下面容僵硬的太子一眼。思虑少顷,这才面色阴沉地传唤太医贺荃进殿。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在眼皮底下发生这种荒唐之事,除了这碗水暗中被人动过手脚,根本没有第二个能够合理解释的理由。
毕竟程金枝,高勋,和岑风这三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存在血缘关系的。
在众人各怀心思的目光中,只见贺荃不疾不徐地步入大殿之中,在向周帝行完礼之后亦不再言语其他,而是直接端起碗检查起碗中之水。
仅仅稍时,只见他眸色一转,似乎心中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
“回陛下,据微臣观察,燕王妃和晋王殿下,以及岑长司三人的血之所以能相融,是因为这碗水被人掺入了白芷粉。此粉无色无味,入水即溶,凡清水只要加入分毫此物,即便没有血亲关系,其血亦能相融。”
听完贺荃此言,堂下自然是窃窃私语声一片,周帝更是浑身一震,眼中已是阴云密布。
然而实际上,程金枝和高勋虽然表面上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但方才直至此刻发生的一切,实则皆如他们二人所料。
这贺荃口中这无色无味的白芷粉,其实程金枝刚才举起匕首划伤指尖的那一刹那,故意将藏有白芷粉的衣袖稍稍浸入碗中,由她亲手加进去的。
不久之前,就在程金枝久久沉寂在慧妃的猝然离世中痛苦万分时,想到太子回朝是她最后唯一可能扭转局势的机会,她最终还是强人痛楚,准备最后放手一搏。
只是,虽然几乎可以肯定太子身上的血统有疑,可今日已然是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最终的结果出错抑或是有人从中做梗,千方百计地将真相加以掩盖和阻拦,这无异于斩断她所有的后路,将整个燕王府推向穷途末路的深渊。
毕竟现在的皇宫,现在的朝堂,近乎一半都已经被赵皇后和太子掌控。
所以,程金枝才会想到先发制人,先行一步在水中动以手脚,反其道而行演一出戏,让所有人包括周帝在内先入为主,皆以为确实有人心怀不轨,企图欲盖弥彰。
这样不仅会让在场群臣以及周帝认为太子身世确有可疑,还会加剧太子心中东窗事发的畏惧感,逼得他因为害怕而心虚不已,从而自乱阵脚。
因为就在她走入大殿的那一刻,她从太子眼中,清楚地看到了那种害怕秘密暴露的恐惧。
如此一来,虽然这本就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赌局,可程金枝却俨然让自己手中多了一分机会和把握。
而听完贺荃所言,周帝原本就阴沉的脸庞更加怒意森然,立刻就将矛头对准之前送水上殿的宫娥,厉声质问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那宫娥实属冤枉,当即便害怕得泪如雨下,拒不认罪。只是任凭她如何哀求申辩,周帝似乎都已经认定,确有心怀不轨之人企图掩盖某些真相。
这一刻,面对一个因为自己而蒙受不白之冤的女子,程金枝心中五味杂陈,愧疚不已。
同样此时,大家即便不出声,心里也都已经猜测到,在这碗水中动手脚的所谓何人。
朝堂上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尴尬和微妙,仿佛像是有颗定时炸弹在悄然酝酿,只等着有人拿起火把将它引爆点燃。
而看着周帝眼眸中那浓重的隐忍之色和微微颤抖的双手,程金枝知道他已经对站在暗处的人和事有所预料。
为了不让这场看似进行顺利的戏就此中断,于是便急忙趁势请命道。
“陛下,臣女恳请陛下再给臣女一次机会,让一切真相水落石出!”
“程金枝,你闹够了没有!”
而太子这一声气息急促的高喝,落入众人眼中也平添了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父皇,您万不能再让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在朝堂之上胡作非为!什么滴血验亲,什么白芷粉,简直是无中生有,可笑至极!来人呐,给本宫……”
“那太子殿下您敢验吗?”
还未等太子说完,只见程金枝声色俱厉地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突然间,整个大殿之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太子的回答。
面对程金枝如此针对的质问,太子不由眉间一跳,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只见他赫然抬高了音量。
可言语间听起来,却终究是少了些许的底气。
“哼,本宫乃大周太子,储君之尊,外头那些谣言本就是无稽之谈。你今日在群臣面前演这出滴血认亲,这是在质疑本宫,质疑父皇吗!”
“好,既然太子殿下认定外头那些谣传是无稽之谈,认定自己是大周皇室毋庸置疑的血脉,今日在陛下和群臣面前亲自击碎谣言,一解大家心中疑惑,堵住悠悠众口,岂非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程金枝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强而有力,似乎有意和太子此刻气急败坏的激动形成对比。
沉吟片刻,只见她勾起唇角迎上太子眼中炽热的火光,眼角流下了一丝冰冷的轻蔑之色。
“还是说。。。太子殿下您,根本就不敢?”19
第五百二十四章 蛇打七寸
见程金枝当着群臣之面对自己的身世百般质疑,望着她眼底深处那刺目的厉芒,太子一向心高气傲,不容得任何人评头论足,又岂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此刻选择退避隐忍,定然会让周帝和众大臣心存疑虑,对他的血统和身世生出多番猜忌和怀疑,足以动摇他本已经尘埃落定的储君之位。
这场关于江山未来储君的谣言之祸,按照周帝的心性,早晚都会让它水落石出。
而且在太子心中,其实也对这个答案充满了复杂的情愫,却又不免有些望而生畏。
他不相信程金枝所言,对自己身上所继承的皇室血统满含自信,却又担忧于赵皇后当时提及此事时那刻意隐忍的眼神,心中不由有些惴惴不安。
可越是这般扑朔迷离,舆论不断,他就越是想要拨云见雾,得到一个准确而令人信服的结果。如此一来,不仅能堵住悠悠众口,更能让程金枝再无还手之力,将燕王府从眼中完全剔除。
“本宫堂堂大周太子,又有何不敢?只是,你一个身负谋反重罪的乱臣贼子私自出逃闯宫,还敢在父皇面前肆意污蔑当朝储君和一国之母,非要处以极刑才是。”
他面目狰狞地瞪着程金枝,这满含仇恨的灼热目光,近乎要将她燃烧吞噬。
“这句话,还是等太子殿下验过之后再说吧。”程金枝见状却只是淡淡一哂,“只要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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