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也就顺理成章地空出一部分时间,得以让程金枝从窗口溜出屋外。
由于院墙上又种着一颗树大根深的槐树,只要她能顺利从窗口出去,便可以借这棵树为着力点向上攀爬,由此翻墙而出。
这棵槐树枝繁叶茂,即便逃脱的时间不够,至少还能以昏暗的夜色为辅,躲在茂密的枝叶为自己寻得一个躲藏之处,也能减少许多危险。
虽然当计划和想象付诸行动时,总会和现实有所差距,可现在,这几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然而,她之所以犹豫再三,直到现在才肯透露一二,正是出于不想让身边这些人替自己冒险。
自她嫁入王府为妃,这几年来,除去高珩这个丈夫以外,无论是贴身伺候的踏雪寻梅,还是时刻护主的沈均,这王府中的每一个人对她而言就如同家人一般,是同样重要的存在。
她实在不想看到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有什么三长两短,抑或发生意外。
“王妃,没时间了,此时若是再不行动,等到天一亮,就更没机会了!别再犹豫了!”
“是啊,您真的不必担心我们,这些禁军针对的人是您,我们这些下人在他们眼里根本一文不值,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金枝姐姐你快走吧,你一定要救高珩哥哥,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
耳边是一句句语气强烈的催促声,仿佛一股巨大的推力,迫使她收起内心所有的顾虑与悲痛,迈开脚步,毅然决然地踏出这方寸之隅。
然而随着小恒稚嫩的声音传来,她只觉心头猛然一沉,一种无可奈何的深切痛楚,伴随着无尽的挣扎,瞬间填满了整个胸腔。
她又何尝不想带着小恒一同离开?又何尝不想带上所有人逃出这虎穴龙潭?
然而,自己能否顺利出逃还都是未知之数,如果再带上年纪尚小的小恒,到头来可能非但无法逃脱,更只会是互相拖累。
她之前便从禁军口中得知,太子已经从骊山启程回京,明日便会到达京城入宫面圣。
太子归来,不但意味着高珩和自己所处的境况会更加凶险,也间接证明周帝已经认准高珩勾结南楚的谋逆之举,从而选择宽恕了这位尚在储位的儿子。
即使太子当初的罪行让周帝痛彻心扉,也足以令他失去储君之位,可与高珩如今勾结敌国蓄谋造反的不臣之心相比,终究还是能够得到饶恕。
千百年来,在袖手天下,意欲江山基业千秋万代的帝王眼中,只有皇权永远神圣不可侵犯,也永远高于一切。
而于太子和赵皇后而言,此刻,应该正是他们最春风得意,又夜长梦多的时候。
因此无论如何,程金枝自知都要在明天早朝之前潜入皇宫,见到周帝。
也只有站在这位被蒙蔽双眼的君主面前,一一撕开那些乱臣奸佞的真面目,才有可能赶在高珩弹尽粮绝之前,觅得一线生机。
否则,即使今日她选择死守在此,最后何其幸运能够留下性命,他日待太子登基为帝,无论是燕王府,还是与其所关联的所有人和事,也同样难逃一死。
这样一想,程金枝终是不再摇摆不定,拖泥带水,而是和踏雪互相交换了衣裳和行头。
褪去迤逦长裙和金银首饰,穿上相对简易,有利于行动的常服,她整个人也变得严肃起来。
只见她绷紧脸色抬起眼帘,目光沉沉地凝望着眼前这一张张同样信念坚定地面孔,动了动嘴欲言又止。
四目相对之下,回想起过去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各自眼中不禁泪光闪烁。
她抬手抚过小恒柔软的脸庞,就在一滴晶莹的泪珠即将从眼眶中淌下时,骤然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隐在衣袖中的拳头都因为太过用力而攥得生疼。
这一刻,她愿意背负着身后这些人所有的希望而努力。
“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
程金枝缓步走到窗前,竭力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将手伸到窗沿上做出开窗的动作,心跳也随之加快了跳动的速率。
“你们,一个都不能少。”
身后传来了重重的应答声,然而话音刚落,只闻一阵破门而出的嘈杂声也随之赫然响起。
而窗外原本几个晃动巡逻的身影,也果不其然在听到动静之后朝着同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程金枝心头一颤,登时只觉心上登时撕开了无数道细长的口子,痛苦难忍,却还是极力逼迫自己不要回头,
她咬紧牙关,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窗户,眼见四下无人,便翻身跳了出去。
第五百一十五章 逃出生天
外头的禁军虽然人多势众,但好在沈均武功高强,追随高珩多年也历经过不少大小险境。
虽然不能以一人之力将面前这些禁军尽数歼灭,但为了给程金枝尽可能多的逃脱时间,还是能够抵挡周旋一阵。
屋内烛火全熄,周围的光线迅速消失不见,使得原本就沉寂浓重的夜色不由更加暗沉。
见大门突然被撞开,在光照有限看不清容貌的情况下,守在庭院周围的禁军一看踏雪身上的装扮,便只认为她是意图硬闯出府的程金枝,并没有意识到其中有诈,很快就朝她围拢过来。
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阵刀剑相交嘈杂声和人声,让人听来只觉心绪不宁,如同一只只利爪,在心尖上挠开了一道道抓痕。
程金枝绷紧精神从地上站起,来不及多加思索,快步猫着腰来到了那棵盘踞着槐树的墙面下。
眼前这棵树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有几分鬼气森森,虽称不上参天大树,却也着实有些高度,幸得程金枝只用爬到与墙沿齐高的位置,并不用攀爬到顶。
加之她从小因为饿肚子,经常趁着无人之时爬上程府后院那棵橘子树上偷摘果实,因此爬树于她而言只是多费些体力,却并非难事。
只见她双手抓着树干,脚上借助着力点往上使力,很快就已经爬到了接近墙沿的位置。
不远处的声响逐渐变得微弱,程金枝的心跳却愈发剧烈紧张,手脚的力气也已经消耗了大半。
她深吸一口气,因为心中记挂沈均和踏雪的安危,虽然紧张,还是忍不住扭头朝庭院处望了一眼。
但因为夜雾笼罩和距离有限,她只能隐约看见几簇火光在视野中摇曳,并不能清楚看见沈均和踏雪的境况如何,只能在心中不断地祈祷他们平安无事。
却不知,就在她转过身去,一只手触碰到墙边的一刹那。。。。。。
随着火把被一一点亮照出了踏雪真正的容貌,禁军也随之恼羞成怒,手中的一把利剑,就这样无情地朝着她劈了下去。
而此时的程金枝已经伏在墙沿之上向下张望。这面墙属于王府后院,是个守卫相对松懈的地带,也可能是因为被府中突然发生的意外所吸引,墙下暂时不见任何禁军的身影。
又因为夜深人静,燕王府成了人人忌讳之地,空旷的路面上荒无人烟,只能感到如水般的凉意。
墙的高度离地面有一定距离,可在如今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的情况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跳。摩拳擦掌,再咽了口唾沫,程金枝紧紧抓住离地面最近的树干,紧接着双眼一闭,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凛然之心纵身往下一跃!
夜风夹杂着些许凉意扑面而来,在重重落地的那一刻,只觉脚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酸痛。
但此刻,程金枝已经顾不得再去察看伤势或是叫苦喊痛,而是一直扶着墙即刻撑起身子,发现勉强能够行动之后便步履蹒跚地朝前疾走。
岂料才刚刚迈开几步,却闻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乍听一个凌厉的声音骤然响起,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刺耳。
“她在那儿,快抓住她!”
听到这猝然而来的叫喊声,程金枝心头一颤,得知自己行踪已经暴露,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忍着疼痛加快了脚步。
自己既然好不容易能够得以从王府中逃脱,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众望,必须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她毕竟脚上有伤,那些禁军又来势汹汹,即使程金枝拼命想要逃离,却还是很快就被圈在了包围圈中无路可走。
“好一招声东击西。燕王妃,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见程金枝已是瓮中之鳖,不足为惧,其中一名负责守卫禁军便放慢步伐走上前来,唇边显出了一丝阴险的笑意。
“难道你就真的忍心,看着整个王府的人都为你陪葬吗?”
“别伤害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程金枝瞳孔一紧,想到踏雪等人的安危,还有她没能带走的小恒,鼻尖顿时袭来一股酸楚。
此时此刻,府内的人为了她正命悬一线,全都甘愿豁出性命,可自己此刻眼
却还是重新落入敌人手中,终是棋差一招,自身难保。
一时间,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头顶慢慢渗透脚底,让她只觉得,自己是这般无用。
“会不会伤害他们,就得看燕王妃你配不配合了。如果王妃还想让他们活命,就乖乖跟我们回去,否则属下可不保证天亮之前,王府里会多少具尸体?”
听着对方如此残忍险恶的话语,程金枝胸口的气息一滞,如果此刻手中有一把利剑,定会毫不犹豫地朝着此人狠狠地劈砍下去。
“好啊,你如果不怕死的话,就试试看啊。”
程金枝深知自己是落罪之身,早已没人忌惮她王妃的身份,自己此时若越是愤怒恐惧,便更会长了面前这些人的威风,让他们更加放开胆子肆无忌惮。
因此,她脸色一转,将心中的愤怒表现出来,反而不屑地冷哼一声,摆出了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们现在一个个肯定以为,我和我们家殿下定然难逃一死,将来的皇位必然是太子的吧?”
“哼,难道不是吗?”
这禁军闻言眸色微转,显然对程金枝这般古怪的态度感到了几分诧异,但语气还是不慌不忙。“燕王勾结南楚意图造反是事实,陛下已经派林将军率军前往堵截,以防他路上得到消息,联合南楚趁势起兵逼宫。我想这个时候,他想必已经在押送途中,就快要到京城了吧?”
而得知周帝派出林康捉拿高珩,程金枝原本就忧惧深重的心情又再度蒙上一层阴影,脸色也不由变得愈发难堪。
也更让她意识到,无论高珩有没有落入林康手中,时间都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们家殿下当年能以一己之力对抗西晋数百精锐铁骑,完胜而归,区区一个林康这样狂妄自大的莽夫,根本动不了他。”
纵使心中已是波澜起伏,胸口气息凝滞,可程金枝表面上还是竭力作出平静的样子,但脚步却已经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然而她每向后退一步,这些禁军便会向前前进一分,显然不会给她留半点退路。
面对当前令人无法喘息的危局,程金枝已经被逼得手足无措。她咬紧牙关,视线从四周飞快掠过,搜寻着能够自救的契机。
而眼波流转间,却突然眸光一亮。
紧接着,只见她在禁军面前站定,继而目光如炬,唇角轻扬。
“今日我既然能从王府走出去,就绝不会再走回头路。”
第五百一十六章 池鱼之殃
“不行,我答应过三哥要照顾好金枝和慧妃娘娘,我得出去救他们,不能任由父皇听信奸臣所言,中了太子和皇后的奸计!”
天亮时分的晋王府内,高勋一脸急躁地皱着眉头,在正院的厅堂门前踱来踱去,看得一旁的程秀凝只觉眼花缭乱,很是嫌弃地扯了扯嘴角,心中却也为之忧心不已。
“我说晋王殿下,您还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外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巴不得也给你套个谋反之罪,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程秀凝放下茶盏瞪了高勋一眼,语气中听来满是怨念和责备之意,但更多的却是掷气。
“你就算自己要往火坑里跳也别连累我,小时候我娘曾请过一名得道高人替我算过一卦,说我将来可是成凰成凤的命,命数不该绝于此,我可不想陪着你一起死。”
她的这番话虽然句句带刺,丝毫不讲人情,实则却是为了掩盖心中那深重的担忧和恐惧。
自己如今不仅是程家的二小姐,更是身为皇亲的晋王妃,倘若晋王府遭逢大劫,作为高勋的家眷,自然也会受到连累,不得幸免。
更何况,在和高勋的朝夕相处中,纵使二人之间还是不乏终日打闹争吵,可在程秀凝心里,除了担忧自己的处境和未来之外,也同样希望此刻身为她夫君的高勋能够平安无事。
而对于程金枝这个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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