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急忙扶起她的主子,咬了咬嘴唇强忍住笑意。
忍俊不禁的唐大将军挥了挥衣袖,恢复了肃容,沉声道:“带小姐去沐浴更衣。”而后加了一句,“芳华,先去传我的命令,在外的家丁仆妇都先回房,一个时辰后再出来。”
他这傲娇的女儿,要是被人见到这副模样非得闹得上吊自尽不可。
唐清瑶羞愤的低头,不敢抬头,更是有苦说不出,方才碰巧喝了一肚子的墨汁,委实难以言语。
好在那墨汁并不难洗,除了唐大将军和芳华也没人见到如此黑成一团的唐清瑶。她在房间了整整洗了一个时辰,喝了无数杯蜂蜜水才压去苦涩的墨汁味。
偏巧,唐天衡见了她还忍不住打趣一番,“墨汁的味道如何?”
书房内恢复整洁如初,丝毫见不出半点异状,谁能想得到一个时辰前,唐三小姐在这儿上演了一幕好戏。
“爹。”唐清瑶不悦的皱了皱眉头,端了茶刚入嘴就是一股浓郁的墨汁味。想她唐清瑶学富五车,经纶满腹,实在不需要喝墨水!
唐天衡见她的模样,“你在找什么?”他并不严肃,反倒是含笑相问的。
“拿来。”唐清瑶二话不说,把手往他面前一摊,“明人不做暗事,爹何必明知故问?”
唐天衡起身微微笑着打量她全新的装束,“三小姐是明人吗?”他随手指了指书架和桌案,呵呵的笑出声,自圆了其说,“明人还就干了暗事。”
唐天衡毕竟是她的生父,哪能不了解女儿的心性,打开了书架后的暗格,取出盒子,递给她,“你是我的女儿,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为父一定不拦你。”
他的女儿,竟有几分男儿胸怀天下的心,真难得,不愧是他唐天衡的女儿。
唐清瑶如获至宝的捧了盒子,谈笑晏晏,“谢谢爹,那我走了,爹多保重。”东西到手,她自然是要亲自前往的,有些不放心的问:“爹,你没留副本吧?”
唐天衡暗了暗神情,他像是如此小心眼的人吗?“交给你,我放心。好好回来。”他不予阻止,是明知阻止不了。眼角瞟到窗外,不由舒心一笑,诚挚的嘱咐,“清瑶,做人言而有信。”
“爹,我很有信用的,你放心。”唐清瑶欢天喜地的转过身,明艳的笑容褪的干干净净,因为那个最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人,居然站在她的身后。
难道是吓得蒙汗药太少了?不对啊,她明明倒了三包,那剂量足以药到十个彪悍的大汉子。
唐清瑶颤颤的抖了抖,打算想她爹求助,眼神还未投过去,慕容承佑压下来的眼风,就让她失去了招架之力。
手里的盒子一空,她视若珍宝的地形图已经被人取走了。慕容承佑温润的向唐天衡答谢,“多谢舅舅。”
唐清瑶作势就要上前抢夺,“这是我的,我爹给我的。”里头的东西,可是她喝了墨汁才换来的。
唐天衡把女儿的表情尽收眼底,缓了缓才开口,“你要是早点过来,她就不用喝那么多墨汁了。”
慕容承佑稍微愣愣神,随即大笑出声脑海里幻想出她一身漆黑的狼狈模样,心头的畅快增加了几分。
唐清瑶涨红了脸控诉,“爹,你偏心,明明我才是你女儿。”白嫩的小丫头,成了红彤彤的寿包。
唐天衡仿若没听见她的话,稍微收敛了笑意,“承佑,主意自身的安全,你母后不能失去你。”
“舅舅,母后那么就劳您宽慰,她发现我们俩不见了,一定会大发雷霆,劳您担待。”慕容承佑恭恭敬敬的俯下身行了个礼。
想到那位骄纵之气更甚从前的妹妹,唐天衡有些头疼,本就是他的妹妹,照顾是应当的,听着清贵无双的三皇子如此托付,倒也挺舒心。
“放心去,京中有你父皇和我,记住平安归来。”在寻常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握紧成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奇峰岭的险恶。
这一次,将去送死的是他的亲生女儿和侄子,从远一点说就是北辰未来最有可能继位的君主,这是一场代价巨大的博弈,没有人输得起。
“舅舅,我会照顾好瑶瑶。”慕容承佑刚说出这句话,就看到唐天衡的眼中闪过光亮,他不由轻轻的拍了拍身侧的女子,示意他放心。
别离在即,相逢在会许无期,唐清瑶跪倒在地上,多少刻意压制的情绪附上心间,“女儿不孝,拜别爹爹,望您珍重。”
身边的地板一抖,多了一个人身影。慕容承佑和她一道跪下,两人齐齐的向唐天衡磕了头。
唐天衡的声音难见的沙哑,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个孩子,不由叹了口气,“去吧,珍重。记得随时派人把你们的消息传回来。”
慕容承佑扶了唐清瑶起身,转身走出了书房的门槛。阳光照耀,微微有些刺眼,唐清瑶回头望向屋内的暗沉之色,定定的落下泪。
“我们会平安归来的。”慕容承佑搂了她温声安慰,方才嬉笑的姑娘,一下子哭成了泪人,“你都想自己一个人走了,现在到好,哭哭啼啼的。”
“因为你不能有事啊,我又没关系。”唐清瑶的声音带了浓浓的哭腔,在她的心里,慕容承佑的安全重过一切,所以才会暗地里在他的茶水里吓了蒙汗药。
慕容承佑精通岐黄之术,区区几包蒙汗药,还真不放在眼里,他之所以晚到唐家是进宫见了慕容浩辰,做了个刚刚一样的事情,拜别父亲。
京都街头,两道轻骑从容而出,行囊简单,纵然前途茫茫未知,纵然睦州一行,吉凶未卜,凶多吉少,有彼此相伴也当作是一场游玩。
城墙高座,马儿穿越,谁也没有注意到城墙之上的一道目光一直紧紧的追随着他们,灼热而深邃。
风景怡然,乘风而去,同去同归,唐清瑶微微上扬了嘴角,她从来不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有谁喝过墨汁吗?感觉如何?
☆、许大钦差,白姑娘
睦州位于北辰的东南部,一路上春光明媚灿烂,各处散发着春天独有的芬芳,林间花开遍地,草长莺飞。马儿悠悠的驮着漂亮的姑娘,时不时和一侧的伙伴使个眼色,打上招呼。
“许公子,再不回神,就要撞上树了。”黄衣长裙的佳人,心情闲适的打趣,伸手在他的马背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银衣飘然,英姿飒飒的公子爷紧了紧缰绳,不喜不怒的看了她,“白姑娘放心,我要是撞上树,一定拉上你一块儿。”
这两位不就是冷傲清贵的三皇子殿下和名满京都的唐三小姐,出行在外。慕容承佑说了,自己叫许承佑,唐清瑶则改姓白。“慕容”和“唐”在北辰是大姓,避免麻烦,稍作改变也是适宜的。
一来二去,大概走了五六天光景,路上也很平静,慕容承佑心中有数,定然是有人沿途相护,至少有三路人马暗自跟着,分别来受命于慕容浩辰,唐盈盈,以及慕容承誉。
“前面就是灵州城,稍做休息在启程,这两日你也很累了。”慕容承佑前不久刚刚驳回她的建议,这会儿,小丫头正生着气,别开目光不爱搭理他。
微微无奈的叹了口气,银子公子略显落寞,想来他也是尊贵无双的殿下爷,怎么能被她嫌弃到如此地步,“瑶瑶,你见过两兄妹一道出门游玩的吗?”
唐清瑶声音昂然,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当然见过的,我……”她原本是打算用她家两位哥哥做做挡箭牌,突然发现,前二十年她居然没和哥哥们出京都游玩过一次。咬咬牙,撞了胆,“那是很寻常的事情,你懂不懂啊,有没有常识?”
慕容承佑上下打量京都第一佳人,总算是把话撂出口,“白姑娘,你出去晃一圈就能成为众多采花大盗的垂涎目标,不做我夫人,你等着给他们当压寨夫人。”
当然睿智敏锐的三皇子,必须是有私心的,这番话同样是非常有道理的。
尽管她刻意装扮素雅恬静,但怎么看还是活脱脱的佳人,“反正我才不管,我就要做你的妹妹,不做夫人。”唐清瑶驾驭马儿往前缓缓行进。
妹妹?你说妹妹就是妹妹的。慕容承佑思虑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扬,他怎么越看越像是和他闹变扭的夫人?
北辰的天下,在慕容浩辰的治理下繁荣昌盛,百姓富余和乐,已成为最强盛的国家,受各方尊敬。
灵州城热闹繁华,路上匆匆的行人都不忘停下脚步,望望这对男才女貌的外乡人。灵州城地界不大,整个县城若是有外人进入,定然是全城皆知的,更何况是一双璧人。
慕容承佑有意在灵州暂作休息,便随意的进了一家客栈,打点好食宿,这些事他必须亲自处理才能放心。
唐清瑶静坐在桌前喝茶,顶着无数热切的目光,不少客栈内的食客都在观望她。唐三小姐本就不是好脾气的,提了茶壶就走向那个油光满面的胖公子。将滚烫的茶水,统统浇在胖公子的脸上,“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一整壶的茶水烫得胖公子毫无形象的哇哇大叫,而他随行的家丁分成两派一边照料满脸通红的主子,一边不怀好意的上前就要抓住罪魁祸首,嘴里满是污言秽语,“小娘子如花似玉,不如跟了我们家公子,包你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你的手敢往前一寸,我就把它剁成肉泥。”唐清瑶从容不迫的应对,“本姑娘也是你能招惹的?不知道这是谁的天下吗?”
北辰的天下,当然是慕容家的,此言一出便有人在思忖小姑娘的来历,小小年纪,口气张狂,还真就不把人放在眼里。
肥胖公子已经恢复了言语的能力,推开拦住路的家丁,自个儿冲上前,“灵州城的天下当然是我的,我爹就是灵州刺史,我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爷。”肥牛般的胖手作势就要摸上那犹如凝脂的肌肤。
忽地,胖手折了个弧度,软趴趴的往下垂,胖公子倒地不起,不停的抽搐喊叫,哭爹喊娘的,在地上打滚。
“出言不逊,给你点教训。让你那位老爹来拿我好了,我就在这等着。”慕容承佑凌厉的目光扫了那群饭桶家丁,“据我的专业判断,你家公子在不医治,不出一盏茶功夫,他的右手就废了。”
家丁七手八脚的扶起倒地不起的油胖子,脚底抹油的往外跑,为首的黑家丁,还不忘回头警告,“你有种就别走,我这就回去报告老爷,抓你回去上大刑。”
慕容承佑轻摇折扇,笑的如沐春风,“等的就是你家那位滚蛋老爷。”
黑家丁只当碰上个目不识丁,虚有其表的白面公子,心里正暗暗的唾弃:哪来的笨蛋白丁?连混蛋和滚蛋都分不清楚?
慕容承佑云淡风轻的品茶,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抬眸对上一言不发的丫头,“傻了?坐下来喝茶。”
他们事先有约定,若非意外不会透露身份,唐清瑶安然落座,扬了扬秀眉,“许公子,你要惹上官非,咱们可来不及救二哥了。然后你的一世英名就没了。”
慕容承佑义愤填膺,一副为民除害的大侠风范,轻轻的甩了甩衣袖,“去查一下灵州刺史的政绩,即刻回禀。”
“你疯了,你跟谁说话呢?”唐清瑶将客栈内众人的呆滞模样尽收眼底,使劲的扯他的袖子,“君子言而有信,你说过的。”
原本坐在角落里的几位黑衣男子,果然应声而起,朝他们恭敬的行礼,转身出了门。
“考察民情,顺便除害。”慕容承佑收敛了笑意,“能够称霸灵州城的太子爷,他爹不会是好官。”
扑通,不少人跪倒在地上,七嘴八舌的鸣冤屈,“您一定是大贵人,来替百姓伸冤的。灵州刺史胡卫民,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勾结士绅鱼肉百姓,从中牟取暴利,他的胖儿子更是强抢民女,欺压百姓,求大贵人为我们做主。”
富足繁荣的灵州城,却隐藏着昏官士绅,果真是应验了那句话,天高皇帝远,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面上生活富余的百姓,暗地里不知遭了多少罪。
慕容承佑回想起,临行那天的场景。
慕容浩辰从木匣子里取出一张纸,交到他的手里,“沿途考察官员政绩,定期回禀,据探子汇报纸上有名之人,都存在贪赃枉法的行为,父皇给你任免权,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偌大天下,总是会有漏网之鱼,那就让他充当渔夫的角色,抓恶鱼。
黑衣护卫军一直手慕容浩辰的指派,沿途保护,碰巧和胡卫民胡刺史一道进了门,儿子被人折了手,胡刺史正磨刀霍霍的要找人治罪,恨不得灭他全家。
其中的一名黑衣护卫正好从背后扣住胡刺史的脖子,将他往前一推,光天化日众多百姓围观之下,胡刺史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还叫嚷着,“哪来的混球,跟在太岁头上动土,殴打朝廷命官,我要把你抄家灭族。”
“你会不会把我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