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大明星背后的那个人……”
不要说了……他觉得自己是否已经猜到了?他不想听下去……
周阳企图阻止对方,可他无法出声,上辈子残存的画面也不会为他的恳求和恐惧而打断。
那个声音非常残酷,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人崩溃。“凯盛的那位……陆少啊……可不是那么好讲话的。他的新欢只能给他搞,你他妈乖乖一边待着吧。”
…………够了……够了……够了!!!
周阳痛苦的呜咽着,他努力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他想躲开那些声音,几近哀求: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了……求你了,我不想知道了,我真的不要知道了……
——我没有什么执念,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未完成的心愿,更不存在血海深仇未报的死不瞑目,怎么偏偏就让我重生了?奇怪。
——不过算了,这辈子我会过得很好的。
总是很忐忑,怎么都无法真正安心。周阳在青山镇开始二次人生的时候,一度猜想自己上辈子到底是为什么而死。他也曾懊恼过,要是死前能听清那些人说的话就好了,至少重生后可以规避更多不利的因素,但他那时什么都没听清,因为已经陷入了死亡。
如今,百思不得其解的真相抽开了它的茧,一层一层的。然而里面不是美丽的蝴蝶,而是血淋淋的腐肉。
这就是周阳一直想要知道的,一直想要了解的。
现在这些真相要将他逼疯。
他浑身颤抖,表情扭曲,不知道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是心理上的崩溃。
最后的最后,他看到上辈子的死亡前夕——
在自己渐渐失去呼吸后,一个混混仍旧不放过的上前踹了一脚,“陆少说了,你要是废了,只当是赚了。如果死了……”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当垃圾处理掉就好。”
所有过往到此为止。
周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木然的像一具尸体,只觉得周围静的很。
在布拉格时,有个占卜师说过,他是不该存在的人,灵魂会在终点消失殆尽。直到现在,周阳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辈子……自己没有未来,只有终点。他的存在即是注定的消失。
“陆……”他想叫那个人的名字,喉咙里却有腥甜的味道,是血。
“为什么……”他嘶哑的自语着,手指扣着水泥地面,指甲鲜血淋漓,“……我……杀……”
语不成句。
重生到底好不好?周阳以前觉得挺好,因为他这辈子遇到了一个人。简直不太真实,两辈子以来,除了自己妈妈,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周阳满足的不得了,他一向不怎么贪心。
两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他有过犹豫,也很迟疑。只是慢慢相处着,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喜欢了。
那人实在太温柔,对自己也很关心,虽然偶尔脾气很差,不听人意见,但不可否认,对方带给了自己很多快乐。
只是,有谁会想到……
带给你这么多快乐的人,也偏偏是把你毁的最彻底的。
这座城市的深夜,无数人正在安睡,又有无数人和爱的人依偎相伴,再或者一伙好友喝着啤酒勾肩搭背胡吹海吹。
他们有家人,有爱人,有朋友。而他呢,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在巷子里,无依无靠,也无人问津,只是等着死亡。
周阳觉得有些累,身上也很冷,他已经半点力气都没有了,脑袋开始空茫,他只想好好休息。
巷口突然有人喊着救命,一声一声不间断。虽然四周没人,但这声音也着实让人听了心里不太安生。
巷子里的那群人停住了动作,不耐烦道,“妈的,谁大晚上在那号丧!去个人,把鬼叫的那个拖进来!”
正说着,一个身影已经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叫。那几个混混骂着就要上前去教训人,却被迎面扔来的大麻布袋丢的措手不及。
塑料瓶撒了一地。
一个穿着背心的小青年凶神恶煞的抓住来人,呸了一口,“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个捡破烂的老不死!妈的,欠揍,教训下他!”
一伙人正要围过来,警笛的声音划开夜空,从远而至。
听到动静的几人对视了一眼,使了个彼此都看得懂的眼色,接着毫不停留的从巷尾撤走了。
周阳身上脏兮兮的都是尘土,脸上和衣服上也沾了很多血,双手血肉模糊。
他闭着眼睛,无知无觉。
老人慢慢跪下,碰了碰他的脸,然后托起了他的脖子。
看清怀里那个人的样子后,老人的手有些抖,他把周阳脸颊边的碎小泥石抹去,又从口袋掏出块干净手绢按住他额头的伤口。
当救护车里的医务人员要把周阳抬上去的时候,老人固执的要一起跟着。随行医生问道,“您认识这个孩子么?”
老人只是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帮过我。我得看着他好好的。”
☆、第四十九章
眼睛像被重物压制着,周阳想要睁开;却感觉十分沉重。
耳边蒙蒙作响;然而什么都听不清。
神志渐渐恢复;记忆出现短暂空白继而迫不及待的开始叫嚣。
每字每句;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所经历的每个片段,清晰的刺激着他;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阳紧皱眉头,挣扎着从噩梦中解脱。
视线无法聚焦;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定格,看清了眼前那个人。
那是陆歇。
陆歇坐在床边,面色难看又带着浓重的担忧;见到周阳醒来,他的表情开始松动,连呼吸都放松了,小心的试探道,“周阳?”
周阳依旧疲惫,脑袋却更加清醒。他的头很痛,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直直的看着陆歇,眼睛空洞的像没有了灵魂。
陆歇俯□子,很慢很慢的说着话,努力让唇形更好辨认,“有没有哪里很痛?我叫医生好不好?”
周阳听不清他说话,他只能听到很杂的声响,还有几不可闻的气音,嗡嗡的如苍蝇一般挥散不去。“不……”他努力的发着声,“起……来……”动了动手,他想坐起来,却被陆歇按住了。
“你在输液,手不可以乱动。”陆歇又像刚才那样,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着话。他把枕头放在周阳背后,动作轻缓的将人扶起来靠着垫子。
周阳闭目喘了几口气,垂在被子里的手虚空的握了握。他的样子很安静,安静的让陆歇觉得难受。
“对不起,”虽然知道这三个字有多无用,但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周阳……我……”
衣领突然被人抓住,陆歇剩下的话被一直靠在床头的人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扼杀了。
周阳扑向陆歇,也不管从手背上脱落的针头,他脸上是从来有过的陌生和愤怒,扬起另一只手就冲对方的脸揍了过去。只是他的手腕受了伤,根本使不出太多力气,碰撞产生的巨大疼痛让他闷哼着倒在了床上。
“周阳!”陆歇赶紧抱住他,然而怀里的人挣动着,还想要揍自己。
“放开!”周阳吼道,“你还没装够么!”他一大声,耳边嗡鸣的更厉害了。杂音击的他眼前都发晕。
“假惺惺……”他按住自己耳朵,像是非常痛苦,却还是骂道,“你们都是一类人!王八蛋……”
陆歇看他痛得受不了,当即就把人压在床上,让他先冷静下来,伸手去按铃叫医生。
周阳却要把他掀开。
“你别这样!”陆歇也不敢用太大力气,“你乖,医生来了就不痛了,我在这里,不要怕。”
周阳根本听不清,只看到对方嘴唇张张合合,他更加烦躁,“滚开!滚开!”他喊的很大声,耳边闷闷的,却听不到任何声响。
他顿住动作,有些惊疑的去看陆歇,就发现那人依旧在说着什么,自己却像个聋子一般。
陆歇似乎也察觉到周阳明白过来了,于是不再开口。
“怎么回事……”周阳恐惧的问道,“怎么了……”
陆歇没有给他回应,不,其实是给了,但周阳听不到了。
“我……”他想去捂自己耳朵,却又不敢去碰,脸上表情像小孩子一样无助难过,伪装或者逞强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他被人拔掉了所有的刺,成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可怜虫。
他聋了……
“我……听不到……”他如同临死前的幼兽,发出悲哀的呜咽。他听不到了……他完了……听不到声音……那还要怎么唱歌……那要怎么活下去……
“这只是暂时的!”周阳这副样子让陆歇感到害怕,他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害怕的一天。
抓着周阳的肩膀,陆歇大声道,“你怎么会聋?!这是暂时的!医生说了能治好!”
他又把周阳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我怎么会让你聋?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医生急匆匆的赶来,看见房中的景象后,有些犹豫,但还是礼貌的说道,“陆先生,我们要给病人……”
陆歇点头,“我在这里守着。”
当他从美国回来时,曾经想过很多种情况,每一种都是关于他们和好之后的生活,却没想过现实会是这样……失控。
他撑着额头,深深呼吸,想要抽烟却又记起这里是医院。
在医院的这些天,他过的很糟糕,但是……始终是病房里的那个人更崩溃。
那个人自醒来知道听不见了后,就再也不准自己靠近一步。
每次陆歇想要去看看周阳,周阳就会扯着输液的架子去砸他,也不管当时是不是还在吊着针,如此两次,陆歇再也不敢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去看他了,因为那人被针头弄破血管后的手到现在还肿着,青紫一片。
只有当半夜所有人都睡着后,他才能悄悄的坐在床边陪他一会儿。
在周阳住院后,陆歇发现对方晚上开始怕黑,尤其是头两天,一旦关上灯四周黑漆漆,那人就会情绪激动。
不过,后来慢慢好了一些,关掉灯也能好好睡觉了。接受治疗时也没那么抗拒,只是依旧不容许自己走近一点半点。
在最早得知周阳受伤的时候,他刚下飞机没多久。
在美国就只待了一天,一天的时间,他想了很多事情,想到最后,才反应过来都和某人有关。
他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陷入爱情的白痴,却又疑惑:自己居然会那么想念一个人,实在太神奇。
他忍不住了,于是打电话给周阳。但那人一直没有接。
想起对方的孩子脾气,陆歇觉得周阳可能是生气,因为那天自己没有去找他。
于是他早早回国了。
结果,一回来就得知了这样一个消息。
当时,看见病床上那个人后,有什么感觉?
陆歇想不起来了,他只觉得脑袋空白,心里也像空了一块。
记得当初慕沉问自己,“以前你从没把人带回来过,所以你是确定了吗?”那时候陆歇无法给出答案。现在他可以确定了,但是……可能真的有点晚了。
他不知道是谁把周阳伤成这个样子的,但他发誓,在一切都查清楚后,他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将手中的烟摁灭,他从车上下来,恰好是晚上十点整。
今天他来的有点早,因为想和医生再了解一下周阳耳朵的治疗情况。
路过病房时,他顿了一下,犹豫的搭上门把,却还是放了下来。算了……等到那人睡着吧。
“陆先生,”负责换药的护士笑着打招呼,“你来啦,要去看看他么?一天比一天恢复的好了。”
“还是晚一点。”陆歇说道,“让他好好休息。”
他们擦肩而过,在陆歇正要拐弯去医生那里时,他听到了一声惊叫,转头看去,就见周阳那间病房房门大开,声音就是刚进去的护士发出的。
心脏重重一跳,他跑了过来,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只觉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本是该有人的床上此刻空无一物,快要吊完的盐水瓶挂在那里,连着输液管的针头已经不再晃荡,可见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
药水缓慢滴在地上,雪白床单残留着零星血迹,陆歇都能想到那人拔掉针管的时候有多粗暴。
他有些无力,也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急急从房间出来,一边打电话一边使劲按着电梯,“崇言,去给我找个人……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
电梯迟迟不来,陆歇踹了一脚,骂道,“操!他妈能不能快点!”
李崇言很少很少见他发这么大火,吓得不敢吱声。
周阳从医院跑出来根本来不及换衣服,他也不知道自己衣服在哪里,从柜子翻找到钥匙和手机后,他就走了。
他不想留在医院,更不愿看到陆歇。他每晚每晚都睡不着,所以他清楚那个人会在凌晨来看自己。
他不要和他说话,无话可说。
对方的目光和温度会把自己逼疯,这座城市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