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觉得头疼,远远望着可可,又望了望满脸通红争执不休的陆铭涵,一颗心酸酸涨涨,何尝想到一顿饭闹成现在这副样子。
她是冲两位家长微微一鞠躬,提包就走。
这一来急坏了陆铭涵,将可可塞进严慕涵怀里,一溜小跑到冷清身边,抓着她的手臂不肯放。
“冷清,我和你一起走。”他目光灼灼。
“不要。”冷清一挥手要将他甩开。
陆铭涵早被家里闹得心里窝火,此刻冷清又平白无故耍小脾气,他将手越收越紧,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陆太太和陆父一同追过来,他和之争辩着,被冷清趁乱逃脱。
严慕涵在一旁完全插不进话,抱着哭得满脸是泪的可可追着冷清出去。
电梯在即将关上之前,被严慕涵插‘进的一脚挡开,他一侧身钻进去。
冷清叹一口气,刚要发作,便望到可可一脸是泪,连忙接过来抱怀里。
“可可不哭了。”她是心疼这孩子,紧紧搂着,小姑娘哭得厉害,趴在她肩头一耸一耸闹情绪。
冷清白了一眼严慕涵,含沙射影埋怨一句,“真没见过这样的。”
刚刚下了楼,她一步不停往外走。
严慕涵在后面跟着,不断解释,“陆家家风很严,铭涵妈咪就是那样刀子嘴,其实人还不错——”
“什么铭涵妈咪,他妈不是你妈?”
严慕涵搓着手,一时间无言以对,脸色迅速暗下去。
冷清没顾看,径直走出去,刚刚要到门外,自动门开时,偏偏走进一个紫色的身影。
她立在原地,来人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礼裙!
紧接着,唐桂生便跟着进来,手搭上这陌生女人的肩膀,“梓杉,怎么不走了?”
梓杉——冷清立刻反应过来,唐梓杉,唐家小姐,可可的妈咪!
唐梓杉比她更快的反应过来,泪豆大一颗落下,提着裙摆迅速跑来,一把抢过可可。
“可可,可可……”
36执著如泪
“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么样的错误?”
一辆豪车在路边开得缓慢,一位身着紫色长裙的女人臭着脸,越走越快。
陆铭涵在车内急得快要跳脚,无奈她连看都不看向他这边。
他摇头摆脑继续念着,“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婀娜的身姿让我的手不听使唤,你蓬松的头发……头发什么来着?”
冷清一挑眉梢,紧闭的牙关开启,不屑地哼了一声。
陆铭涵懊恼地一砸方向盘,急停下来,在冷清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将她整个人抱起,猛力推在车外。
冷清一阵晕眩,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嘶”的一声逸出喉头。
陆铭涵仿佛是好斗的公鸡,不见丝毫温柔,眼睁睁看着她眉头紧蹙,却始终无动于衷。双手推抵住她的肩窝,将她死死压下。
“跑什么跑,我一路追着哄着,连个屁都不放!”
冷清没办法挣脱,握紧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你才放屁呢,滚一边去,放开我啊混蛋!”
陆铭涵的眉心比她蹙得还深,“冷清我告诉你够了啊,现在非常时期,我没那么多功夫和你耗,赶紧给爷笑一个,不然我先X后X——”
“去你的,我也没功夫和你耗!我以为就你事多,没想到你全家都事多!放开我,我真不和你玩儿了。”
冷清气得鼻翼翕动,想起刚刚那场面,和狗血琼瑶剧别无二样。
先是精神有问题的妈妈见到失散的女儿,哭天抢地要抢回女儿。冷清这后妈正和她对峙高下未分,陆家人便大队人马杀下来。
陆太太何止难缠,简直剽悍,一把抱过可可,儿子老公的嚷嚷。陆铭涵要接过女儿,唐梓杉终于得遇情郎,只赖在他身上边喊名字边大哭。
乱糟糟一团,挤出冷清,她的耳中是嗡嗡乱响,又气又恼,提起裙摆便跑。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一幕。
陆铭涵也头疼,听冷清如此一说,连带着心都疼。
他又捏紧一分双手,望着她,眼内几要喷火,吼道:“你再敢说一遍和我玩完试试看,再说一遍啊!”
冷清痛得牙关打架,比他吼得还大声,“混蛋,我就说了怎么着,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抱着你那妈咪做一世乖宝宝好了!”
陆铭涵的眼神一黯,看着她,眼内的光似惊讶又懊恼,更深一重的,却是让她为之一震的失落。
冷清开始后悔,一时气昏头方才脱口而出刚刚的那些话,若是有意要分手,也不会熬到今天。
他眼底有丝丝红色,精神欠佳,因而唇色发白,映着白色的街灯,前所未有的憔悴。
冷清觉得自己有必要对这种局面做出点补救,动了动身体,向他原本就紧贴的身体更近一分的相靠。
“喂……我只是想静一静。”
“为什么要静一静,”他的声音分外沙哑,压抑着什么一般说得极慢,“就因为他们而放弃?”
“……不是。”
“什么不是,不是因为他们而放弃,难道是因为我吗?我有哪儿做得不好你就告诉我啊,为什么在我决定要和你一起时,就要和我玩完了?”
陆铭涵开始越说越快,竹筒倒豆子一般往外吐。
冷清连忙打断,“我什么时候说过和你玩完了,我只说过我不和你玩儿了!”
“好,你的意思是,你一直都是玩我的?”
“……”这男人很会曲解她的意思。
“那你走好了,走得远远的,”他是气极了,方才在拽起她之后,将她狠狠撞上车,“把我的心挖出来吧,带着一起走!”
冷清被撞得眼冒金星,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我要你的心干嘛!”
“你都走了,我还要心干嘛。冷清,你这个自私鬼,你从来就不知道为我想一想!”
两人相视无言,彼此的眼里都有万千复杂的光,隐而不言,稍纵即逝。
他的手滚烫,贴着她的肌肤,如同要将她融化一般。在一分一秒的流逝里,他长长吐出几口气,竟然就这样放开了她。
她的狐疑尚未压下,他便已脱下外套盖在她上身,再紧紧裹起来。
“肩带滑下来了,以后别穿得这么少。”
温暖来自于他的身上,如同一股和煦的阳光,将她整个笼罩在下。
冷清在外套下整理自己的裙子,再抬头往他时,被那眼内缓缓漫出的几点碎光惊扰。
他视线散开,长长的睫毛压下密密的阴影,那几点光却更为耀眼,利剑般刺进她的心。
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想喊他的名字,刚一张嘴,所有声音化成泪滴落了一脸,几秒之后几要嚎啕大哭,伏在他的肩头身体耸动。
陆铭涵被吓坏了,一把搂住她,干燥的唇在她耳廓摩挲,鼻中钻入她身体的馨香,异常迷人。
“师太——怎,怎么了?”
“你骂我。”她嗫嚅着,大声哭诉。
“我没有。”他实在无辜。
她猛然将他推开一些,看着他的眼睛,“你有!你骂我自私鬼!”
陆铭涵咬着牙关,恨不得捶自己一拳,“……我不对。”
“你还要我走!”
“我……我错了。”
冷清擦着眼泪,紧紧咬着下唇,不让声音发出。
再看着他的眉纠结的更紧,嘴唇紧抿成一线,那眼中的碎光终于淡去消隐。
——这便是她想要的。
哪怕和他吵,和他闹,也看不得他一点点的退缩或软弱。他在她心里站成一道碑,哪怕岁月风化棱角,只要他迎着煦风一点淡笑,她便会觉得这世界上再无可怕之物。
绝不是刚刚那样,红着眼睛,要流出为她而生的泪。
他的脸越发的近,直到可以看清那额头细微的汗。她微微扬起头,红润的唇要迎上他的温暖——
一阵急促的汽车鸣笛。
两人被惊扰,车窗落下时,陆太太探出头来,凶神恶煞的一张脸。
“铭涵,上车,别胡闹!”
冷清抽出神思,一颗心却揪得紧紧,望了望陆铭涵,又冲车上的人微微鞠躬。
“方丈,”她喊,“回去吧。”
吻还是落了下来,印在她湿湿的唇上,就那么轻轻按着停了几秒。
“陆铭涵!”
他不得不挪开心底对她的渴求,短短的一句话,“我走了。”
继而背影化作落寞,一步一步走得慢而犹豫。
冷清在这一头看着,呆呆立在原地,要亲眼望着他离开,不会回头的急速而去。
她有意放大情绪,将这想成彼此的最后一次会面,她是韩剧里哭成泪人的炮灰女配,她所钟情的白马王子至此一去不回。
其结果就是,她抱着他留下的外套,一路傻兮兮地狂奔,最后哭成泪人般坐在路边,眼见着来往人群的指指点点。
也是到此刻方才明白,原来,这个男人是她躲不及的劫。食髓知味,她彻底沉迷于他的滋味里。
手机突然在响,掏出一看多了条未知号码的短信。
“师太,我真的不想和你吵架……从现在开始,你玩我吧,骂我,打我,嫌我烦,嫌我事多……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
冷清本已止住的泪,又落下一滴。在屏幕上散开,晕染出模糊的边际。
手指在屏幕键盘按动,却久久想不出要回复什么。
一条新短信却捷足先登。
“还有,我爱你。勿回,手机要还给妈咪了。”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努力才压抑进心底要回拨的冲动,她像是个有话要说却被人生生缝起嘴的木偶,失望到身体僵硬,依赖旁人的操控表演别人的喜怒。
手指在键盘飞快地按动,写了删,删了写,来来回回也不过四个字。
——我也爱你。
*
和陆铭涵分开的唯一好处便是,冷清能够安安心心地上班而不受外界打扰。
近来的媒体对她彻底失去兴趣,哪怕她大大咧咧在街头毫无风度地吃着麻辣串,都不会有镜头跳出来,对着她一个劲狂拍。
严慕涵带伤回归,此番改变颇大,反比以前还要显得闷骚些。
冷清能不去他的办公室,便不去他的办公室,天天趴在桌子上画圈圈,数数还有几天就要过年。
一大早还没进楼,便有同事将她喊住。
“冷医生,帮我个小忙,这仪器要立刻送去住院部那块儿,我急着去会诊,一病人搁那儿等半天了,你看看……”
冷清虽然是个闲人,却也不乐意走那么远的路,抬手看了看手表,冲他那么讪讪一笑。
“哟,还这么早……”医院大门还没开呢,病人难不成排门外头?
偏偏那医生听不出丝毫不对,不由分说将东西塞冷清怀里,“就这么决定了,我先去科室,麻烦你了啊冷医生!”
没办法,只好亲自跑一趟,却在住院部外,看到颇显鬼鬼祟祟的严慕涵。
他的视线将四周粗略一扫,低着头,快步走了进去。
冷清尾随其后,看着他独自钻入单停双号楼层的电梯,也就那么一瞬的好奇心,让她立在原地看数字变化,到达二十层时终于停了下来。
她看了看旁边的标牌,二十层竟然收纳的病人竟然是——
冷清不再多想,待电梯回到一层,立刻钻了进去。
长长的过道里,有推着车子的护士来往穿梭,好几条通道,不知这严慕涵到底去了哪一边。
她径直走去护士站,问了当班的护士,护士也说不知道。
冷清想了想便问道:“是不是有个病人叫唐梓杉,她在哪间病房?”
“好像有,等等,我来帮你查。”
“好,谢谢。”
冷清搓着手,有些焦急地望着墙上的各种守则,拿到房号后,急匆匆地跑过去。
还是没到门口,远远便望见严慕涵站在门外,视线直直射进门内,同样是棕褐色的瞳仁内,似有郁卒有失措有隐而难言的贪慕……
冷清忽然就想明白了,她走过去,拍了拍严慕涵的左肩。
严慕涵恍若被捉的罪犯,一脸惊愕地望着冷清,向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可可……是你的女儿?”
37爱若卑微
还有几天便是农历春节,大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道路两边,具是匆匆来往购买年货的人群,结伴而行,面带喜庆。
这样的日子,是适合思乡的,落叶浮萍似的游子,分外的多添一份惆怅。
冷清坐在咖啡馆中靠窗的位子,侍应生送上热腾腾的焦糖拿铁时,她方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严慕涵正坐在对面,一声不吭地撕开包砂糖,慢悠悠地倒进杯中,也不搅拌,但看那些白色绒面般的糖慢慢化开。
冷清思忖着到底该如何开口,是开门见山,还是迂回委婉,以后很可能就是一家人……总该给他留些面子不是?
正想着,严慕涵倒是清了清嗓子,同样是慢悠悠的语气,“可可……是我的女儿。”
哪怕早已猜到,冷清还是不免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