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曼冷笑,“君诺呀,听说你在国内赔了大笔钱给你四哥公司,不是我说你,真是公子哥的心态,不把钱当钱,倒一点都不心疼,还这么活蹦乱跳的。”
“我那是跟四哥切磋,几笔违约金,再贵能贵到哪里去。”他笑嘻嘻,说的话却不入何曼的耳,“二妈跟我亲厚了一辈子,你说我什么都没所谓。但四嫂刚来,不知道二妈一张嘴最厉害,平白无故被说一顿,换做谁,谁心里舒坦?”
梁君诺眼看平日没少跟何曼争锋相对,说的一溜一溜。
“好了!老五,少说两句。”老爷子拿出威严,“现在的问题是梁渺渺,你说,孩子父亲是谁,不要出了事,就知道装聋作哑!”
梁渺渺哽着喉咙,知道躲不掉了,终于说出一个名字,“他,你们认识的,年进,中远公司的市场总监。”
梁君白不了解新西兰这块的公司状况,只是皱眉听着。
梁君诺一听这名字,当即怒了,“呸,去他的市场总监,姐,你找谁不好,找年进,什么总监,他爸是中远董事长,给他按了个虚职,他就是个不入流的草包。”
“中远?年进?”老爷子表情复杂,“年家,他爸爸,他大哥,都算是个人才,只有他最下三滥,你偏偏找了他。”
老爷子揉眼眶,语气很重,“我不是个封建家长,但是,梁渺渺,你虚岁三十四,不是四岁,以后能不能长点脑子。”
梁君诺奇怪,“姐,你怎么搭上他的?”
“Wolf酒吧办夜场party的时候,一起玩过几次,然后就谈朋友了。我知道他风评不好,怕你们反对,没敢告诉。”她越说越没底气。
梁君诺气闷捶胸口,“你知道他风评差,还敢发展地下情?”
梁渺渺可怜相,咬着唇,“可是,可是他说我一点都不胖,还说我有魅力,送花给我……”
听到这,何曼越想越不甘,手指点着梁渺渺的脑袋,“死丫头!你找个什么货色进家门,几多破花收买你了?就算他愿意,我也不要这种女婿!”
终于,梁君白沉沉开口,“过几天,去做个产检。”
他的话,纵然在这个家里,也像个定海神针一般。
梁渺渺仍抓着南妩衣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哭腔着,口不择言,“我不想当妈妈,我不要孩子,我不要……”
“我跟小妩陪你去。”梁君白既已做决定,就容不得她不要,“至于那个年进,别再找他了,我会处理。”
梁渺渺一哭,便打嗝,她嗝了几声,眼泪淌淌,“生完孩子会更胖。”
“你想打掉他?”梁君白问。
梁渺渺止了哭声,愣愣睁大眸子。
打掉?一条命,一个她造的孽,要这样抹杀?
老爷子说的对,她三十四岁,活得却像四岁,一点主意也没有。
她只是不想生小孩,却没想过打胎。
看她迷茫神色,梁君白便知一二,“一切等产检报告出来,再说吧。”
老爷子没异议,浑浑地叹口气,眼里有血丝,“嗯,你三姐的事,你上心点。”
徐良娣扶他上楼,问,“我把早餐端到房里?”
老爷子摆手,“没胃口。”
“不吃怎么行。”
楼梯口,老爷子忽然回头,顿了一下,“何曼,后面的话,我只说一遍。”
他说,“南妩是我儿媳妇,是将来要继承一份我遗产的人。梁家的事,她有资格管。”
“遗产?她?”何曼目瞪口呆,“可她还没进门,就想要分钱?”
不止何曼,一直讷讷未出声的梁君成也多看了南妩一眼,有些惊讶。
南妩无心过来分一杯羹,但这时说什么不要遗产的话,未免太显眼,她无奈噤了言。
老爷子倦怠却威严地扫视了一遍客厅,“我的财产,我想给谁都行,你别操心了,管好女儿,以后少出去疯玩,才是真。”
何曼接二连三受打击,将气撒在梁渺渺身上,把她从南妩身后拖出来,“给我回房,丢人现眼!”
这时梁君白接到一个电话,他给南妩打了手势,便去外头接电话了。
他出去二十分钟,南妩始终不见他回来,就找到花园里。
暑气拂身,南妩冒出一身薄汗。
梁君白在房子背面抽烟,一根烟,已经抽掉三分之一。
南妩拿走他嘴里的烟,“心烦?”
“有点。”
“我可以给你一本心灵鸡汤。”烟在指间燃烧,她问,“戒烟好不好?”
梁君白灭掉火光,长臂一伸,不松不紧拥住她。
自从订婚宴上,夜露风中,那一抱之后,梁四先生有了瘾头,他太喜欢,那隔着衣料的身体温度,欢喜到沉迷。
“刚才,她的话冲了些。”他喟叹着。“不开心,就跟我说。”
南妩攀住他肩头,“一两句话,没事的。”她自夸,“作为一个心胸宽广,又善解人意,并且宜家宜室的安静美女子,我是不会介意的。”
梁君白轻笑,“允许你向我撒娇,报怨,或者使小性子。”他声色似海,字句如石子坠入浩浩汪洋,咸湿又廓然,“这是梁太太的福利。”
南妩心砰地一动,然而口是心非,“咳,贵公司福利太少,差评。”
“还想要什么?壁咚?”
南妩这回真咳了出声,严肃指控,“你可是个醉心工作的大Boss啊!怎么能对网络用语这么熟?”
梁四先生叹了一把,“怕跟你有代沟,工作之余,也是要花功夫了解了解你们年轻人的世界。”
南妩勾着他的脖子,“梁太太表示,哪怕梁先生是个中庸老迂腐,哪怕他有再庞大的家族,哪怕那家里有一两个长辈不好相处,梁太太都不会抛弃糟糠之夫,绝对会拿出春风化雨的胸怀。”
半响,梁四先生紧了一紧手臂,略皱起眉,淡淡出声,“想床咚。”
南妩拿头撞他肩膀,脸微微的红,真不知道梁君白现在成天存了什么心思。
总之,有点暖饱思□□的趋势。
南妩离得他这样近,不算淡的烟草味直往口鼻里蹿,又呛咳了几声。
“味道难闻?”
南妩学着梁四先生前头的语气,“有点。”
“听梁太太的,戒烟。我再抽,你抽我。”
南妩哄小孩似的,很温柔,“不烦不烦,会好的。”她下巴抵着梁君白的肩,“我也想帮你排忧解难,但思来想去,好像也没什么可做的。你生意场的事,我不懂,你家里的事,我才来,不方便多插手。”
“那就……垂帘听政吧。”
梁四先生俯下头,吻她锁骨,虽值暑气正浓,他唇却是凉凉的,轻如棉絮,南妩便一瑟缩。
梁四先生当初向秦淮河求画,秦某人心有好奇,“她长什么样,眼睛大么,鼻子挺么,整过么?”
“你见了,就知道了。”
“懂了,整过。”
“……”
大概是他说起南妩时,那眼光,那神色,都不同以往,过于引人遐思。
秦淮河难得说句好听话,“恭喜你,圆满了。”
他的祝福,梁四先生欣然接受,是的,圆满了。
南妩像是他最靠近心脏的一根肋骨,直接关乎身家性命,不能动,不可移,她若好好的在那里,他整个人就是圆满的。
所以,她什么都不用做,垂帘听政,就好了。
梁渺渺产检前一天,她意外接到年进电话,基于上回惊悚一幕,她先把门锁死,再接起电话,“你有脸打电话给我?”
“渺渺,我错了,我当时一下懵了,胡说八道呢。”年进陡然转变了态度,“你家里人找过我,叫我别来祸害你,这反倒让我认真想了好几天。渺渺,我真心挺喜欢你,不想跟你分手,你别不理我,你出来,我们谈谈孩子的事。”
梁渺渺想,多半是老四警告过年进。
她很疑惑,“你不是最讨厌小孩了么?”
“你的,我就喜欢。”他死缠着,“渺渺,你出来吧,就见一面。”
电话里,年进好一番诉衷肠,说了些缠绵的话,极尽讨好。
梁渺渺总算松了口,“那我明天产检,你来不来?”
年进一口答应,只是要她别将自己去医院的事,告诉家里人。
年进给梁渺渺的解释是,他想在那天好好表现,让渺渺家人改观。但梁家此刻对他印象极差,断不会愿意在医院见到他,唯有先斩后奏。
梁渺渺认为有理,就藏着没说。
到了第二天,梁君白先去停车,南妩陪她走到医院门口,没等来年进,却被大批记者从四面包抄。
语速极快的英文里,混杂着几句中文,南妩只听清一个中国记者用汉语对梁渺渺的问话。
“梁小姐,听说你来医院产检,是不是真的?”
梁渺渺吓得脸刷白,她不敢说是,也不敢对媒体随意撒谎,南妩能够感觉,她勾着自己的手抖如筛糠。
闪光灯,话筒,摄像机,像毒蛇猛兽拥挤过来,南妩微微低着头,拉着梁渺渺往外撤。
而娱记们缠性大,诸如‘确定是怀孕了么?’,‘梁小姐应该还没结婚,还是说其实早已隐婚?’,‘是不是未婚先孕?’,‘孩子几个月了?’……等等问题让她们招架不住。
往后退着,然后撞上什么。
“她只是例行体检。”
耳后飘来的一个声音,南妩心便跌回到胸口,跳的很快,但安稳。
梁君白绕到前面,身形挺拔,遮掉大半摄像机的镜头。
有几秒钟,只有按快门的响声。
又几秒,不知谁先认出梁君白,窃窃地说,“梁辰传媒董事长,梁君白。”
医院门口哗然声起。
“请问梁总和梁小姐是什么关系?”
“亲姐弟。”
快门声密匝匝地环绕他们,一片惊叹里,记者犹如蜜蜂闻到甜香味,蜂拥而至。他们精于刁钻问题,光是几个南妩听懂了的,她已经心惊肉跳,若答的不好,会造出许多话题风波。
而梁四先生惯于应付这种场面,说的滴水不漏,擦边球也打得漂亮,有时将话题又抛回给媒体。
“您公司能做的这么好,是不是靠了梁老先生在商场的人脉财力?”
梁君白扶了一扶她的话筒,瞥见话筒间的logo,“大世网。”他唇边一缕笑,“你们跟我打交道这么多年,关于刚才的问题,以大世对我的了解,你觉得呢?”
医院外,俨然是记者见面会的阵仗,五分钟后,梁四先生见火候差不多,有了撤走的意思。
记者紧跟他们步伐,一根话筒奋力伸来,对方问,“请问梁小姐旁边的这位女士是谁?能够陪同来医院,关系一定不简单吧?”
没有任何先兆的,话头波及到自己,让南妩才落下的心,又拔了起码一丈高。
记者们大约还想再挖出一个梁家私生女的话题,但这种问题也不难挡,给她按个梁渺渺闺蜜的帽子,顺理成章,又容易脱身。
梁四先生回头看她一眼,意外的,南妩脖子酸,正向上仰头,瞬息之间和他对视到一块。
南妩能从一个眼神里读懂他,就好像现在,光华流转,眉目传意。
她知道,梁四先生不想这么答。
果然。
他说。
“嗯,她是我未婚妻。”
作者有话要说: 釉君这章节四千六!对釉君来说,简直多了有木有!
☆、第七章,爱与良辰夜(5)
啪。
一份杂志摔在桌上。
大标题为《白手起家是骗局,实为集团阔少爷》。
后面连续跟了几个小版块,类似于《梁辰传媒总裁秘密订婚》这样的题材。
“不是老四转移媒体注意力,往自己身上揽,今天头条就是你未婚先孕,私生活糜烂!”
书房里,门关着,老爷子坐办公桌前,梁渺渺站在门前,离老爷子最远的地方,嘟嘴哭,边哭边打嗝,一串串梁氏特有的哭嗝声流出房间。
梁家老幺陪她站门边,拿纸巾替她抹泪。
“这些媒体也是的,就会瞎哔哔,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梁君诺拾起报纸,看了几行字,“不知所云!”
“不这么写,怎么吸睛。”梁四先生倒是淡定,“我跟媒体关系不错,多数报道还是朝好的方向走,这份标题,算最出格的了。”
梁渺渺擤了下鼻涕,瓮声瓮气,“老四,我不是成心的……”
随后,她原原本本将年进的话,再重复了一回。
那天回家后,年进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显然没来医院,摆了梁家一道。
“他没这心机。他跟三姐认识好几年,想做什么,不用等到今天。他刚知道三姐怀孕的时候,显然是想撒手不管,然后这道回马枪,估计是谁教他这么做的。”梁君诺断言,“有人指使他抹黑我们家,他父亲?”
老爷子摇头,“我是房地产商,年昭远做建材生意,我们是合作关系,得罪我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况且这做法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