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童子赌气道:“那你说如何!”
“再等等看,实在不行,你我便去寻他徒弟,要几两银子,卖给他们,也好说是一难了。”
“唔,讨点钱财也好……”银童子头一点一点,突然想起来一个了不得的事,大喊一声,蹦起来。
金童子不奈道:“一惊一乍作甚!”
“哥哥,我知那些和尚为何不来了!”银童子拍掌大笑。
“哦?为何?”金童子眼睛一亮。
“你可记得,那日我们将唐僧掠来洞府时,曾因害怕他徒弟来得太快,特意将此洞下了个隐身咒?这么多天过去,隐身咒一直没解,难怪他们寻不到了!”
金童子一拍大腿站起来,喜道:“是呀!”
“那我等这就将咒除了去。”他走了两步,忽而愣住道:“不对,听闻这和尚的三个徒弟个个是神通广大,你我法力甚微,他们会连此咒都无法识破?”
“这事可说不准,我等也修行了这许多年,成仙已不是三年两载,若他徒弟只是凡间的妖精,再厉害也仅此而已。”银童子边说边愉快的推着金童子出去,嚷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甚事解了咒再说。”
二人在洞门口站定,金童子面朝前,银童子面朝后。双手掐诀,嗡嗡的念咒声响起。金色的雾气渐渐生成,将二人团团围住,形成一个二尺多高的光球。
咒语声愈大,光球愈大,最后二人齐齐一声大喝,光球瞬间剧烈膨胀,将整个山洞都笼罩进来。
金光耀眼,二人皆双眼紧闭,停了咒。
雾气缓缓散去,景色一如既往的美丽,然而又多了些不同。
银童子刚睁开眼,正想转身,就听到金童子痛苦的啊了一声,整个人撞到自己背上,二人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到几丈远。
“速速交出唐三藏,饶尓等不死!”
猪八戒手持钢耙,犹如神兵天降,沙和尚气势汹汹,站在一旁。
金童子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银童子艰难的支起身体,骂道:“乘人不备,卑鄙下流!”
“你等抓走唐僧,又可曾与我做过商量?”
银童子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冲上去将那猪头大卸八块。另一边金童子终于缓过气来,擦擦嘴角问:“你是那和尚的徒弟?”
沙僧道:“正是,你那日为何变化,掳走我师傅?快说,不然小命难保!”
金童子沙哑着嗓子喊道:“我等乃奉命行事,你们不能杀我二人!”
猪八戒微微侧过脸:“哦?奉谁人之命?”
“这与你无关!”银童子拿出宝剑,吼道:“唐僧就在洞中,若想要,过来拿罢!”
“不识抬举!”猪八戒冷哼一声,挥起钉耙,飞一般的冲了过去。
他虽然法力所剩无几,然而一招一式却从不曾忘记,神耙挥舞时,携带龙吟虎啸之势,与银童子的宝剑相互抵挡,招招震彻山谷。
银童子力不能及,连连后退,立刻掐了个火焰决,烈焰立刻沿着剑锋蛇一般游出去,缠到钢耙上,眨眼边将其烧得通红。
猪八戒无可奈何,只得扔掉钢耙,右手握拳,径直砸向银童子的头颅。另一手则暗暗抓向他的剑。
银童子躲闪不济,惊险万分的撇开头,宝剑却被他抓了个正着。
猪八戒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左手使力一收,银童子便整个人都栽向他怀里。
猪八戒抬脚,狠狠踹出,斜踹向银童子的腹部,对方立刻飞出三四丈远。
鲜血源源不断的从嘴里溢出,银童子痛的卷缩起身体,只觉得心肝脾肺肾似乎都碎成了一团。
然而战斗还未结束,他艰难的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敌人。
猪八戒歪歪脑袋:“我现在进去取,你道如何?”
银童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挡在洞门口:“休想!”
“那就去死罢。”猪八戒握拳,击出千军万马之力。
☆、皮囊
银童子闭上眼,只以为死期将至,却过了半天都未曾感觉到疼痛,睁眼一看,原来是金童子挡到了自己身前。
“哥哥!你……”银童子慌忙将他扶起。
金童子似乎被碰到伤处,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却小声对银童子道:“我们赢不了,快走!”
“为何?”
金童子咬唇未答,反而抬头对猪八戒二人道:“你师傅就在里面,进去便是。”
沙和尚立刻跑进洞中,猪八戒却留了下来。
他对二童子道:“本想放你们一马,无奈你等太顽固不化,藏在洞中为妖,想必日子也不好过,不如我现在便送你等投胎,来世去个好人家,衣食不愁,逍遥快活,再别奉这些生死之命,如何?”
他说得温柔,二人却只听得冷汗直冒。金童子摇摇头,被银童子身体掩住的右手悄悄伸到腰后。
一件袖珍版的斗篷被他摸了出来,变大。
银童子自然感觉到他的动作,刻意拉开猪八戒的注意力,笑道:“谁说我等是妖?你长得如此丑陋,黑脸短毛,长喙大耳,反倒像个猪妖!”
猪八戒冷笑:“那你喝孟婆汤后可得记得,今世乃是死在一个猪妖手上。”
“记得又如何……”
银童子话说了一半,便见金童子抬腿狠狠提向猪八戒,将其踹倒。随后右手一挥,一件红色的斗篷瞬间罩住二人,红光一闪,二人连同斗篷一齐消失。银童子立刻架起云,二人升上空中,闪电般飞走。
猪八戒站起身来,看着天空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哼!”
金童子摸了把汗,唏嘘道:“幸亏带了老君这件宝贝,凤凰羽衣虽能抵挡火焰术,逃命时终究还是麒麟甲袍好用。”
银童子表情亦是轻松了许多,问:“你为何如此确定我等赢不了他,那厮根本是乘人之危,何况二打一,未必会输。”
“休说胡话,你可见他那九尺钉耙?”
“如何?”
金童子道:“那耙我曾在天宫见过,乃天蓬元帅之宝贝,传言那时他被打入凡间是因为与嫦娥私通,玉帝杀鸡儆猴,让他堕入猪胎,而今见那厮相貌,必定就是他,我等区区小仙,你说如何赢得了?”
银童子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道:“是他?”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让他们一听便汗毛直立的声音。
“原来你等是奉太上老君之命。”
二人立刻回头,猪八戒不知何时已跟在他们身后。
银童子想起他便是天庭原来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天蓬元帅,声音忍不住打着颤,问:”你如何看得见我们?”
猪八戒道:“这件麒麟甲袍,是从那老头处偷拿的罢?可他又是否曾告诉过你们,甲袍真正的主人是谁?”
金童子自知如今已是大难难逃,神色凛然道:“休得胡言!甲袍老君早就拱手送人,与他无关!”
“哦?”猪八戒颇为惊讶的看着他,也不知是惊讶他的话,还是惊讶他的表现。
金童子将那多余的麒麟甲袍脱下,捧在手中,深吸一口气,对着猪八戒单膝跪下。
“事以至此,我等甘拜下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银童子本来还怒目而视的看着猪八戒,企图撑起一点气势。听他这话一说,立刻惊讶的推了他一把,显然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金童子被他推得往前倒了倒,随即又端正的跪好,连头也没有扭一下,背影是无声的坚定。
银童子无可奈何,自暴自弃的收起宝剑,跪在他身后。
真正意外的人是猪八戒,他突然对这个金童子有些欣赏了。
“听着,只要告诉我你等为谁抓唐僧,我便放过你们。”
金童子摇头:“仅此一事,恕我无可奉告。”
猪八戒摇了摇头,走过来。
金银童子闭上眼,静静的等待死亡。他们虽然在天庭只是两个名号也没有的小神仙,然而比起凡间的人,活得时间也足够长了。
但等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动静。银童子忍不住偷偷睁开眼,发现猪八戒拿走了麒麟甲袍,已经走了。
他忙欣喜若狂的推推金童子:“哥!那猪头走了!哈哈!”
金童子这才睁开眼,松了口气。
银童子擦擦脑门上的冷汗,问:“哥哥,你方才为何不供出老君,反正他待我们也不好。”
金童子一惊,立刻捂住他的嘴,小声道:“此事切勿再提!若被天鹏听见,我等不过再喝一碗孟婆汤,来生再做兄弟。倘若被老君知道,我等将他供出,他将我们往那丹炉里一扔,定是魂飞魄散,永无轮回也!”
银童子慌张的点点头。
二人捡了条命,老君交付任务也已完成,身心疲惫的回去复命。
猪八戒沿路返回,回合沙和尚,见他已将唐僧背了出来,便让土地还来白龙马与行李,师徒稍作休整,便起身上路。
唐僧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眼那重山峻岭,叹气道:“不知悟空与百花现在何处?”
沙和尚打了个哈哈道:“来处罢,若他们与师傅有缘,来日必定能再次相见。”
“唉,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然缘乃天定,我佛亦无可探寻,罢了罢了,路上为其念卷心经,保佑平安罢。”
日头正高,温度适宜,正好赶路。三人背影越来越远,逐渐小成一根针尖大小,最终隐没出视线。
来时来,去时去,何去何从,皆由缘起缘落。
“祝大王万寿无疆!”
“谢谢!”
“祝大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哈哈,谢谢!”
“祝大王万事如意,一统四洲!”
“呃,谢谢……”
一杯一杯,孙寓光是想看清楚敬酒人的脸就已经目不暇接。然而更可笑的是,为了不重复其他人的贺语,有些人绞尽脑汁,居然说出“祝大王长命百岁”之类的话,弄得大家啼笑皆非。
“下一个是……临丕洞妖王,火山道人。”百花附在他耳边轻轻提醒,顺便递给他一杯水。
孙寓自然明白那是干嘛用的,不由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百花如花似玉的容貌在众妖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美似天仙。
其实前几天孙寓还问过她,既然现在已经回到妖怪中间,不必躲藏了,为什么不恢复本来面目呢?
百花怎么回答的?似乎是“奴家喜欢这副皮囊”,又好像是“大王喜欢这副皮囊”。究竟是哪一个呢?
但也有可能两个都不对。
孙寓晃晃即将被酒精撑爆血管的脑袋,对面前的人继续说谢谢,不再多想。
百花炽热的眼神,他不用回头也能感受的到。
其实孙寓以前也不是没有被女孩子喜欢过,甚至在与男友杨舟交往之前,他也有过几个暧昧的对象。可是没有哪一次,会让他从一开始就清楚无比的知道,两人之间不会有可能。
换了皮囊又怎么样?她终究还是个妖精,顶多算个好妖精。就好像孙寓自己,虽然披着美猴王的皮囊,享受别人的膜拜,然而内里,不过是个怯懦的人。
他如果勇敢一点,早就应该对他们说,自己不是齐天大圣,然后撇开这个包袱,去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他不敢。
就好比现在,他只要稍微转转眼睛,就能看到牛魔王坐在对面,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那眼神就像一根根铁链子,将他牢牢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荣耀带来的是压力,但他却没有权力,牛魔王倒是有点垂帘听政的味道。
算了,不想这么多,牛魔王对他其实还不错,说起啦他才是那个白吃白喝的人。
☆、变化
火山道人之后,是浮石洞妖王谒章堆,他不像其它妖王那样不拘礼节的直接站在原地敬酒,而是走下位,来到孙寓面前。
谒章堆名字奇怪,脸也长得奇怪,肤白如雪,额头上两只粉红色的小角,樱桃小嘴,本来应该是一副秀丽的容貌,鼻子往上却只有一只眼,大而明亮,瞳孔不时随着动作变大变小,加上无比枯瘦的身形,比那些粗鲁丑陋的妖怪更令人觉得不舒服。
孙寓只觉得自己身上每根毫毛都被对方那只单眼看了个通透,不禁有些紧张。
牛魔王端着脸盆一样大的订制酒杯,不动声色的看着这边。
谒章堆照例说了几句贺词,声音粗哑。
孙寓回谢,一口气喝掉杯中的酒,觉得轻松了不少。
然而谒章堆却没有立即回自己的位上,而是盯着孙寓看了一会儿,瞳孔缩得宛如针尖。
孙寓忍不住开口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大王,还请低下头来。”
话音未落,站在孙寓背后的百花立刻骂道:“放肆!”
谒章堆看也不看她一眼。
孙寓很好奇,想想对方应该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砍了自己的头,没什么好怕的,便依言低头。
谒章堆伸手,筷子一样纤细的手指在孙寓脖子后面挠了挠,抓出一只米粒大的小虫子。
百花瞪大眼,牛魔王端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