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们不死,日后迟早会再害娘娘的。这只是自保,如何能说是昧着良心呢?娘娘,她们本就该死。”
颜兮听后一愣,细细看着并莲。
不知为何,脑海中想起了吉承。她说的这番言论,与吉承往日所说的道理,竟不谋而合。
错的不是我们啊。
一切都是他们的错,所以他们不值得被宽恕同情。
颜兮蹙着眉头,一时无声地沉吟着。
“娘娘?”并莲唤道。
颜兮回过神来,对她说道:“没什么。有些冷了,回去吧。”
二人走回了长冬楼,一进院子,便见齐刷刷跪了五名宫女,皆是眼生的面孔。
采风从旁边走来,行礼说道:“启禀娘娘,王上说知道娘娘身边缺这些服侍之人,便命人调派了五名宫女来长冬楼里,其中有三人是新入宫的,奴婢便指派她们去做些后面的杂事。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并莲听后一喜,看着颜兮,而后者则缓缓说道:“让她们五个一一来本宫房中请安。”
采风一愣。
“过去我从不在意身边侍候的都是些什么人。如今想来是太大意了。”颜兮莞尔一笑,走回了房间中。
可她却没料到,当第四个宫女跪倒在她面前时,竟泣泪而哭。
彼时房中只有颜兮,并莲,与那宫女。颜兮和并莲对视一眼,都不解其意。
“好端端地,哭什么?”并莲奇道。
那宫女跪直了身子,擦着眼泪哽咽道:“娘娘……我终于见到你了。从将军的沉冤,终于要得以昭雪了!”
☆、冤情
“从将军……?”颜兮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宫女,不可置信地思索着她这句话的含义:“你说的是我哥哥,从朔?”
那宫女马上点点头。
“你说他的沉冤?他有何冤屈?你快说!”颜兮急道。
那宫女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并莲,略有犹豫,颜兮便说:“她不是外人,你但说无妨。”
并莲听后心中感动,而后就听那宫女道:“奴婢名为司川,奴婢的未婚夫……生前便是在从将军的军中。”
“你的未婚夫?”
“是。”司川说到此处,语气中又有哽咽:“我在入宫之前,本是生活在落星之旁的一个小镇上的,我的未婚夫则是驻守落星的一名士兵。后来重明来犯,蓬将军无能无力。落星眼看就要失守,先王便派了从将军前去支援。我的未婚夫便暂被分在了从将军的军中。”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颜兮略有怀疑地问。
司川解释道:“是我的未婚夫,在死前说与我听的。”司川的面上神情诚恳且悲伤:“他是那时落星坡一战逃出来的士兵之一,他伤势太重,便被战友送回了家中。我们请了大夫为他治疗,以为能治好的……可是他只坚持了三天……他在死前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颜兮一愣:“你说他是逃出来的士兵之一?你说还有其他士兵也逃了出来?!”
她之前听过的版本,却是子明对她所说的,落星坡一战,所有将士全部遇伏阵亡。就连司徒沐容所说,也是那时的士兵中只有一人假死而幸免于难,回了青龙。
司川点头,郑重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还望娘娘不要说出去。”顿了顿,她道:“当时跟随从将军的士兵,如今还留有六百一十三人,他们如今秘密集结在距离落星一百里的康宁村里,只为有朝一日为枉死的将士们报仇!”
颜兮只觉得体内仿佛鲜血变得滚烫,她震惊地看着司川。
司川看着她的眸子,仇恨地回忆起那时情形:“从将军本欲在落星坡的韶山伏击重明士兵,却不想副将突然策反,带着他的手下与从将军的士兵厮杀起来。本来只凭副将的那些兵力是不足以取胜的。可是就在这时,早已得知这伏击计划的重明士兵赶来。里外夹击,从将军只得边退边战,却知这样下去定会全军覆没!于是他便让一小部分骑兵向有路可逃的东面逃走,他自己则带着大部分将士向南边而去。重明军见他们分为两头,自然去追赶有主将所在的大部分军队。并且他们知道,从将军一旦向南而行,便再也无路可逃,因为南边的尽头,是邱和山。”
她一边说着,一边落下泪来:“其实从将军是知道的,他知道向南而去,必会被困于山下,被人瓮中捉鳖,再无活路。他是以他们的性命为诱饵,为的只是让另一部分士兵活下去。为的是能够有人守住这其中真相,有一天为他们报仇!”
颜兮银牙碎咬:“那副将是谁?”
“他名叫江和。他知道那时有百余人逃走,应该也怕消息败露,因此如今恐怕已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我此次孤身前来凤凰,辗转入王宫,便是存着一丝希望,请娘娘找到他,为从将军报仇,为死去的千万将士报仇!”
颜兮紧握拳头,沉默地看着司川。
“不对。”她忽然说道。
司川一愣,抬头看着颜兮。
颜兮眉心紧皱,勉强平复心中怒火,冷静说道:“他既要叛变,便该是为了什么好处。如今他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反而失了副将之位,四处窜逃。换做你是他,这么蠢的事,你会做么?”
“娘娘的意思是……”
“……司川,你可知,此事你若有半句谎言,后果会是什么?”颜兮目光凌冽地看着她。
司川神情坚定:“我愿以性命保证。若有半句虚言,便被掏肝挖心,千刀万剐!”
颜兮刚想再说什么,却突然止住了口,她咬着唇,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司川刚一离去关门,颜兮便用手抚着小腹微微弯下了腰,神情有些痛苦。
并莲吓了一跳,忙来扶她:“娘娘怎么了?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颜兮闭着眼睛不言语,待过了一会儿,疼痛消退了一些,才摇了摇头:“没什么。刚刚情绪激动,毛病又犯了。”
并莲担忧地说道:“娘娘那次滑胎,身子伤得太厉害了。连太医都说能捡回命来已是万幸了。娘娘以后可千万不可再情绪激动了!”
颜兮苦笑:“怕什么,大不了一死。”
“呸呸呸!老天爷,娘娘说得只是一时心酸的话,您可千万不要当真。”并莲赶紧并掌祈祷。
颜兮看着她,神情疲惫:“生死有命,也没什么。只是……”
她用手摸了摸小腹,回想着当初一个生命在腹中孕育的那种感觉,她能感受到腹中之子的心脏跳动,蓬勃有力,仿佛与她的血液融为一体。那是生的希望。
只是再也感受不到了。
翌日,颜兮请江半于傍晚叫来吉承。将司川所说全部告诉了他。
颜兮道:“如果她所言全部为真。而江和又并不因好处而做这件事,那便是这事根本不是他在筹谋。他只是一颗棋子。可是,是谁在背后指使他?哥哥为官之后很快便去了东北对抗翻羽,却是从未树敌啊!到底是谁想害他?!”
说着,她情绪又稍有激动,面色显得苍白了一些。
吉承握住她的手,扶她坐下,不急不缓地倒了杯茶,柔声道:“大小姐,别急。”
“我怎能不急,他是我哥哥啊。即使所有的事我都可以不在意,可哥哥若真是含冤而死,我即使是丢掉性命也要为他鸣冤”颜兮激动道。
吉承微微叹气:“无论是谁,也不要为了别人而伤了自己。”
“那……你呢?”颜兮看着他的双眸:“如果是为了你呢?”
吉承亦看着她。
“那更不要。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你为了我,有丝毫损伤。”
“为什么?为什么是更不要?难道吉承还是不知道我的心意么?”
“我知道。”吉承的目光温和:“我很开心。可是同时,也很害怕。”
“害怕?”
吉承唇角微微上扬,目光却有些苦涩:“看到你心中有的是别人,无论我是怎样的,起码你是开心的,便足够。但是看到你难过,即便是为了我。我却会更难过。大小姐,人一旦有了珍爱别人的心,也就等同于有了被伤害的可能。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一点的伤害。”
他的目光中露出丝丝凉意:“无论是为了谁,为了什么。我都无法原谅。”
他所没说的是。
人一旦有了珍爱,便也有了被伤害的可能。
这一点,他太了解。
“吉承……”颜兮大为感动,鼻子一酸。
很多年前,她与南荣子明订婚,大雪里,梅树下,她问吉承“你会为我开心么?”
吉承看着她良久,微微笑了。言语时呵出氤氲,他说:“是啊,大小姐,我总会为你开心的。”
那时颜兮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后来,颜兮得知吉承对自己的心意,又忆起那时的对话来,才惊觉吉承是忍着如何的伤感才能面露微笑说那样的话。他所谓开心,一定是为了安慰自己而说的。
所爱之人爱的却是别人,其实,他怎么可能会开心呢。
然而,直到今天,她才又终于明白。
其实吉承没有在安慰她,也没有在骗她。
眼前的少年,在面对她时,笑容总是干净自然的,他眸中有丝丝暖意:“大小姐只要一直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就好。无论你做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是能够让你开心的,那就去做——”
他话未说完,突然唇上一暖。
下一秒,便看见颜兮面颊微红地离开了他的唇,目光中有万般似水柔情。
他愣了愣。
“吉承……”颜兮眨着眼看他,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你是不是……脸红了?”
“大小姐……”吉承忙沉默着别过头去,白净的肌肤此刻果然泛着红晕。
颜兮看着他的样子,笑着。
此时的她,仿佛才是真正的她。不过十九的年纪,尚存几分少女情怀,又添几许稳重端丽。
当她卸下防备,当她面对所念之人。其实亦不过只是个想笑就想,想哭就哭的女子罢了。
“那人是你,就无妨。”颜兮真诚说道:“若是为你。即使伤心,也是由心所生,我顺心而为,总不会错的。”
吉承摇了摇头,他从来谦让于她,从不与她争执丝毫。可唯有这次,他认真说道:“答应我。”
“什么?”
“不要为我,或者其他人而做任何会牺牲你自己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你必须平安活着。”
“干嘛那么认真啊。”颜兮想笑着换个话题。
吉承却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她。
被盯得不自在,颜兮只得随口说:“好啦。我答应你。我总会好好保护我自己,不让你担心的。”
吉承这才神情缓和,笑了笑,而后说道:“嗯。那既然大小姐想为兄长鸣冤,我们就说说这事。”
☆、暗杀
“你知道谁是幕后黑手?”颜兮忙问。
“其实不难猜测。如你所言,从将军未曾与人结怨,那遭人谋害,便定是朝廷之争。”
颜兮点点头:“照你所说,要么是哪个武将看哥哥年轻有为,便心存怨怼,因而谋害。要么就是……”她目光一跳:“党争?可是哥哥从未在朝廷中站队,他只是在做好自己的事啊。”
吉承垂了垂眸:“大小姐嫁给王上,已是将家人推向王上之侧。纵使从将军并无此意,旁人也会忌惮这裙带关系。”
“竟是……我害了哥哥?”颜兮愣愣地说,说罢,她问:“是南荣衡?或者文贵妃?”
天色渐深,眼前晦暗,吉承起身去点燃烛台,待房间明亮,他站在烛台之侧,微微回头,问道:“如果是大小姐兵行险招,有此谋略,可是不料对方却逃出了上百人,大小姐会眼睁睁地放过他们么?”
“自然不会。留着他们,无异于有了计划败露的危险。我定会派人去落星附近寻找,实在不行,我会自己去。”
吉承笑笑:“可是要出京城,必须要有公案才可,要入落星,更是需要先王手谕。那该寻什么理由,才能得到先王同意?”
“落星那时战事正紧,战火连天之际,先王是不会随意派遣官员去落星的。除非……”颜兮一抬头:“除非亦是为了战事!”
说罢,她回忆起从朔军败后,接替他前去落星,不出数月便大败重明军,威风赫赫戎马归来的那个人。
为什么蓬将军十万大军尚且无法在落星镇守,从朔虎狼之师仍旧全军覆没,可他,却能在短短数月内,铁骑踏破重明的防卫,一路将之逐出凤凰?
为什么从朔本不该被派往落星,王上也并无此意,他却同王上据理力争,定要让从朔前去讨伐?
为什么他身为镇国将军,从朔败后,明知重明军如虎如狼,何其凶险,他却愿冒生命之危,请缨亲自带队远征?
颜兮目光寒冷。这些本就是不符合逻辑之事,她却现在才看破。
“齐。恩。瑞。”
颜兮一字一句地念出他的名字,语气中包含着想立刻便将他开膛破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