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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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颜歌-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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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行片刻,才来到城门。便远远被守卫拦住。
  颜兮探出身子,说道:“我是宁王妃,请守卫大哥让我进去找江半大夫。”
  谁知王城守卫却从未曾见过颜兮其人,从前每每她来王宫之中,也都是坐在马车里闭着帘子,车夫自有手谕的。如今没有手谕,守卫便说什么也不放她进去。
  
  颜兮急得眼中含泪,问道:“三王子呢?你们问问他便可知道我是不是王妃!”
  其中一守卫吆喝着说道:“三王子殿下已有事出宫了,你连这都不知,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王妃?!”
  颜兮一愣,子明今日明明告诉她有许多事物要处理,会留在宫中,却为何会突然出宫?
  此时子明不在宫里,吉承亦不在身旁。没有任何人再能帮她,真乃叫天不应,叫地无门。
  她看着面前重重守卫,以及即将大闭的城门,突然将心一横,从车夫身后突然出手将他推下马车去。
  她大声喊道:“对不起,我不想连累你。”
  说着,自己跳到马车前面坐下拉过缰绳,突然“驾——”的一声驱马向前冲去。
  前面守卫赶忙纷纷避让,在马车后大声呼喊着让她停下,否则格杀勿论。
  而颜兮视死如归的神情,哪里还管那么多,她紧咬嘴唇,不住驱马,硬生生地从守卫当中闯入城门,向江半所在之太医院驶去。
  王宫宁静之夜被这辆突然闯入的马车所打破,一时间宫内灯火通明,全部守卫被下旨捉拿刺客,从各个宫城中闻讯而来的守卫纷纷跟在马车之后,只待她一下车便会冲上去将她擒拿。
  而颜兮却一路没有丝毫停顿,直直地驾马冲进太医院之中。
  太医院众人均被这巨大骚动所惊,纷纷出来查看,其中亦有江半,而他所见,却是那个素日文雅可人的三王子妃,此刻头发衣物凌乱,狼狈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在他面前哭着求他救救她爹。
  夜色渐渐深重,墨色浓云滚滚而至,遮住满天星辰明月。夜风袭来,落木无边潇潇飘落,便有初冬凌冽之感。
  守卫听了适才江半等人证实,这才纷纷散去,如今太医院的院中,只颜兮一人静静站着,其余人都在房内紧急为从彭礼诊治。
  她闭着眸子,站在夜风之中丝毫未动,只把双手放在胸口,默默祈祷。她走时匆忙,穿得十分单薄,此时又站了许久,便感觉身子冰冷,不住地颤抖,可她却不走动半步,只怕稍一动便显得心境不诚,祈福不灵。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人影从房中走出,正是江半。
  颜兮睁开眸子,看到江半满身大汗,显是忙碌许久,便赶忙走上前问:“我爹他……如今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江半不敢去看颜兮双眸,低头垂手,默不作声。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颜兮不觉打了个寒颤。
  颜兮强颜欢笑着,又问一遍:“江大夫怎么不说话?我爹是不是还在昏迷?我……我进去看看他吧。”
  说着,便要进屋。
  江半忽在她身旁轻轻说:“如果……能再早送来半柱香……”
  颜兮停住身子,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汗水仍挂在脸上,江半不忍地闭着眼睛:“或者哪怕早半盏茶……”
  他声如蚊蝇:“或许……都还能救活……”
  如须臾间裂石崩云,五雷轰顶。
  颜兮脑海中呼啸着闪过在街上时那妇人幼童与围着不肯散去百姓,以及宫城门外把守着不近人情不肯听她一言的守卫。
  那些人的面目和江半那句“哪怕早半盏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狂风怒吼,如同要撕裂万物,树木被吹得如魔乱舞,在这深深王宫之中发出惊心动魄的响声。
  颜兮忽然直直地跪倒在房前,她不发一语,只咬着嘴唇盯着自己的双手,身前衣袖上已无声地湿了大片。
  当颜兮孤身从王城大门走出时,天已快亮了,隐隐有光从天际透出,刺破深沉黑暗。
  守卫头领连忙上前献殷勤问道:“王妃,需不需要小人为您备马?”
  颜兮却并不答话,甚至未看他一眼,只沉默着,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走去。
  守卫头领慌了神,忙跪下身子请罪道:“是小人有眼无珠,耽搁了王妃的要事,小人甘愿领罚,甘愿领罚……”
  颜兮仍旧不答,视他如无物,只缓步走出宫门。
  借着微微晨光,看见远处城桥之上独独地立着一个人影,修长熟悉的身形,再无二人。
  颜兮朝他走去,他的身形面容也渐渐在眼前清晰,也不知他是已在此等候了多久,却仍是在看到颜兮的第一时间面上微露欣慰放心之色。
  颜兮看着几步远外的人儿,终于低声说出了自听到从彭礼去世后的第一句话,她说:“吉……承……”
  而吉承向她伸出手,晨曦之中,他身上有着可以令人起死回生之安心从容。
  颜兮走到他身前,无力地闭上已哭得红肿的眸子,把身子埋进他的怀里。
  吉承轻缓地摸摸她的头,轻声道:“大小姐,我们回家。”
 

☆、狼狈

 自古红白喜事,凑在一起是民间最为忌讳的。
  然而颜兮却遇到两次。
  第一次是她嫁给子明时,自己的兄长从朔战死沙场。
  第二次便是如今她的父亲从彭礼去世,而自己的丈夫却在此时张红纳妾。
  子明得知颜兮父亲去世时,把她搂进怀里,温柔安慰着。。
  “子明,能不能……”颜兮无助地看着他。
  子明知她何意,沉默良久。
  “对不起,兮儿。”他最终淡淡说道。
  迎娶齐落焉的婚礼,如期进行。
  如此,葬礼与婚礼也恰巧是在同一天的日子。
  那日天气微冷,无甚阳光,薄云遮住日头,天地间冷冷清清。
  不过这只是从府,一片素缟白幕之下,自然显得了无生气。
  再加上因今日青龙城中所有有名有姓之人,都选择了去宁宫府,为即将登基为王的子明之婚礼庆贺,自然没有什么人会愿意来已经败落了的从府送葬。
  颜兮看着如今清冷的从府,冷笑一声。
  从前从府兴旺时,又有过多少人每逢佳节贺礼不断,前来拜访之人数不胜数。他们与父亲称兄道弟,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而今,却只有吉方一人来帮着打点,再无第二个从彭礼旧年好友前来悼念。
  颜兮一身白色长裙,不施丝毫粉黛,默默地站在府前,棺木仍放在屋中,丧仪队之人正要搬移棺木。凌冬儿自远处走来,到她面前,犹豫再三,说道:“小姐……宁宫府那边,已在拜堂了。”
  颜兮面无表情,轻轻说道:“知道了。”
  如今的宁宫府,该是何等热闹喜庆?虽有规矩,侧室婚礼不可太隆重,可那毕竟是齐恩瑞之女,他与子明,自然是会让她风风光光。
  想来可笑,一边是锣鼓喧天之景,一边却萧瑟败落。
  她的丈夫啊,在她人生里最无助的时刻,正忙着娶另一个女人。
  芩氏自内堂走出,她亦一身缟素,虽强打精神,却仿佛只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目光中再无神采。
  她对颜兮道:“都打点好了么?”
  颜兮点点头:“陵墓那儿有吉承和孔叔在候着了。”
  芩氏道:“那……我们也走吧。”
  谁知,几人正欲行,突然有个家中小厮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大惊失色地说道:“不……不好了!前门那儿来了一群官兵,说……说是要……要开棺验尸!”
  “!!”颜兮与芩氏等都是心头一惊,芩氏问道:“谁这么大胆子?敢来从府放肆?”
  话音刚落,就听前门处官兵们已硬闯进来,看门护卫被打得躺在地上连声哀嚎。
  为首那官兵身形魁梧,一个人顶三四个人的身量,人还未至,声音先到:“不用问了,咱们是齐大将军的人,奉旨办事。”
  颜兮走到芩氏身前将她们几个人护在身后,皱着眉头问道:“谁的旨?先王还是三王子?”
  那人笑道:“自然是齐大将军的旨。”
  颜兮怒斥道:“笑话!家父乃正三品官职,齐恩瑞同样是正三品,谁给他的权利让手下强闯我们从家?!”
  那人身边一个小兵在他身边耳语两句,为首那人听后一愣,而后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三王子妃殿下,咦,奇了怪了。现下宁宫府里,三王子不是在婚礼之上么?怎么王子妃反而躲在这里?”
  他正说到颜兮心中最痛楚之处,颜兮用手紧紧攥着衣袖,咬着嘴唇。
  芩氏拍了拍颜兮的胳膊示意她不可莽撞,而后冷静问道:“不知将军乃何人?又是为何事竟要开棺?”
  那人手掐着腰,不客气地说:“我是齐将军手下第一武将严广。齐将军说了,从大人之死蹊跷,先前也未听说过他有什么病,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去世了?更何况还是夜闯王宫而亡。咱怀疑,从大人是陷害先王的主谋,如今畏罪!才偷偷服毒自杀的。”
  芩氏一愣:“陷害先王……?先王乃因病驾崩,怎么会有主谋?”
  严广冷哼一声:“先王,乃被人下毒才驾崩的,你们这都不知?”
  颜兮和芩氏面面相觑,她们都知,王上丧仪那几日,从彭礼恰好身子实在不适,因此卧床连着歇息了好几日,都从未上朝。可是吉方来府上之时,却也从未提过此事啊。
  而另颜兮更加心寒的是,子明,竟然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过她。
  为什么?他在防她什么?
  颜兮道:“家父身子近来一直不好,只是从未向旁人说过,这事国子监祭酒吉方也知,他此刻想来应正在赶来的路上。严将军莫若稍稍等等,请吉方来为家父证明清白。”
  严广却并不答应:“都知二人关系甚密,保不齐做什么假证。从大人到底是否清白,开棺叫人一验便知。来人!跟我走!”
  他们刚抬脚要走。颜兮立刻挡在欲行的众人面前,丝毫没有畏惧,她怒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棺木岂是你能随便开的!你不怕我告知三王子吗!”
  严广哈哈一笑:“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恐怕是你吧。我们奉的是齐将军的命令!换言之也就是三王子的命令。你大可以去告,到时再看看三王子到底会不会为你出头!”
  说罢,他再不顾许多,推开颜兮便闯进灵堂。
  颜兮被他一推,险些摔倒,幸亏有凌冬儿在旁扶着。她刚刚站稳,又冲向众人,也全然不顾自己身份,硬要挡着不让他们碰从彭礼的棺木。
  严广便十分不耐烦了,他本就怕齐落焉以后会因是侧室而吃颜兮的亏,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而今又看她性子刚强倔强,更是怒火攻心。于是口上叫着“走开”。手上用力一推,这次用了八成力气,直接将颜兮推倒在地。
  “兮儿!”芩氏等人连忙来扶,场面一时混乱,又有些忠心的家仆要上前阻拦,却哪里打得过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不一会儿便都被制服。
  颜兮倒在地上,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摔倒时胳膊也磕到了门槛,顿时鲜血流出。
  她挣扎着又要爬起来,大声叫着:“不能让他们碰棺木!!!”
  众丫鬟在旁哭成一团,却也并不敢再上前阻拦,就在一片哭声之中,严广已走到棺木之前,抬手便打开了棺木盖子。
  “!!!!”颜兮坐在地上,泪痕尚挂在脸上,咬牙就想站起来再上前阻拦。
  就在这时,芩氏在旁紧紧抓住了她。
  她回头看去,见芩氏亦是在哭,却向她默默地摇了摇头。
  芩氏哽咽,目光中蕴藏着巨大的悲伤,她说:“兮儿,我们没办法。”
  那是颜兮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芩氏流泪。她的母亲,她的永远端庄得体的母亲,如今一身素衣,面目狼狈地坐在地上,无声地哭泣。
  我们没办法。
  随着严广而来的大夫让身边的人将从彭礼的尸体抬出来,几个士兵上前,粗鲁地抬着从彭礼冰凉的头脚,将他移到地上铺着的白布之上。
  从彭礼原本整齐的寿衣,被凌乱地扯开。
  那原本是芩氏含着泪仔细为他一点点打理的,生怕他入葬时有哪怕一点不整齐干净。
  她曾说,丈夫虽然平时总是好说话,对凡事也不太较真在意,却最是要体面的人,到了那边,也一定要体体面面地去。
  大夫手中拿着刀具,对严广道:“那小人便要查验从大人腹中可有□□痕迹了?”
  严广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你验你的。”
  颜兮远远地坐在门前地上,任凭任何人扶她都不起身。
  她双眸不住地流着眼泪,一滴一滴洒在面前的地面上。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些人在从彭礼尸体上刻画的一刀一刀。她面无表情,亦并不移开视线。
  因为,她要记住。
  在这一刻,满屋家眷哭声不止,却没有一人敢轻易上前。芩氏背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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