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贩乙一把推开甲,冲何当归二人笑道:“他吃酒烧花了眼,浑说的,娘子甭理他。我们摊上的书每本儿都是十文,娘子你要买,只收七文,何不让你相公买两本有用的,夫妻二人一块儿读?”
夫妻一块读的书?何当归听得有点儿纳闷,却见书贩乙推荐的那几本所谓“有用”的书,蓝色线封的封皮上,赫然四个红字是《房中秘术》,底下压着的那本,名曰《生男之口诀与心得》……还没等她斥开小贩,廖之远已如获至宝地一把搂走那几本书,咧嘴笑道:“我夫妻二人找的就是这类书,还有没有?我全要了。”
书贩甲乙心照不宣地交换暧昧眼神,一连串地说着“有有有”,去下面箱子里找去了。何当归羞恼交加,甩手要走,突然有第三双手从她和廖之远中间的缝隙中探进来,拿走了廖之远的爱书,并有声音笑道:“廖少的夫人都仙游了,你夫妻二人还用得着这些书?快别打肿脸充胖子了,还是请你割爱,将这几本书让予我吧。我和我夫人都酷爱读书,也打算要个男孩儿,这些书看上去很实用。”
何当归回头一看,来抢书的人是孟瑄,后面还跟了一队人高马大的水手,一个个都饥渴地看着书摊上的书,仿佛没吃过早点似的。
廖之远见了孟瑄,轻浮的笑容淡去,面露忌惮之色,口中却不肯相让:“书是我先定下的,为什么让我割爱?抱歉得很,我甚爱这几本书,不能割让给你,而且七公子你是名门正统的孟家子弟,令尊不会让你读这些书吧?”
孟瑄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家里原本是不让读的,可近些年我并几个兄弟都太专注于正业,一个孙子都没给家里添,母亲大人因此着了急,正在四处采购此类书籍,预备给我们观摩。可惜一直买不到好的,今天既然见到了,这几本我是非要不可,廖兄就别跟我争了。”
廖之远笑道:“别的事上,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譬如钱财女人,小爷左手进右手出,新鲜一回就完了,可这一本能指导生男孩儿的书,我家比你家紧缺多了。七公子难道不知我是五代单传,且传到我这里时,父母有心让廖家开枝散叶,故曾给我下过死任务,男孩儿得隔年抱一个,女孩儿数目得小于男孩儿。我正为此发愁不已,今天总算听到了福音,也证明我跟这本书有缘,还请孟老弟高抬贵手。”
孟瑄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这么巧,我最中意的也是这一本。”他问书贩,《生男之口诀与心得》还有没有多的,答曰只进了这一本。孟瑄冲廖之远抱歉一笑说:“要不还是让给我吧,这本书我急用,等闲时我让书童抄一本给你送去。”
廖之远坚决不肯:“这本书谁家不急用?我先看见的,合该我先带回去用。”
“你都没老婆了,你跟谁急用?”对话渐渐有了一丝火药味儿。
“你管我,就跟你老婆用,你能拿小爷怎么样?”
孟瑄瞬间被这句话点着了,一拳打向廖之远的鼻子,廖之远第一时间退开,还是被拳风扫出了一道鼻血。他眯起一双危险的猫眼,绷唇道:“你跟我玩儿真的?你确定要承受这么做的后果?”
孟瑄的笑容中也带着十分怒气,说话时露出两排雪白的齿:“这是我该说的话才对,你抢了台词了。下次你再敢领我夫人买这种书,我拆了你的骨头泡酒。”
廖之远的袖中飞出两条银链,直袭孟瑄的面门,要报方才的鼻血之仇。孟瑄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他拿一把桐木骨扇接招,格开了两条银链,冷笑道:“这就是你的本事了?学艺未精至此,也敢打她的主意,廖兄你号称‘山猫’,就自以为有九条命了?”
廖之远大怒,遂把真本事拿出来会他,两人没头没脑地缠斗一处。孟瑄纯属半路插花,看见何当归二人肩并肩地站着买书,误会也就罢了,廖之远对何当归当真半分绮念都没有,可性情似烈火,一点挑衅喂过来他就吃。孟瑄见他真为了书和何当归而拼命,更认定了他跟自己有夺妻之恨,当下毫不手软,专拣那张猫脸招呼。
两个卖书的小贩,见此情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大念阿弥陀佛、太上老君,不知他们连着三天空场、半本书没卖出去的书摊,今天是走了什么大运,竟然有穿绫罗的大男人为了买本儿七文钱的书而打起来了。另一个曾对何当归说过一句浑话的,现在早吓飞了胆,自扇自己的嘴巴。
何当归走到台风尾扫不到的角落里,看了一回孟廖二人打架,对这种幼稚行为不作置评,紧一紧披风系带,她又往马家所在的那条街道走去。
孟瑄的余光瞧见小妻子又跑了,当下抛却已有了一只熊猫眼的山猫,去追何当归的莲花小步,贴在她后面问:“你为什么跟他一块儿买书?你想看书何不跟我说?我看过的书比他多多了!”才一日不见,再看见时,他的冰山小妻子正在跟别的男人共赏房中术的书册!
何当归听得头大,捏着一串嫦娥糖人儿,冷淡回道:“不看了,你快去赔些钱给那二书贩吧。书摊子都塌掉半边了。”
“他还送你嫦娥糖人?这是什么意思?谁是嫦娥谁是后羿?”孟瑄不死心,继续挑着刺。
☆、第537章 勾人的小妻子
更新时间:2014…01…20
何当归丢给他一句“你很无聊”就不再跟他纠缠买书的问题,加快步伐往马家走……孟瑄让随从去赔偿书摊的损失,又交代了一定要把“重要的书”买到手,就急忙随着何当归走了。廖之远从一堆凌乱的书里爬出来,气哼哼地也择路去马家,绕远路跟何当归他们走不同的方向。
自圆房后,初试云雨的孟瑄欲罢不能,可统共只尝了两回甜头就没了,此刻乍一见着小妻子,只觉得处处娇俏,步步生莲,不绝如缕的幽香勾魂一样勾着他。可自从上次得罪了她,至今还没获得谅解,他也不敢再造次行事、捉着她去无人处享用,只能一路跟在她后面走,灼热的视线追随着她的动作,一双黑眸中聚拢了深沉的觊觎,并张大鼻孔猛嗅她的清冷芬芳,着实将他自己的形象毁得彻底。
何当归不知道孟瑄的内心这么纠结,她一见了他,立刻想起的是昨夜同样为廖之远而醋意大发的小孟瑄,想到小孟瑄说着说着突然就不理人了,她还十分郁闷,忍不住迁怒眼前的孟瑄,不肯睬他一睬。
两人默默走过两条街,孟瑄望着身侧人儿纤细的背影,终于抵制不住诱惑,只一眨眼的瞬息,他就闪身来到了她身侧,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她尚未反应过来,就感觉有温热的肌肤贴了过来,脚下却不知是踢着了什么东西,一绊之后失去了平衡。
“啊!”何当归惊呼一声,不自觉地闭上双眼,人却没有摔跌在地上,而是跌进一双早已在等待着的蓄着力道的臂弯中。她惊喘两下睁开眼睛,发现他正俯视着她,似笑非笑地凝注着她的面庞。“放开我。”她不悦道。单只看他的眼睛,就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看穿他猥琐的心思。
果然,只听他说道:“娘子,你好狠的心,憋坏了我,对你有何好处?”论起风月手腕,他或许不够娴熟,可论起对此事的执著心,十个也不及他一个。方才可不就是他伸出一只大脚去绊她,故意使她跌进他怀里的。
何当归整妥褶了皱的衣领,敛眸平静道:“妾已被七爷休弃,并没有必然的义务,爷房里缺人,可另拣好的放进去。街上人来人往的,七爷你也是尊贵体面的人物,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孟瑄立刻领会并曲解了她的意思,收拢双臂,捉住她往巷尾深处奔去。拐了她到没有人的地方,他更肆无忌惮了,先收紧双臂,让她无处可逃,才低下头来缓缓接近她。“”靠近了她雪白的小脸,他没有接触她的肌肤,只用鼻息纠缠她,用低低的声音问:“你没有义务,那你怎么肯同我做那些事?清儿你一定爱上我了,对不对,否则你不会凭我那样对待你。还记得那一晚的情形吗?我想领你复习一回,我最喜欢浴桶中那次。”
何当归抬掌,用力巴开孟瑄看上去很饿很饿的俊脸,气恼地说:“七爷你可是孟家嫡系子弟,枉读了一世的圣贤文章,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真叫人羞面。”
孟瑄果然饿极了,握住送上门的小手,舔吻掌心的那一片细致肌肤,眸心黑亮得惊人。他笑道:“就算我是圣贤本人,遇见清儿你,也不能够再做下去。”他眯眼端详两回充满羞恼神色的俏脸,皱眉问,“怎么一夜不见,脸儿瘦了这么多?一定是伤口还疼,影响了休息和用膳!”他下定这样的结论,非要拉着她回船上检视伤口。
“孟瑄,你够了!”她忍无可忍地叫道,“再这么着,别想我以后还理你。”她拼力要夺回自己的手,可孟瑄既不放手,又控制着力道不弄疼了她,一番纠缠之间,孟瑄眨巴眼睛,无赖地说:“那你先答应,签了我的婚书,我就等晚上再瞧你的伤,也顺便让你瞧瞧我的伤。”
“你也受伤了?”何当归疑惑地看着孟瑄红光满面的好气色,连声追问,“你哪里受伤了,可吃药、擦药了没有?看大夫了没有?莫不是那两日去杀关墨的时候弄伤的?”
孟瑄把不安分的小手压在自己的胸口,轻轻说:“就是这里了,这就是我的伤,疼起来比下身厉害多了。下身只是一味涨痛的蠢物,妹妹你不喜欢,我往后约束它安守本分,只听妹妹的召唤来侍寝。可胸膛里面的这道伤,我也无能为力,只要眼里一瞧不见你,它就慌慌的跳,连左右眼皮也跟着一起跳,手脚还时不时发冷发颤,胸闷气短。妹妹医术高明,帮我断一断,我这个病还有没有救,吃什么药能好。”
何当归听完垂下头,仍拿回自己的手来,举步往巷子外走去。孟瑄追着问:“怎么说?你不管我的死活了?只得罪了妹妹一次,你就判我死刑,那我死也不瞑目。何况段晓楼和熠迢的事是我亲见,你生我气之前何不反省一下?”
“你的病不是什么绝症,再寻别个女子来治伤治病就行了,不用单对着我抱怨。”何当归加快步伐,口噙冷笑说,“熠迢熠迢,七爷是嫌我身上的脏水还不够多,又来泼我一盆。熠迢不是你特派来保护我的吗,我就差遣过他一回,让他帮忙找金甲银乙,至今没再劳动过第二回。不知你亲眼见过什么,我也想亲眼见证一回。”
孟瑄紧贴着她的背脊,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沉闷地说:“熠迢对你存的心思,你是见识不着了,改日你倒可以见识见识他受的伤。”
“什么意思?”何当归猛然回头,鼻梁撞上他的胸膛,鼻尖立时红了一片,尖声问,“你打伤了他?孟瑄你太过分了。”
自己打伤熠迢?孟瑄先是被这莫名的指控说的满面不忿,旋即又笑道:“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还记得吗,我一拉,你一撞,我的胸膛就把你的鼻血撞出来了。当时你就不给我好脸色,又碍着众人在场,碍着我身份尊贵,不敢对我发作,只好忍气吞声,凭我对你拉拉扯扯。那时的你,比现在还小,还好玩儿。”
他一点点弯下腰,用唇瓣爱惜地摩挲她的鼻尖。一瞬间让她产生恍惚的错觉,忍不住开口问:“你是谁,你不是他,怎么也记得这些。”
孟瑄的唇下移,温柔地吻着她的呼吸,一字一顿地说:“我记得虽然不多,可那些感觉一分不少,全都存在心里。我是一个浪子,从来不认真把人或事搁在心上,哪怕是功名利禄,于我也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事。对我而言,最大的成就不是手握帅印,最大的满足也不是一场完胜的大仗,倘若时机合适,我倒宁愿卸去这一身的担子,不再当什么先锋将军、昭信将军。”
这样的孟瑄,她是有点熟悉的,不禁被蛊惑着问:“你不做将军,那你要做什么去?”
孟瑄优美的唇形,在她的唇上一开一合地说:“我只愿一世逍遥无牵挂,游遍这世上的好山好水好风光,朝游沧海暮苍梧,头枕日月星辰,脚踏黄昏晚霞。这才是我想过的生活,就像四叔那样,不受教条约束,随兴所至地行走在世间,或畅饮山泉,泉香而酒洌;或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与美人共朝暮,两情若是久长时,为什么不朝朝暮暮都衣食起坐在一处?”
他的声音清朗如风,话中所述,引她无限遐思。她想了一会儿,无限向往地闭目笑问:“公子这个志愿很好,我听着也动心了,很想效仿你。不知你什么时候能卸任,第一站又打算游哪一处山水,到时我也循着你的脚步走,一观大明大好河山。”
“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孟瑄允上她的唇瓣,轻轻啃咬着说,“你只肯效仿我,不肯同我朝朝暮暮?清儿,只要你应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