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替她求情了,我就是要立刻将她送走,回头岂不把家里这几个都带坏了!九姑,你快去把潘景阳和广航都叫来!”九姑从小板凳上跳起来,应声而去。
哦?罗府四大护院随行?何当归挑眉,如此兴师动众,万一让孙湄娘得知了此事,只怕又生波澜。等九姑走远了之后,她嗫嚅地劝说道:“老祖宗,好歹等四妹妹的痒症好了再送走嘛,万一她在路上挠痒不止,耽误行程不说,让人瞧见了岂不有损闺誉……”
“不能等了!”老太太严厉地打断她说,“此事我自有主张,无需复议了!还有,逸姐儿你的嘴巴要严实一点,绝不能对外泄露半个字,尤其是跟你二姐和二舅母!”
何当归不禁惊呼道:“老祖宗,您要送走四妹妹,竟然不知会二舅母吗?这听起来不大妥当吧?”
老太太连打了两个喷嚏,先是抱怨口中之物味道太怪太难吃,抱怨空中的酸味儿太刺鼻,最后又抱怨这四段锦实在太劳累,汤嬷嬷的一番软声安抚才让她镇静了下来。然后老太太的声音又隔着软帘传过来:“老吴,反正你也不是外人,此事我就当着你的面来布置了,你、逸姐儿、九姑、潘景阳和广航,是除我和红姜之外知道芍姐儿将被送去道观的知情人,他们三个我一会儿再嘱咐,你们两个先各自给我发个誓,不得跟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
“秘密?”何当归诧异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过去,“四妹妹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二舅母还不得急的把罗府整个儿掀过来,怎么可能成为秘密?”
老太太沉声道:“红姜昨天已跟我提了一个妥当的办法,原本我拿不定主意把芍姐儿送走,没想到,她竟然劣性难改到如斯地步。红姜说的很对,这一次必须下重手管一管她,而且要秘密行事,不能让老二他们两口子知道,否则他们一心疼女儿,三天两头地往道观里跑,送吃送喝送那套杂耍的玩意;若是那边芍姐儿一喊日子清苦,喊道观里闷得慌,他们就忙不迭的给接回来,那我们的良苦用心就一点作用都不起了!昔年我曾在三清观住过一段时间,因此我清楚,道观是个最磨练人心性的地方,对于她这样误入歧途的小孩儿再合适不过了!”
何当归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接话道:“闷得慌倒不至于,水商观的师傅们一个个都很热心的,定然不会让寄住在她们那里的客人嫌闷。不过老祖宗,您还是把嬷嬷跟您提议的那个办法详细讲一讲吧,我们对好了口径,到时才不至于在二舅母面前穿帮,您是知道我的,我对说谎一事不太在行。”
老太太坚持地说:“那你们先保证,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老吴,你先发誓!”
吴大夫的声音喘得厉害,不知正在操练四段锦中的哪一种,高声道:“呼,老夫保证,不把四小姐进道观的事告诉别人,呼,否则老夫就再抓一次那个有毒粉的帕子!阿嚏!”
何当归怯怯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地说:“那我也发誓……嗯,若是将四妹妹之事说了出去,就让我……再回到那个闹过鼠患又被烧毁了的西跨院去住!”
“呀,老太太!”汤嬷嬷的声音响起,“三小姐的住处被烧毁了,咱们还没给她安排新的住处呢!”
老太太闷了片刻工夫,突然说:“就让她去住芍姐儿的桃夭院吧,日后等芍姐儿她改过自新回来了,再让她娘为她另择别处的院落。”
这一回,何当归倒是真的吃了一惊:“桃夭院?那个院子坐拥三十亩常年不谢的桃花林,是罗东府最诗意盎然的居所,哪里能轮到我去住?再说,我怎敢霸占下四妹妹的院子?回头让二舅母知道了,她岂不要把我……”话说到此处,她的语声转弱,渐至无声,耳房中的老太太等人几乎能看见三小姐那一副谨小慎微的怯怯之态。
“逸姐儿你莫怕,你二舅母虽然心直口快一些,但她对你的心和对芍姐儿她们是一样的,你不必有什么顾虑,这是其一。”老太太劝慰的声音传过来,“其二,我听红姜捉来的那个桃夭院下人说,除了刁山药和哑药,芍姐儿她还在桃夭院里收藏了其他各种各样的毒药,有的甚至深埋于地下,哼,这次我一定要把那些药全部销毁!阿嚏!可是,明面上摊开了去搜那些下三滥的东西,咱们家里人多口杂的,难免不利于你妹妹的闺誉,因此逸姐儿啊,你就委屈一下搬进桃夭院去住,我也好借着给你翻新院落和装修屋宇的机会,让人把那些毒药起出来……你二舅母若是来找茬子生事,我就替你骂她,好不好?”
呵,原来是这样,何当归不禁微笑了,她原道,天下间没有白来的好事,这一座罗府最好的桃夭院,当年孙湄娘费了不少心思才帮她女儿弄到手,怎么老太太却肯夺走其孙女的院子,白白地送给自己呢?不过,为了桃夭院后面那一片可以用来练武的桃花林,提前跟孙湄娘别上苗头,听起来倒也不算坏……于是何当归低声道:“一切但凭老祖宗安排,我是无敢不从的。”
这时,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九姑领着潘景阳和广航进来,九姑走近帘子说:“姐姐,潘护卫他们来了,而且他们也有事要向你禀报呢。”此时,何当归端着自己的小板凳坐到了一边,给他们让开路。
“阿、阿嚏!又出了什么事?”老太太现在已经有些杯弓蛇影了,听见“有事禀报”四个字,心头就是一跳。
潘景阳对着帘子微笑道:“老夫人勿惊,是京城罗府的两位彭少爷来了,二夫人刚把他们送去了南苑的客房休息,可是他们此次赴扬是来澄煦书院读书,定然是要在此长住的。二夫人想问问您安排在哪一处院子合适,又不敢擅自来听竹院打扰您静修,她听说我们要过来这边,就捎带着让我问一声。”
☆、第118章 小姐色诱表兄
更新时间:2013…08…21
老太太的声音立刻显得开心起来:“时哥儿和渐哥儿都来了?可惜我不能亲自去迎他们,上次川贝带来给我看时,大点的那个才三四岁,就跟竹哥儿他们一般大,如今过了将近十年,他们一定也长成大小伙子了吧!”
汤嬷嬷也气喘吁吁地笑道:“呼,京城的大姑太太之前也来找过我,说虽然罗西府的老太太和太太热情挽留,想让两位彭少爷住在彼处,可是她一见堂老爷和大爷的妾室加起来有五六十个,阿嚏!一些小姨娘身上穿的不知是哪一般唐装,露着个大白胸脯,大姑太太生怕有哪个不安分的狐媚子带坏了两位彭……”老太太连忙一声咳嗽截住了她的话,呀呀,逸姐儿一个小姑娘家就在外面,怎好把这些妇人之间的私房话讲出来。
九姑出声提醒道:“姐姐,事从缓急,将这二位客人安排住在何处,咱们先给二夫人那边传个话吧?还有四小姐的那个事……”
“嗯,咱们府中的洗畅园恢弘大气,又颇有野趣,给他们哥俩儿住正合适,就去洗畅园吧,”老太太吩咐道,“他们的吃穿用度及丫鬟仆役,一律都比照着前哥儿的来,断断不能委屈了这两个小贵宾。”
帘子后面,汤嬷嬷的声音中透着点讶异:“老太太,洗畅园和桃夭院是比肩而建的院子,呃,会不会近了点儿……”
老太太马大哈地笑道:“这怕什么,一则咱家逸姐儿的年纪小,不用忌讳这些;二则川贝和川芎是堂姐妹,时哥儿和渐哥儿论起来都是逸姐儿的表兄,他们的父亲彭浩广又是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的庶吉士……这三个人搁一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哈哈哈,老身也是乐见其成的!”说着对着帘子扬声道,“逸姐儿哇,你瞧上他们兄弟二人之中的哪一个,只管来找外奶奶,外奶奶一定给你做主!”
彭时和彭渐?何当归心头不禁一乐,老太太的如意算盘打得虽好,可惜这条红线牵得太偏了点。
她上一世从道观回来,就听丫鬟们议论说,罗白琼喜欢上了比她大两岁的彭家少爷彭时,并央着她娘亲去说媒。一开始她娘亲孙氏坚决不同意,嫌彭家的门第比罗家低了一些,说罗白琼嫁过去就是低嫁了。而且何当归明白,彼时的孙氏常常存着让女儿报名参选秀女的念头,不肯给她早早定亲。
谁知等孙氏熬不过女儿的缠磨,放下了自家的身段,勉为其难地应下这门亲事的时候——派去那边说媒的焦婆子却回报说,彭家那边儿当场就一口回绝了这门亲事。孙氏羞怒之余,暗中派人去打听,才知道彭时和彭渐已经内定了做长孙殿下朱允炆的伴读,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须知道,当年故太子的几个同窗侍读,如今都是三品以上的太子少保和东宫大臣!
于是,深深动心的孙氏又让老太太出面说媒,可这一次老太太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据说是彭时他本人坚决不同意……总之,最后罗东府结结实实丢了一回脸,遣去的一帮媒人全被灰溜溜地打发回来,而彭时和彭渐二人在澄煦书院只读了不到半年书,就向老太太告辞了,所以何当归从道观回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他们。
再后来,京城罗府的堂老爷罗杜松听闻了这一段故事,不想因为此事跟罗东府产生什么嫌隙,他就亲自领着两个包装好待宰的俏外孙,来扬州走了一趟亲戚。孙氏闻讯大喜,还在宝芹阁办了一个诗茶会,撮合自己的两个女儿跟彭家的两个少爷之间的兄妹感情。不过,由于当时何当归不在诗会的受邀请之列,也不清楚诗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最后又是一团哄闹,一个不欢而散的收场。前世的罗府,直到罗白琼嫁去北方的大世族梁家之前,还有一些下人在背后悄悄地嚼舌根,嘟囔着什么“色诱表兄”“偷鸡不成蚀把米”之类的闲话。
何当归寻思着,这一次的住所安排,老太太大概是存着跟京城罗府联络感情,亲上做亲,稍带着攀上一个新贵彭家的心思,想着假如把外孙女儿嫁去彭家,不但可以弄个一家亲,将来给家里的几个爷们某官职也多一条路。不过何当归听了她的话之后,没有一丝心惊,或者可以说根本没放在心上——既然彭家人瞧不上罗白琼这朵拔尖儿的美人花,那么断然更不可能瞧上自己这一株路边的杂草,老太太的撮合和调笑打趣,最多是剃头担子一边儿热罢了。
汤嬷嬷见帘子外没有什么答语,猜想三小姐定是害羞了。为了给三小姐解围,她又是打喷嚏又是打岔,还讲起了罗川贝提到的彭时和彭渐的儿时趣事,听得何当归头上微汗,喂喂,竹哥儿他好像还半死不活的在里面躺着吧?九姑也听不下去了,说了声“我让石榴去回二太太话,安排两位彭少爷住洗畅园,用度按大少爷的标准来。”然后转身走出去。
老太太也想起了她的正事,立刻敛容道:“景阳,广航,你们二人立刻赶去南苑药庐,将芍姐儿诱到一个无人之处打晕……唔,下手不能太重,但是也不能让她轻易就醒过来,然后拿条软被把她一裹,放进马车里,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水商观!”
何当归听得甚是诧异,没想到老太太还有这样雷厉风行的一面!诱到无人处打晕?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水商观?呵呵,说得好像罗白芍全身带毒一样。而潘景阳的表情则不是诧异二字可以形容的:“将四小姐打晕送走?为什么?”
这时候,九姑走进来说:“石榴已去宝芹阁回话了,还有三小姐,你的小丫鬟蝉衣已经回来了,正蹲在门口等你呢。”
“此举自然是为她好,总之你速速去办此事。”老太太斩钉截铁地说道。她向来肯听从汤嬷嬷的意见,之所以一直拖延着这件事,是狠不下心让孙女去道观里吃苦,如今一旦下定了决心,她也是绝不拖泥带水的。只听她沉声吩咐说:“大家听好了,老身为芍姐儿的前程着想,打算把她送到水商观里住半年,你们每个人都必须严守这个秘密,对二房之人,对罗府之中任何人,都不能透露芍姐儿的去向。”
广航忍不住问:“四小姐她做错了什么,老夫人要这样罚她?”
趁着老太太汤嬷嬷二人解说着刁山药之前因后果的茬口,何当归掂着脚尖轻轻溜出正堂,在回廊一角找到了沾着一脸泥巴的蝉衣,皱眉问她:“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弄得这样脏?受伤了没有?”
蝉衣扑上来抱着何当归说:“呜呜,小姐好可怕!我见到那个吸血的妖怪了,他的眼睛是紫色的!”
何当归回头看了一眼守在正堂的大门口,交头接耳地说悄悄话的李嬷嬷和品嬷嬷,然后将蝉衣扯到了回廊的拐弯处,确认过她只是受惊,没有受伤之后,何当归追问:“那个‘妖怪’看见你的脸了吗?你是怎么逃掉的?你跟别人提过你见到妖怪的事了吗?”
蝉衣的用脏兮兮的小手去揉眼睛,被何当归一把阻拦,然后她嘟着嘴摇头说:“当时我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