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忱搂紧了陆福生的腰,陆福生也不敢挣,只是抿着嘴手里掐着那帕子。怕是用力太过,陆皖瞧着她的手,粉嫩的指甲的尖端已经泛了白。
陆皖之前曾与陆福生有过一面之缘,还是早前沈子忱带着陆福生去逛街,陆皖撞坏了陆福生的面具,还赔了她一个。那时他还不知陈忱便是沈子忱,今日来时初夏说了一遍,他这才知晓。原来那日带着面具的那个小姑娘就是林初夏口中的掉了孩子的沈子忱的怨偶雏妓。
可据林初夏说,她是青楼出身。那里出来的姑娘不都该是放浪媚人的么?瞧她模样,倒似比寻常人家的女孩儿还拘谨几分。
沈子忱使人布了茶水糕点,船舱两边的帘子也都大开着,以便船舱内的人可以欣赏到湖上风景。
沈子忱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却皱了眉,吩咐道:“再去拿些酒来。窗外一湖春/水,壶内怎么能少得了春/水?福生姑娘大病初愈,喝不得酒,茶水不能撤,还得留着。”
沈子忱见着陆皖倒是很投缘,几人又喝了些酒,聊的很是畅快。
沈子忱盯着陆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间就岔开了话题,道:“长思兄,初次见君时便觉熟悉,观君容色,似是故人。”
陆皖的笑容还未散,眸子沉沉的,看着沈子忱等着下文。俄倾,沈子忱又道:“是我想岔了,我那故友已去了十余年。君是吴州陆氏,名门大族;他却是少见的塞外复姓,非中原人士,怎么能是一回事呢?”
陆福生听到这话吃了一惊。复姓?塞外?沈子忱竟是觉得他像哥哥么?可陆皖与林初夏相熟,林初夏是那年跟着林蔚山一起去屠南宫家满门的人。若他真的是哥哥,他怎么会与林初夏相识呢?她肯定杀了她都不解恨。陆福生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子忱陆皖碰到一起,谈论的都是什么武功武林之类的事情,林初夏和赵谐成偶而还能插上两句,可陆福生却一点都听不懂。听了半晌,陆福生不禁有些烦躁。
陆福生拉拉沈子忱的衣袖,寻了个借口说要出去看看,出了船舱,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呆立着。
李皓想约陆皎一起出来游湖,陆皎不肯,他便自己带着侍卫出来了。几个大男人在船上待得没有意思,就截住一艘花船叫下来几个姑娘,一起玩儿起了投壶的游戏。还没一会儿,外面就有侍从进来禀报:“殿下,属下好像看到映月姑娘了,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李皓大喜,把手中的箭丢到一边,也不理会那一群美人儿,兴冲冲地就出了船舱。李皓那侍卫一起站在甲板上,问道:“映月师妹在哪里?本王怎么没有看到?”
侍卫遥遥一指:“那边画舫前站着的不就是么?”
李皓顺着侍卫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远方画舫的甲板上立了一个碧衣女子,风吹襟动,裙裳飞舞,宛若仙子一般,身形果然与陆皎相似。
李皓笑道:“美人隔湘浦,一夕生秋风。远远瞧着,倒真是个佳人。不过本王一眼便能看出来,那佳人可不是我的映月师妹。吩咐舵手把船划到那边,我们仔细瞅瞅那佳人到底美不美?”
侍卫又问道:“殿下怎知这位姑娘就一定不是映月姑娘呢?属下瞧着就很相像啊!”
李皓又道:“怎么会相像?映月师妹英姿飒爽;此女一看便知是柔靡不堪之辈。哪里会认不出来?”
船还未到,李皓只管瞧那女子。两船相近,那女子已经注意到李皓的目光,李皓仍不知收敛,放肆地盯着她看。那女子迎着他的目光,似有些窘迫,已羞红了脸。那女子觉他唐突,蹙着眉,略有些愠色,扭头便离开了。
李皓看着她的背影,低声笑道:“怎么样,到底美不美?”
侍卫点点头,目光仍粘在那女子背后,又道:“那姑娘还留着头,想必还是未嫁女。”
李皓想到那女子散在身后的头发,不禁笑道:“你去问问这是谁家的船。若是那姑娘没有定亲,本王就为你做一次媒人,担保她不敢嫌你丑。”
侍卫嘿嘿傻笑,羞的一张黑脸变的深红,才起身去那画舫上询问。
不一会儿,那侍卫便回来了,向李皓回道:“殿下,是平卢节度使家的大公子沈子忱沈公子的船。陆公子和赵公子也都在船上。”
李皓与沈子忱也相识,上次李皓受御旨来青州,就是住在平卢节度使的府邸。沈子忱是平卢节度使的世子,自是平卢一霸,他骄矜惯了,性格略有些自负。可李皓是京城里来的小王爷,也是狂傲不羁目中无人惯了的人。李皓那时在沈府住了不到三个月,二人可是结下不少梁子。
李皓用扇子敲了敲手掌,仔细思索了一下,道:“你去通报一下,就说是本王要过去。师兄在那船上,反正本王闲的无聊,去找师兄玩也可以。更何况本王与那沈子忱素有过节,去年本王在他家里住,可没少被他挤兑。不过区区一个节度使的儿子,何以猖狂成这样,竟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本王今天心情正好不怎么好,去找他吵吵架也是好的。”
侍卫再次过去通传,过了一小会儿就有人过来请李皓过去。李皓刚进船舱,便听到赵谐成笑道:“殿下来了啊?真是幸会。赵某原本请过殿下,殿下回绝的爽快,赵某还以为殿下不来了呢?”
李皓万分无奈地摊摊手:“没办法,佳人恶我,不肯与行,只得再来找你们了。”
陆皖起身走了过去:“容与来了。”
李皓“嗯”了一声,叫了声:“师兄。”
陆福生朝李皓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朱唇皓齿、面如朗月的年轻男子,至多不过二十岁年纪,一身吴绫蜀锦,腰悬和璧隋珠。贵气逼人,却不觉堆金砌玉;傲骨天成,却不觉盛气凌人。陆皖气质出众,处李皓之侧却觉有孤峭气,不及李皓满目堂皇。
李皓的目光转到沈子忱处,看到陆福生却止住了。陆福生想起他刚刚在甲板上轻挑的目光又不由得想要避开,扯住沈子忱的衣袖便要往他的怀里躲。
沈子忱轻轻拥住陆福生,依旧安坐在椅子上不肯动,摆摆手吩咐下人:“原来是相王殿下,再拿一副杯盘过来。”
李皓看到沈子忱坐在主位上那一副嚣张跋扈,旁若无人的模样不禁有些气恼。李皓气极反倒冷笑起来,对身侧的侍卫说道:“这回便宜你小子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给你碰上了。”
李皓扭过头对着沈子忱又笑道:“小王刚刚在甲板上看到这位姑娘,当真是天姿国色,绝色殊丽。我这侍卫一眼便瞧上这美人了,口口声声说一是见钟情,硬是叫我过来说媒。本王向来喜欢成人之美,只得亲自过来走一趟。”
沈子忱看着李皓的目光便知道他说得是谁。沈子忱的目光阴冷,一边拥着陆福生,已然变了脸色。李皓瞧在眼里,依旧置若罔闻,又道:“小王瞧这姑娘眼生,去年在贵府并未见过。斯年兄对这姑娘这般宠爱,想必是新认的义妹吧!我这侍卫也是世家公子,其父也是朝中大臣,家世背景也还拿得上台面,不见得就辱没了这位姑娘。不知斯年兄能不能玉成此事呢?”
沈子忱却勾勾嘴角,笑道:“并不能。她不是我妹妹。”说着,沈子忱便捧着陆福生的脑袋朝她脸颊上轻吻一下。陆福生皱了皱眉,却不敢动,呆呆地任他摆弄,甚至还扯出微笑来望着他以示回应。
陆皖也道:“容与,你误会了。这位陆姑娘乃是沈公子的内眷。”
李皓看了陆皖一眼也不说话。内眷?师兄用词还真是谨慎。
李皓转过目光盯住沈子忱继续说道:“听闻林姑娘早前与斯年兄定了亲。此番游湖,小王本以为斯年兄是安排陆姑娘与林姑娘姑嫂相见,联络一下感情。没想到这位陆姑娘却是斯年兄不知是婢是妾没有名分的禁脔。今日与未过门的正室见面,也无非讨个好,求得日后好过。美人美矣,自然早早被旁人占了。只是可怜了我这侍卫。”李皓又瞅了瞅身边的小侍卫,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哪有你的份儿?天鹅肉是谁都能吃到的么?”
陆皖叫住李皓:“放肆!容与。不可信口开河!”
陆福生抬头看了眼李皓,目光深邃莫测。
林初夏在一边自斟自饮了半天也闲不住了:“哦!相王殿下是气不顺过来找人吵架的?可是在映月姑娘那里吃了憋?”
李皓怒道:“关你什么事?”
林初夏道:“殿下一进来就言辞咄咄,火气都烧到眉毛上了。妾何必平白被你扯过去,枉受这池鱼之殃呢?”
☆、刺杀
51。刺杀
赵谐成起身,安抚大家坐下:“好了,诸位。大家过来一起游湖,无非是找个乐子,何必无端寻不痛快呢?”
陆皖拉李皓坐到自己身侧:“容与,不许惹事。”
李皓没有办法,只好吩咐几个侍卫先行离开,乖乖坐在陆皖身侧。
沈子忱不怎么理李皓,依旧与赵谐成与陆皖谈笑。李皓闷的无聊,瞧见陆福生的神色却起了兴致,于是就观察起了沈子忱与陆福生的互动,并且着重观察陆福生的神态。研究了一会儿,略有所得,还拉住陆皖,交流一下看法:“师兄你可知道强颜欢笑是什么样子?”
陆皖见他这话问的莫明其妙,遂疑道:“你突然间怎么想起了这个?问这个做什么?”
李皓小声说道:“师兄,你瞧那福生姑娘。她看沈子忱的时候含着笑,扭过头嘴角立马垂了下去,眸子始终是黯淡低沉的,一直没有什么光彩。明明讨厌那人,明明满肚子都是不痛快,可她偏偏就能含着笑对着他,违背心意靠在他身边。这不是强颜欢笑是什么?”
陆皖道:“就这样你就觉得人家是强言欢笑啊?那怎么样才叫真正高兴、眸子不暗黯淡低沉、有光彩呢?”
李皓环视一下,眼神定格在林初夏身上:“你看,就她。就那个林初夏。逢人便笑,眼睛忽闪忽闪的,太激动的时侯,眼睛就会眯成一条缝,像个傻瓜一样。这样才是真正的高兴。”
陆皖瞧着林初夏,笑了笑。转过脸看着李皓,脸又板了起来,道:“你刚刚也说过了,这位福生姑娘是沈公子的婢妾禁脔。你老盯着人家看,像什么话?”
李皓不给面子,依旧滔滔不绝:“我看这福生姑娘未必是真心跟沈斯年的。他沈斯年也算是一朝封疆大吏的世子,怎么就干起了强抢民女的勾当?看看这福生姑娘,柔柔弱弱满脸委屈的样子,肯定是被他欺负惯了… …”
画舫内说笑正欢,远方却飞来一只羽箭,一下子钉到赵婉背后。赵温眼前一黑,栽倒在地。船舱内外“哄”一下炸开了锅,还是杨兴锐护主心切,大喊:“啊!公子!有刺客!有刺客!”
箭来的方向对准的是赵谐成所坐的地方。赵谐成右后方是赵温,左后方是赵婉,面前便是是席上诸人。可箭偏偏就朝着赵婉方向射去,目标明朗。赵婉倒下去之后赵温急忙拦到赵谐成面前应对下一波羽箭。那人竟是打定注意要赵谐成死的。
沈子忱护住陆福生,喝道:“怎么回事?”
船舱外只是听到侍从哀嚎,竟连个回应他的人都没有。
此番沈子忱游湖,也是从府中带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护卫的。可数十名护卫,如今竟如此不堪一击。来者究竟是谁?
又有几只小船靠着画舫停下,从里面涌出几十个蒙着面容的黑衣人,一下子跃上画舫。他们的手中都执着利刃,迎着太阳还泛着银光,挥着武器就奔了过来。杨兴锐武功一般,被刺客砍了一刀,一脚踹进湖里。
来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不仅个个武功高强,下手也很是阴狠。沈子忱陆皖二人与之对招,竟也只是勉强自保,加之对方人多势众,竟丝毫不占上风。
沈子忱被几人围攻,被那些黑衣人逼的紧了,他不仅没能保护好陆福生,就连自己也受了伤。那些人也不是存心想要他性命,像是有什么预谋似的,只是缠着他。
陆皖也被人缠住,万难之下只是担心李皓,一直扭着头看他。李皓武功不好,侍卫们不在身边,他孤身一人被人围攻也是很窘迫的事情。好在刺客们的目标不在他身上,瞧他们动刀是束手束脚的样子,似乎是认识他,并且颇为忌惮他的身份。
可陆皖不知,一心想冲出重围护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从靴筒里抽出贴身匕首扔给李皓:“接着,容与。师兄没法子帮你,你小心一点。”
陆福生一点武功都不懂,之前赵谐成令赵温教她的那些轻功,如今在狭小的船舱里里也施展不开。强敌来袭,她除了后退竟别无它法。
沈子忱彻底恼了,抢过一个刺客的剑,拼劲全力,一下子将身边围着的几人掀翻在地。可还没冲出重围,又有一层人围了上来,人手着实不够,围击李皓和林初夏的刺客竟也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