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侯还有一个侄儿唤陆凯的,也曾官至丞相。我知道他有一首诗写的特别好:‘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题目是《赠范晔》,范晔瞧见这么好的诗当时一定很感动。话说那个范晔也是个**才子,写的《后汉书》也是前四史之一呢。
更何况长思兄也是昭侯的后人,长思你武功盖世,不可谓不是英豪。
由此可见昭侯在生孩子方面,的确要强过周公瑾很多。”
“生孩子方面?”陆皖默默不语。隔了一会儿才道:“吴州陆氏一门确实人才济济。”
吴州陆氏一门?林初夏有些诧异。哪有人这么称自己的家族的?尊敬之意已足,却有几分冷漠疏离。
陆皖看了林初夏一眼,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又道:“族里的堂兄弟里颇有真才实学的。我吴州陆氏一门,并非是靠外戚称雄的。堂姑母虽已贵为皇后,可族里的叔伯兄弟也没有权倾朝野的权臣,也无谗言惑主的奸佞。”
林初夏大为兴奋:“孝昭皇后是长思兄的姑母?”
陆皖点点头,却还是更正:“是堂姑母。孝昭皇后娘娘的祖父是我的曾祖。”
今皇后徽号孝昭,出自吴州陆氏。今上潜邸时侧妃,上即位,封贵妃,生皇长子李瑾及皇五子李琰。上元妃石氏早薨,且无所出,遂封陆氏为后,封皇长子李瑾为皇太子。
陆皇后之父与陆皖祖父为嫡亲兄弟,陆皖是陆皇后近支族侄,本有祖荫可袭,可陆皖自幼无意于名利,因此跟随堂叔父青崖真人习武学道。青崖真人本名陆爵,是陆皇后的嫡亲兄长。早年喜爱玄学,后皈依黄老作了道士,于太湖侧修一道观,大隐于此。
青崖真人虽名为皈依出家,可所收三徒皆是近亲:首徒陆皖是其堂侄;二徒弟李皓原名李琰,字容与。便是今上那第五位皇子;三徒弟是一个小姑娘,就是陆皖捡回来的妹妹,名唤陆皎的。
这陆皖虽是江湖中人,却是一门显贵,连皇子都是其师弟。
林初夏好奇的紧。摸摸下巴思索了一阵,又问道:“那长思兄应该见过娘娘吧?皇后娘娘漂亮吗?”
陆皖道:“见过没几次。姑母出阁时我还未出生,到后来容与师弟来到吴州,每年过年都会回京,我这才偶尔跟着他一起入宫见过娘娘。皇后娘娘是个很和气的人,不过年纪大了。想来年轻时候应该也是个美人。”
林初夏垂着头略有些失望:“皇后娘娘年纪大了么?唉……”
陆皖道:“太子殿下早过了而立之年,皇后娘娘不该是半百的人么?”
林初夏又道:“话是这么说的,可我想象中的皇后,应该是个年轻貌美,风姿踔约的美人啊……”
林初夏将那杯水喝完又讲了半夜,陆皖困的不行,就坐在那里睡着了。第二日一睁眼,身上披着昨日借给林初夏的那件袍子,四下望望,林初夏并没有在山洞内。
陆皖穿上袍子走出山洞,就看到林初夏仍穿着昨日那件杏红色的衫子在喂马。
林初夏瞧见陆皖,急忙跳起来摆摆手:“长思!雨过天晴,我们回家吧。你一夜未归,你家皎儿估计都快急疯了。”
回去时仍是林初夏坐在前面。昨夜一夜暴雨,山间空气清新的夸张,青天朗日,枫林似火,一地落红。林初夏扯着陆皖的衣袖靠在他胸口,虽看不到他的脸,却满心满眼都是他,全世界都是他。
林初夏摸着自己的胸口,暗暗问自己:“林初夏,是不是遇到传说中的春心萌动了?啊!啊!啊!”
陆皖是个闷葫芦,一路上都没说话。林初夏的话昨晚说的都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可讲的了。可她却是嘴巴闲不住的人,扭头看了一眼陆皖:“长思,我给你唱支歌吧?”
陆皖目不斜视“嗯”了一声。
林初夏歪着脑袋想了想:“今日晴空万里,万里无云,就缺朵云。要不,我给你唱《白云歌》吧?”
陆皖点点头:“好啊。”
林初夏清了清嗓子咽了口唾沫轻声吟唱:“
楚山秦山皆白云,白云处处长随君。
长随君,君入楚山里。
云亦随君渡湘水。
湘水上,女衣罗,白云堪卧君早归。
楚山秦山皆白云,白云处处长随君。
长随君……”
林初夏反反复复唱了好几遍,一遍一个调调,绝无重复。哼的既随便又创新,直到嗓子干哑了才停。
快到城门了,陆皖才道:“你唱得很好听。谢谢你,今天我很高兴,昨天我也很高兴。
林初夏道:“长思喜欢,以后我还会给你唱。”
陆皖沉吟了好一会儿:“我喜欢有人我长思。这虽然是我的字,可以往都没有人叫过。若不是你昨日问我,我都快不记得我还有这么一个字了。你能这样叫我,我很开心。”
林初夏疑道:“没人叫那平时他们都叫你什么?”
陆皖道:“皖儿,哥哥,师兄……少主,陆公子。”
林初夏道:“字是给朋友叫的,你没有朋友吗?”
陆皖摇摇头:“很少,少到几乎没有。没有人肯跟我做朋友。”
林初夏笑道:“我可以做你的朋友,我可以叫你的字。长思。长思。长思……我是你的朋友,长思。”
到了林府,林初夏叫了停:“我到家了。长思,马就送给你了,你骑着回家吧。城西酒店那边,我会叫人送钱过去。”
林初夏翻身下马,口袋被马鞍上的小钩子挂住,石杯一下子摔到地上,碎成几片。林初夏抬头看看陆皖,撇撇嘴,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
陆皖道:“你竟把它带过来了?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你别伤心,我以后可以给你做一件更好的。”
林初夏一下子瞪大双眼,笑道:“你说的!”
陆皖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林初夏又朝陆皖一笑:“我在等你还欠我的杯子,一定不要那么沉!上面的缠枝花要和我额角的那个一摸一样!杯底不能掉!要很漂亮!后会有期。”
说罢,林初夏就蹦蹦跳跳回了林府。到了门口,林初夏却又回了头,瞧见还在门口的陆皖又骂道:“你这个呆瓜怎么还不走?还要我再送你回去啊?”
陆皖轻轻一笑,也扭头驾马走了。
☆、训斥
林初夏刚回房就看到了在房间里转圈的霜儿,霜儿瞧见林初夏仍是一副心急如焚急忙迎上去:“小姐,你可回来了。”
林初夏扯了扯她的耳环:“呦!玻璃种的,霜儿,最近勾搭上金龟婿了?是谁,主子帮你做主玉成此时。”
霜儿打开林初夏的手,嗔道:“是二小姐来时赏的。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拿奴婢打趣?您昨日一夜未归,林家上下都快急疯了。成少爷也在等您呢!都派人问过好几回信了呢!”
“等我?”林初夏惊道,陡然变了脸色。林初夏也学着霜儿在房间里转起了圈子,摸样却比霜儿还苦恼得多:“等我干嘛啊?我打着爷爷的名号行走,江湖之中无人敢惹,就算一夜未归也出不了什么事。他也该知道,就算是他问我我也找得出理由搪塞,不会问出什么结果的。干嘛呀?怎么办啊?此番一去,必定挨罚!”
霜儿忙道:“小姐别急。再想想,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林初夏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戒尺魔君打我的时侯连爷爷都拦不住……算了吧,我毕竟是他亲妹妹,他总不能贸贸然就打死我。霜儿,帮我换套衣服。”
十年前赵谐成来到林府时林蔚山单独辟了慎园给他居住。慎园偏僻幽静,干净宽敞,院中植了一片竹林,四季常春,甚有雅意 。赵谐成平素也常吟:“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
林初夏来到慎园一下子就跳进竹林里,略露半边脑袋在外边张望。得亏戒尺魔君不俗,要不连个藏的地方也没有,她一定死得熟熟的。
“唉,大小姐,您来了啊?”赵婉过来朝林初夏福了福身。
林初夏咬着牙翻了一个白眼,深呼一口气,满脸堆笑地从竹林里钻出来:“啊,我是来了。这不突然想吃竹笋了么,想着只有哥哥这里有,所以就过来瞧瞧。我翻了好一阵,没有。算了,我不吃了,我走了。”
赵婉道:“大小姐,这个季节哪有竹笋呐?”
林初夏撒丫子便要跑:“没有啊?既然没有那我就更应该走了……”
赵婉扯住林初夏的肩膀:“大小姐,公子今日不在园中。”
“啊?不在?”林初夏长出一口气,“你不早说,差点吓死我。”
赵婉又道:“公子临走前吩咐,若是大小姐来了就让您在庭前跪着。”
林初夏挣开赵婉的手:“你就当你什么都没看见……”
赵婉道:“大小姐!公子说您必须跪满六个时辰。早跪早结束。”
林初夏退了回来。 要了个软点的垫子,跪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赵婉:“现在是巳时,你可别数错了。”
赵婉道:“属下知道,亥时必定叫您。”
林初夏武功那样差,又没有内力,再加上早上中午都没有吃饭,申时就已经有些熬不住了。酉时的时侯林初夏晕过一次,赵婉瞧见,急忙过去扶。林初夏有气无力的说:“赵婉姐姐,我想喝水。”
赵婉急忙端了碗水,又拿了两个包子过去。林初夏瞧见,急忙摇摇头:“姐姐,把包子拿回去。哥哥是要罚我,你这样,哥哥会生气。”
赵谐成从外面回来,瞧见这一幕也没说话,扭头就回了书房。过了好一会赵温才出来,对林初夏道:“大小姐,公子准您吃东西了。说是吃饱了才有力气跪。”
林初夏窃喜着吃了包子又跪了两个时辰。赵婉说亥时到了的时侯,林初夏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上。
赵婉扶着林初夏进了房,给她揉了揉腿和膝盖,过了一刻钟林初夏才缓了过来。林初夏起身正准备去书房见赵谐成,赵婉却拦住她:“大小姐您还是再缓一会儿吧。公子这次好像很生气,估计待会您进去,跪还是免不了的。”
林初夏听的胆战心惊,又缓了一刻钟才起身去找赵谐成。
林初夏站在门口还未说话,就听到里面赵温的声音:“公子,大小姐又不会武功,您罚她跪六个时辰是不是太狠了些说是晕过去好几次呢!”
赵谐成只是叹息:“可是你瞧她做的事情。若是爹爹在,此番必定连打死她的心都有了。”
至于么?不就是夜不归宿么?犯不着就非得打死她吧?
林初夏敲了敲门:“哥哥。”
赵谐成应了声:“进来。”
林初夏知他怒气未消,又是屈膝跪倒在他书案前。
赵谐成冷笑道:“跪了半日还没跪够?”
林初夏叩了一头:“哥哥不要生气,初夏知错。”
赵谐成道:“你既知错,便说说错从何来。”
林初夏道:“初夏夜不归宿,有辱门楣。”
赵谐成冷眼瞧她,桌上的书被他一把丢到林初夏脸上:“你……”话没说完却咳了起来,是真的气坏了。林初夏见状,急忙膝行过去拍赵谐成的背:“哥哥别急,初夏知错,哥哥尽管罚我,可别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赵谐成推开她:“我让你跪了整整半日,你都没想明白我为何要罚你,你这样也叫知错?”
林初夏仍旧跪在地上:“初夏愚钝,不知错从何来。还请哥哥明示。”
赵谐成一边咳一边道:“给我……”
给他?什么东西?又要拿戒尺打我吗?初夏闭着眼睛胆战心惊的把手伸过去。
赵谐成把她的手打到一边:“我是要向你索要东西,你却跟我伸出手,是要讨要什么东西么?哥哥却只有戒尺可以给你了?”
林初夏听闻赵谐成不是要打她,急忙把手收回来。她有些犯怯,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到底要什么?”
赵谐成道:“自然是你用以暗中伤人的东西。飞镖、暗器、蛊虫,你倒是什么都懂!”
飞镖、暗器、蛊虫?哥哥怎么会知道?
林初夏有些发懵:“是不是霜儿告诉你的?”
赵谐成冷笑道:“霜儿?你怀疑霜儿告密?她是你的丫鬟!你自己都不相信她我为何会相信他?真是可笑!没想到我赵谐成教了十年,竟然教出了一个如此疑心病重的曹阿瞒!”
林初夏低着头没说话。
赵谐成道:“你把你身上藏的东西全都拿出来。”
林初夏咬着嘴唇,纠结了半晌:“哥哥,我身上什么也没藏。不信你可以教赵婉搜我的身啊!”
赵谐成道:“这么说,东西是在你房里?我叫赵婉去搜!”
搜房间?那房间里自己藏的别的什么东西可也都留不住了。
林初夏急道:“别!哥哥,初夏是骗你的。我全都拿出来就是。”
林初夏忙从前襟里拿出几枚飞镖递给赵谐成。赵谐成瞧了她一眼:“还有。”
林初夏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