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手撑着脑袋,多次忍不住想摸摸她,一切太过梦幻,他自己都开始分不清了,故而急于想要见她。
不得不承认,进屋后,他周身都静了,从心底蔓延至全身的静。
床上,她时而蹙眉时而憨笑,口水顺着嘴角流下,他不喜与女子接触,伺候他的女子要么死了要么送了人,于氏想着法子收罗了不少美人,太子也扬言送他几名,皆被他拒绝了,这个月之前,他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患有隐疾,而这一刻,对着她流口水的情形,他身子僵硬。
不是厌恶那种事,是没遇上对的人,幸好,老天没让他丢了她。
沈月浅是被窗外啪嗒的雨声闹醒的,昨日还烈日似火,今早已大雨倾盆,她满足的蹭了蹭凉枕,随手扔到脚边,张开手臂伸了伸懒腰,起身唤人。
雨势密集,玲珑进屋裙角都是湿的,她犹不自知,心虚地给沈月浅请安,“奴婢该死,昨晚不知为何竟睡过去了,没热着小姐吧?”
沈月浅既怕冷又怕热,春末开始用冰,秋末要烧炕,因着这个,太夫人还与二爷抱怨小姐院里开销大,一个小姐院里的开销赶上整个二房的了,二爷心疼小姐,提出小姐院子的冰块煤炭二房自己供应,二爷死后,太夫人以二房人少,发给二夫人的冰块也少了,即便这样,小姐屋里仍维持着去年的量,昨晚,她去冰窖问管事拿冰块,不成想在院子里睡着了,豆大的雨打在她脸上才惊醒过来,若非身子骨好好的,她还以为自己得病晕厥了。
沈月浅笑道,“不热,雨后,你带着丫鬟去湖边弄点荷叶回来熬粥,顺便采集点新鲜的莲子。”
荷叶粥益于养颜,她年纪小用不着,有人急需保养却是需要的,唇角绽出一抹笑。
玲珑见了,心底琢磨,有人又要不好了,这几日,每当小姐这般笑的时候便会有人心里不痛快,太夫人,大夫人,大少爷,李妈妈……
“今日雨大,该去临安堂瞧瞧太夫人,孝敬孝敬她,你觉得如何?”
“奴婢……认为……甚好。”比起大夫人大少爷,太夫人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太夫人卧病在床,气得再狠都没精神动手打人,再说,生着病,纵是动起手来,她也能帮衬一二,故而,又坚定的补充了一句,“奴婢这就去准备。”
沈月浅但笑不语,玲珑跟着她几十年,她哪会不知她心中所想?玲珑探听不到王氏与小王氏密谋什么,她心底却清楚……
第9章 009 逢场作戏
王氏和小王氏所谋不过周氏的嫁妆罢了,上辈子也是,周氏死后三天她才知道周氏死了,那时候,周氏的嫁妆已不在了,王氏对外称她年幼身子骨不好,周氏的嫁妆她先代为管着,待她出嫁时再全部还她。
实情却是,还回来的皆是赝品,管着嫁妆单子的妈妈被太夫人以妖言惑众赶出府,周氏有多少嫁妆她是不清楚的。
记忆里,周家人为此表示过不满,那时候,她已经被沈未远迷惑,心中只有他这个哥哥了,与周家人并不亲近,嫁进文昌侯府,她更是未踏入过周家门槛。
记忆纷至沓来,她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猪油蒙了心才会亲近一帮狼心狗肺之人……
雨势仍不见小,沈月浅站在台阶上,由着玲珑给她穿上蓑衣,周氏那边她交代过明月,不会出岔子了,改明日,该将小七奶娘接回来了。
奶娘是周家大舅送来的,沈怀渊死后,周氏精神不振,故差人松了一名奶娘来,犹记得上个月,奶娘因打翻了给太夫人的茶,被太夫人送回了周家,还说要质问周家出来的下人是不是皆这般毛手毛脚不懂礼数,奶娘是给小七备的,那日太夫人来云锦院却指着要她奉茶,之后的事只怕早有算计。
雨势越来越密,玲珑走在外侧,为她挡去屋檐下溅起的雨花,一边细细打量沈月浅。
二夫人生完小少爷后,小姐性子变了许多,以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的掌上明珠,娇艳欲滴,今时,举手投足多了几分大气更显端庄稳重,无论哪一种,都贵气逼人。
王氏听说沈月浅又来了,握着茶杯的双手发抖,若非杯子贵重,她随手就能摔出去了,沈月浅进屋看见的便是她怒目以对想摔东西的面容,“祖母又犯摔病了?”
摔病?她可不就是犯了这个病,收起茶杯,递给床侧的李妈妈,顺便缓了两口气,以免再被气晕了,随后语气暴躁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雨大,我差人摘了些荷叶回来熬粥,赶在您用膳之前送来,您没吃饭吧?”
王氏哪敢吃她送的东西,她还想多活几年呢,故作柔声道,“来得不巧,我刚吃过了,你留着回去孝敬你娘吧。”
沈月浅耸耸肩,无所谓,主动地在窗前躺椅上落座,视线落在李妈妈手上的茶盏上,笑着提醒她,“祖母,您身子骨不好正该多休息,大清早喝茶,可是昨晚睡得不安稳?”
王氏闭着眼睛,一副“完全不想与她说话”的神情,李妈妈在一侧也见到了,偏沈月浅是个不懂看人眼色的,嘴上妙语连珠,说得却是如何早睡少饮茶的好处。
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王氏睁眼瞪着李妈妈,谁将这个孽障放进来的?她天生就是来讨债的,有了她,二儿子与自己有了隔阂,周氏也对她不如面上恭敬了。
周氏成亲几年无子,沈怀渊有爵位后她便起了心思,寻了好几位大夫给她把脉,皆说周氏不会有孩子了,当然,大夫被她收买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跟明镜似的,揪着这个名头,强行将沈怀庆膝下的大儿子过继给了周氏,不料不久周氏怀上了,沈怀渊和周氏皆气她……
气又能如何,孝大于天,还不得毕恭毕敬地捧着她?
王氏盯住沈月浅,气道,“我活一辈子还不如你明白?我也累了,要休息了……”
“您刚喝了茶脑子就犯困,是不是迷糊了?不行,那可得寻大夫好生问问,别累出什么大病才好。”沈月浅表情真挚,眼神真切。
王氏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不耐烦的摆手道,“刚才漱口,哪是喝茶?我待会就让佟大夫来看看,你快回去……”
她在,她觉得自己真的会少活十年。
“祖母,您睡,我守着您……”担心她沈月浅继续纠缠不休,王氏假意躺回去,翻身向里,她还未用早饭,沈月浅时辰掐得好,她刚醒来漱口她就来了,忆及她说喝茶的理论,王氏气噎,薄荷味道重,她不信沈月浅没闻到,纯粹说话膈应她,惹她发火。
要二房和气的拿出嫁妆,这个主意一开始就错了,王氏饥肠辘辘地琢磨其他法子,突地,屋内想起一声一声嗑滋声,翻身扭头,沈月浅惬意的靠在躺椅上,玲珑端着盘子,盘子里是酥脆可口的芝麻饼,她咽下口中漫出的口水,重新朝着里边,沈月浅一切都有数,刚才故意拿话激她,她饿得眼冒金星,她看在眼底想必十分痛快吧?一如昨日得知她站在外边挨热受晒般。
王氏撑着坐起身,吩咐李妈妈,“传膳,今日不喝燕窝了,弄点清淡的小菜配上一碗白粥就好。”一早上,心情被消磨殆尽,她得吃点清淡的换换情绪。
沈月浅在边上没说话,王氏最在意面子,刚才一番话心底必纠结许久,她起身,望向窗外渐小的雨,勾唇笑道,“突然想起大哥说今日有话与我说来着,看着时辰,大伯母和三婶也快来了,我一小姑娘就不听你们聊天了……”瞥见玲珑手里的食盒,笑意更浓,“祖母不肯吃我辛苦熬出来的粥,想来也是不喜阿浅,阿浅更不敢在您跟前转悠了,下个月十五阿浅再来探望祖母……”
矫情的擦了擦眼角,撩帘入室的薛氏和罗氏以为太夫人将那件事与沈月浅说了,为之叹气。
太夫人决定的事,谁都做不得主,想起沈月浅死了爹,娘又坐月子,这般大的事,她一个十岁的孩子知道什么?
沈月浅走到门边给薛氏罗氏见了礼,红着眼眶走了……
王氏反应过来沈月浅的用意后,怒不可止,“滚,以后别来了。”
薛氏与罗氏在,不信她敢反唇相讥。
回头警告李妈妈,二房的事她一点都不想搭理,未避免每日受气,让李妈妈知会周氏逢年过节来临安堂坐坐即可。
李妈妈脚程快,沈月浅未到云锦院李妈妈便追上了她,听李妈妈说完,沈月浅从内由外的高兴起来,还赏了李妈妈一个钱袋子,李妈妈哪敢收她的礼,回去非得被太夫人剥了一层皮不可,仓促的施礼转身就跑了,好像身后有人追似的,玲珑嘀咕,“李妈妈平日一口一个规矩压人,刚才小姐怎么会留下她敲打敲打一番?”
沈月浅笑而不答,上辈子在太夫人背后捅刀子的便是李妈妈,被忠心耿耿的下人出卖,太夫人该再尝尝这个滋味才是。
别有深意的望向脚步慌乱的背影,抿唇道,“李妈妈是个精明人,你遇着她,态度恭顺些……”
玲珑晓她又打坏主意了,笑着称是。
让太夫人对二房不闻不问,她这几日往那腌臜之地来回跑也算有了收获,之后,便是精心照顾周氏,谋划出路了。
第10章 010 应付了事
沈月浅回到梧桐院……承载了她两世蜕变的地方。
梧桐院算得上沈府最好的院子了,她四岁搬出来时沈怀渊拖人改造了一番。
进屋,兀自去窗户边书架上取了一本黄色封皮的书,翻了两页,里边露出一页纸来,沈月浅想起来了,沈未远离京时问她要什么礼物,她天真烂漫的列了单子。
毫无意外,他说的话只能让她当下开心,他的承诺和这张纸般单薄。
片刻,她缓缓坐下,放下书,抽出里边单子,葱白般细滑的指尖摩挲着上边的字迹,两指夹起,另一只手捏着一角,轻轻往下一拉,纸张碎裂开来。
上一世,掏心掏肺换来背叛,而这一世,所谓的兄妹情深,她不稀罕也不需要。
玲珑守在旁边,待桌上细细密密的纸屑散落在地,迟疑地退到门边,拿起门背后的扫把,上前清扫。
沈月浅手撑着脑袋,侧身望着窗外的景致,神思不明……
“小姐,大少爷回来了,工部尚书训斥他玩忽职守误了差事,正生着气朝这边来了。”玲霜凑进屋,眉目低垂禀告。
不一会儿,甬道上挺拔的身形由远及近,回来未去洗漱便过来了,还穿着一身官袍,黑发高束,仪表堂堂,若非举手投足犹豫踟蹰,光看表象,沈未远算得上俊美无俦,然而,骨子里却是没个主见的,为人优柔寡断,听风便是雨,可惜了这张脸……
眼角的惋惜没来得及收回,沈未远已到了跟前,亲热的揉着她的发髻,“怎么了?”
敛下思绪,她摇了摇头,推开椅子起身站好,沈未远高大,她才到他肩膀的位子,目光移到他肩侧拱出的线上,提议“我们去前边说话,娘说我大了,毕竟这是我住处,接客不适合,昨日玲珑将前边厅堂布置了一番,去那边?”
她朝外去,语气还是商量的语气,沈未远到嘴的话咽了回去,顿道,“好。七岁不同席,但记住兄妹间不可生分了……”
沈月浅走在前边,闻言,视线落在雨后湿哒哒的小道上,声音平静如水,“这是自然。”
说是布置了一番,也就是比以前干净整洁罢了。
沈未远在她对面坐下,让屋里的人去外边候着。
沈月浅叫住退下的玲珑,“你就在门口候着。”
沈未远沉浸在工部一堆破烂事中,由着她去了,看了眼沈月浅,长叹了口气,向沈月浅倒苦水,“阿浅,大哥没用,南下不过是侍郎大人为遮掩过失走的过场,不料,尚书大人追着这件事不放,侍郎外家根基深厚,真出了事也能全身而退,我却不同,爹爹死了,我职位又低,还不得任人搓来捏去……”
沈月浅端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沈未远面前,兀自拿起另一杯抿了一小口,这才慢悠悠地接过话,“大哥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爹爹常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别心急了,爹爹不在,我们只有靠自己了。”
沈月浅知道他的心思,是问她可有法子解决罢了,她一个未出阁没有法子,可与周氏常走动的几乎人家中有在朝堂说得上话的,周氏平日参加宴会都会带着她,她虽被娇宠惯了,该有的礼数一点也不含糊,故而,几户侯府家主母对她印象极好,她像不明白似的,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打转。
沈未远蹙着眉头,犹豫着开口,“娘坐月子,我也不想拿芝麻点的事让她操心,犹记得娘提起过户部侍郎洪家主母与她关系不错,还送了你金钗,你有印象不?”
沈月浅嘴角微翘,冷笑不止,“如何不知?娘说那东西珍贵,回屋后就给我收起来了,说等我大些了再给我 。”
倒不是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