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博武半梦半醒间察觉有人用力拽着他的手,一下就醒了,叫沈月浅没反应,翻身点燃床前的灯才察觉沈月浅不对劲。
沈月浅脑子晕乎乎地,窗外一片漆黑,她的目光没有焦距,“玲珑呢?”
“在外边呢,你是不是梦见什么了?”文博武不相信鬼神,可他和沈月浅死后又活过来了,不得不信,“出了正月我们就去法林寺,一切都过去了,没事的。”
沈月浅擦干眼角的泪,抱着文博武不松开,“你不要走。”
“我不走,继续睡吧。”文博武没问沈月浅梦到了什么,闭上眼,却是再无睡意。
清晨,沈月浅睁开眼,看文博武聚精会神地望着她,沈月浅微微红了脸,“怎么了?”
文博武拨开她两鬓的秀发,“昨晚你做噩梦了,可还记得?”枕头湿了一片,眼睛红红得,肿得老高,那个梦定是令人忧伤的。
沈月浅渐渐有了记忆,闷闷地点了点头,奇怪的是,没了夜里撕心裂肺的那种感觉,“我梦见玲珑了,心里难受,相公,你说是不是我做的梦是不是真的?”虽是问文博武,沈月浅心里已经认定是真的了,那种感觉太过真实,一定是她死后的事情。
文博武轻轻顺着她的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真假不重要,我们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该是得知给玲珑说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沈月浅才会梦着那些事,坐起身,天已经大亮了,荔枝和苹果懂事,醒了不会哭闹,有奶娘守着,更不会吵着他和沈月浅,“你躺着,我我玲珑进屋伺候你。”
沈月浅摇头,玲珑守了一晚上,今日还要相看人,回屋休息一会儿才是,“让玲霜过来吧,今日的事情也有她的份儿。”玲霜和文迁看对了眼,沈月浅细细打听过,文迁是府里的家生子,家里有个哥哥已经成亲了,一家人都在庄子上,文迁嫂子是个好相处的,爹娘年纪不算大,平日也是个好相处的,若可以,沈月浅想给玲珑也找这样一户人家,让她能感受亲人陪伴的温暖。
文博武看出她的意思,没有拒绝,穿好衣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玲霜动作快,贴身伺候沈月浅几个月,沈月浅也习惯了,“你和文迁的事儿我已经派人去庄子通知他爹娘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不能叫你受了委屈,你安心等着就是。”几个丫鬟的嫁妆她早就准备好了,在外人看来,和小户人家的小姐差不多体面了。
玲霜羞红了脸,低着头,许久才憋出一句话,“谢谢夫人。”
沈月浅来了兴致,忍不住打趣她,“不用谢我,虽然你是我身边的,身份可比文迁家高多了,他爹娘若是真为文迁好,指不定不会应下。”文迁爹娘不清楚玲霜性子,文迁不在他们跟前,娶儿媳回家自是想照顾文迁一二,在他们看来,知根知底的姑娘怕比玲霜合适得多。
吃早膳不见文博武人影,一问才说去了前院,沈月浅让玲霜替文博武端早膳,一边和荔枝三人说话。
三人喊娘吐字清晰,沈月浅乐此不疲地逗他们说话,尤其是葡萄,声音软软的,清脆悦耳,百听不厌,舀了一勺蒸蛋凑到葡萄嘴边,诱惑道,“葡萄叫声娘,娘就喂葡萄吃蛋好不好?”
葡萄使劲点头,伸手抓沈月浅手里的勺子,沈月浅退后一步躲开了去,葡萄双腿一蹬,好在椅子上装了护栏,不会落下去,沈月浅嘴里喊了两声娘,葡萄快哭出来了,喏喏道,“娘,娘,吃,吃……”
沈月浅喜不自胜,和旁边的穆奶娘道,“小姐会说吃了,奶娘听着没?”
穆奶娘小心禁锢住她双手,高兴地回道,“听着了,小姐怕是肚子饿很了。”穆奶娘觉着,夫人若是想听小姐叫她娘不用这个法子,小姐本就黏她得厉害,吃饱了饭,夫人抱着小姐,小姐就会一直喊娘的了,不过,主子得事儿轮不到她插手,夫人或许是训练小姐说话也不一定。
沈月浅接见前院的侍卫小厮,抱着葡萄转去了垂花厅,她和玲霜在外边问话,玲珑在帘子里看着外边,帘子别有匠心,掀起一角就能见着跪在堂屋里的男子,男子哪怕望过来却不会发现他,如此,免了她心中尴尬。
先是守门的侍卫,长相还算周正,沈月浅随意问了几个问题,慢慢就能察觉到不对劲,不是他们品行有问题,要么过于严谨死板固执,要么年龄太小又或者家里亲戚多,总而言之,不适合与玲珑过日子,一上午下来,没有一个适合玲珑的,而帘子夜没传来动静,沈月浅清楚,玲珑也,没看上他们。
葡萄在她怀里睡了一觉,见她还坐着,白白净净的手指着外边,“娘,娘,走,走。”
难得坐在她怀里自己玩了一上午,沈月浅抱起她,进了内室,玲珑脸色平静,丝毫没有遇着喜欢男子的娇羞,沈月浅叹了口气,“下午还有人,慢慢来,走吧,小姐都觉着无聊了,我们先回院子。”又问玲雾有没有看对眼的,玲雾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沈月浅好笑,“我会替你们好好找婆家的,先回了。”
走出院子,看文博武带着文贵临树而立,文博武身形玉立,一身藏青色长袍衬得身子笔挺气宇轩昂,身侧的文贵一身灰色服侍,不如文博武出彩,站在那里却也极为好看,文贵晒黑了,这两三个月慢慢养回来,白了不少,不说话,倒有几分翩翩少年的气度,沈月浅摇摇头,眼下不是比较这些的时候,上前,拍了拍文博武肩头的碎雪,“怎么不进屋,树上积压的雪渐渐融化,落入领子里容易着凉。”话刚说完,就感觉一小片冰落下来,擦过她脸颊,冷得她身子一颤,文博武接过葡萄,牵着她后退一步,解释道,“我文贵商量了点事,边走边和你说。”
玲珑在文贵跟前不敢抬头,夫人不想她嫁给文贵她便不嫁了,玲珑眼中,还没有为了文贵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地步,低着头,和玲霜玲雾径直走了,文贵眼神一暗,想起文博武和他说的,玲珑爹娘什么性子他是见识过的,玲珑没有娘家帮衬,沈月浅不信任他能给玲珑幸福,他能做的就是向沈月浅证明,他能给玲珑他所能给的最好的。
待玲珑几人走出几步了,文贵才追了上去,葡萄到文博武怀里就不安分起来,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文博武也不觉得累,什么都由着葡萄,从怀里拿出早上文贵写的纸条递给沈月浅,“文贵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我了,他什么性子我看在眼里,你要是比信任他能照顾玲珑,看了这个你就明白了。”
纸条上详细列举了这些年他的收入,以及每一笔开销,还有他攒的银子,愿意将所有的都交给玲珑打理,若有朝一日负了玲珑,不得好死,生生世世被人抛弃给人当牛做马。
见过发毒誓的,文贵算是最狠的了,沈月浅细细往下看,保证一辈子只对玲珑好,不会纳妾,不会在外边养人,违背了一项就要受惩罚,沈月浅低头垂眸,眼底的情绪收敛一空,“容我再想想。”
文博武不逼他,正因为沈月浅将玲珑看得重,嫁给文贵才是合适的,文贵跟着他,文博武对他性子了若指掌,文贵品性纯良,为人有几分手段,可是对身边之人皆是坦诚以待。
回屋子里了,沈月浅晃着手里的信纸,“早上的那些人是不是你故意找来的?”她都说了要给玲珑找什么家世的,那种家里有七大姑八大婆的还跟着来,明显就是有人故意而为,而这个人,不难猜。
文博武不否认,将葡萄放在毯子上,拉着沈月浅坐下,“我看文贵是玲珑是真心的,两人成亲,上边没有婆婆妯娌,玲珑身体累点,心里却比旁人舒坦得多。”
沈月浅冷哼一声,小声嘀咕了两句,文博武知晓她是同意文贵和玲珑的亲事了,如此一来,就只剩下玲雾的了,文博武宽慰她,“我看着文迁家里边的人明天就到了,你好好帮玲霜看看吧。”
文迁家里情况沈月浅是知晓的,只是没想着,两人前脚到府里,后脚就给她请安来了,迁爹个子高,四十出头的样子,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跪在地上未抬头打量过一眼,文迁娘也是,不得不说,两人都是老实本分的,沈月浅对两人生吃一丝满意来,文迁爹却略微迟疑,挣扎良久终于婉拒了沈月浅,“夫人为迁儿指婚原本是好事,可那孩子自小不在我们身边,我们也没尽到做爹娘的责任,不瞒夫人说,迁儿的亲事,我们想找个知根知底的姑娘,替我们照顾他,也算我和老伴儿安心了。”
如沈月浅所料,文迁爹娘果真有这个打算,“起来吧,舟车劳顿,先下去歇歇,明天再说,玲霜,送他们出去。”玲霜性子好,真要是为了文迁好,两人会答应的。
路上,文迁娘余光打量着玲霜,见她态度不卑不亢,脸上总是挂着笑,说话落落大方,心里感慨,夫人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在庄子上可找不到如此懂规矩的人来,想着,如果她和文迁是一对该多好,转而又觉得她想多了,身为奴才,主人家为文迁指婚是一家人的荣幸,问他们不过是给那位丫鬟体面,文迁娘想了许多,和文迁爹关起门说话时,忍不住道,“他爹,你说我们这番话会不会让夫人不重用迁儿了?”文迁如果娶了夫人身边的丫鬟,靠着主仆情分,有夫人在国公爷跟前美言两句,文迁日子好过多了。
可她也深知他爹不答应的原因,文迁性子老实憨厚,他若娶的媳妇是个心思不正的,以后有得闹,离得远,什么都不如知根知底的好。
文迁爹也担忧得罪了沈月浅文迁讨不了好,一脸凝重道,“等迁儿来再说吧。”
文迁是喜欢玲霜的,沉稳爽利,为人也是个老实的,若非夫人要问过家里人的意思,他都想直接求了夫人,听他爹婉言拒绝了,文迁心里不好受,郑重地说非玲霜不娶。
文迁娘一怔,问过后知晓是今日送他们过来的丫鬟,心里同意了大半,文迁爹识人无数,对玲霜也是满意的,可已经露了咀嚼的意思,再让夫人主动说起这事就是他们的不是了。
文迁爹和文迁娘动作迅速,第二天去首饰铺子买了只簪子,求到沈月浅跟前,替文迁求娶玲霜。
玲霜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接着是玲雾,玲珑,一切事宜落定,沈月浅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第155章 155 子嗣问题
玲珑几人的亲事定下,沈月浅问文博武找了两个匠人替三人做几样体面的家具,商量好图纸尺寸,已经三月末了,玲霜的亲事在七月,玲雾和玲珑在来年,三人还能伺候她一段时间,想着置办首饰的心境,沈月浅向文博武抱怨,“真是便宜那三个小厮了,明知道是喜事,心里总不太好受。”想着当年周氏为她置办嫁妆的情形,只怕更难受。
文博武搁下手中堆积的公务,顺着她的话道,“你若是舍不得多留两年也是可以的,文贵他们不敢有话说。”说是嫁出去了,等成了亲,还是要来沈月浅身边伺候,不过不能在跟前罢了,拉着沈月浅坐在自己腿上,说起去法林寺的事情来,“等我交代好手里的事情,陪你去法林寺住段时间。”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得知自己上辈子葬在那个地方,他就想去看看,体味上一回不曾有的心绪,时过境迁,上辈子自己怎么死的都变得模糊了,搅着沈月浅一缕头发,说起过几日宫中的宴会来,“最近宫里边不太平,那日不带着三个孩子去了,你与皇后娘娘走得近,遇着不把你放在眼里的,不理会便是了,回家来我为你做主。”
听他说得煞有介事,沈月浅撇撇嘴,盯着手里的嫁妆单子,悠悠然开口,“你刚回朝堂,万事小心着些,真有不长眼的得罪了我,我立马就还回去了,皇后娘娘掌管后宫,又生了大皇子,洪家在朝堂扶摇直上,不说你和爹在朝堂的威信,借着我讨好巴结皇后娘娘的多,哪会来寻我麻烦?”
文博武不置一词,皇后娘娘将后宫管得井井有条,得罪沈月浅就是得罪了文家,自然不敢有人贸然将矛头对着沈月浅,他提醒沈月浅提防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菩萨心肠,从二皇子被先皇软禁后,她一直寻着法子找二皇子的下落,宫里殿宇多,太后娘娘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二皇子身影,积郁成疾,身子一直不太好,这次宴会,怕会为难沈月浅,为此,他向皇上求证过,二皇子会不会也是太后娘娘生的,皇上瞪他一眼,说如果二皇子是先皇和太后的骨肉,皇位就没他的事情了,他想想也是,当年,先皇为了保住荀谦的太子之位,用了不少手段,到最后,皇上最挂心的仍然是荀谦。
文博武想,先皇如果生在寻常人家,身边有了太后娘娘怕也不会纳妾的吧,不是和自己喜欢的女子生的孩子,多少都不抵一个。
沈月浅听他一声叹息,好奇地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