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乃是正午,他们二人御剑往东南方向而去,果然在夜半时分到了目的地。叶无双看着眼前的凡俗小城,道:“安平城?莫非这里就藏着你说的高人?”
慕萱道:“说高人就太抬举他了,不过是一介小小修士,昔年曾受过我的恩惠,也为我办过一些事。”说着,她的强大神识铺展开来,在安平城内搜索起来。
“咦?”慕萱一搜之下并未发现她要找的人,“我让他好好护着张家,这厮莫非悄悄跑了?”
慕萱所寻之人,正是多年前在她的恩威并重之下归服的修士莫沉深。当年莫沉深不过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受安平城何家供奉,排挤乔玦姑母一家。后来被慕萱撞见,拿出圣门修士的身份并以灵石和丹药将其收服,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地帮着张家,有了“莫仙师”相助。张家早已是远近闻名的巨富了。后来慕萱为了表彰他,还赠了一粒筑基丹助他晋阶,不管从哪方面说,此人都不应该一声不吭就跑了啊。
叶无双想了想,笑道:“这安平城毕竟是凡俗之地,灵气微薄。没有你时常在一边敲打着,他选择离开也属正常。”
慕萱郁闷道:“他若真想离开我自然没理由拦着,可好歹也得跟我打声招呼吧?他有那么大的胆子?”像莫沉深这种小角色,慕萱当然不会给他留传音符,所以就造成了交流的不便。
她不死心。继续扩大搜寻范围,延展到了城外十里。这时她的识海中就映射出几个筑基修士打斗的影像,战况极为惨烈,其中有一道气息正是莫沉深的。
慕萱笑道:“原来是出去打架去了,师兄,我们过去看看。”
叶无双道:“筑基期修士斗法,一不留神就忽视了,差点错过。”筑基修士修为低下。修习的法术也少,打出花样来也弄不成多大动静,可不比金丹修士乃至元婴修士。动起手来惊天动地的。
他们俩敛了气息悄悄往那边靠过去,慕萱已经看清了场上局势,乃是三位筑基中期修士和一位后期修士在围攻莫沉深及另一人。莫沉深不过筑基中期的修为,与他同伙的那人才刚刚筑基,修为甚至还不稳定。由于实力悬殊,再加上缠斗已久。两人都浑身是血打不动了,眼看顷刻间就要毙命。
对手四人都身着普通修士常穿的衣物。看不出是何门何派,出手却狠辣无情。招招催命。此时莫沉深和帮他的小修士已经力竭,那四人便同使个眼色,两两围攻,伸手往他们心口掏去。莫沉深自知躲闪不及,眼中现出绝望神色。
慕萱冷哼一声,神识实发,将莫沉深和那小修士护住,对手的招式便落在了她的神识上。慕萱的神识既然已化为实体,便具有与她本身境界相匹配的实力,筑基期修士哪里是对手,惨叫一声捂着手臂倒地打滚。
修为最高的那人惊恐道:“是谁!?出来!”
慕萱和叶无双一同现身,道:“以多欺少,以前辈欺后辈,你们还真好意思啊。”
莫沉深惊喜道:“慕前辈!晚辈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前辈救了我?我还以为今晚必丧命,辜负了前辈的嘱托呢,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他不顾浑身的伤,歪歪扭扭地爬起来就要给慕萱磕头,心中欢喜不已。有圣门前辈在,无论如何今天是吃不了亏了。
慕萱扔给他一瓶疗伤丹药,道:“不必多礼,你先疗伤吧。”
莫沉深连连点头,喜不自胜。慕萱看了看倒在一边的四人,笑道:“我们出来了,你待如何?”既然已经来到近前,就没必要遮掩了,此时慕萱和叶无双身上散发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金丹威压和元婴威压。
为首那人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惊慌道:“晚辈惊扰了两位前辈,罪该万死,求前辈恕罪啊!”剩下三人也惊惧难安,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趴在后面一个劲地抖。
慕萱道:“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她见这几人招式大致相同,应是门派弟子。然而说到门派,离安平城最近的不过那两个,慕萱倒有些好奇是哪家。
那人筛糠似的颤声道:“晚……晚辈乃是潭山仙山门弟子……”
慕萱道:“你知道欺骗我是什么下场?”目光躲闪,言辞闪烁,心虚气弱,这人八成是在胡扯,害怕万一牵连到自家门派,干脆祸水东引,冒充别人。可惜他不知道,慕萱曾出身灵水派,对灵水派的低级功法有一定了解,已经认出他来了。
那人惶恐道:“不敢!不敢……”
不过慕萱也没闲心在几个晚辈面前耍威风,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理。她走到莫沉深面前,沉声道:“你们何故与灵水派起了冲突?”
闻言,灵水派四个弟子都颓然跌坐下去,面如死灰。莫沉深恨道:“这几人与城中富户勾结,处处与张老爷作对,晚辈忍无可忍才与他们斗起来……”
慕萱道:“只为此事?”
莫沉深顿时不好意思了,讪讪道:“不敢欺瞒前辈,以上只是一部分原因。晚辈前段时间无意中得了个宝贝,不知为何被他们知道了,非要让我将宝贝拱手让出,这才……”
这时原本与莫沉深一伙的那个清秀的少年修士突然道:“那宝贝是我的!是我捡到的!莫大叔,你就还给我吧!”原来这俩人还有一段故事呢。
莫沉深老脸一红,道:“后来你不是又丢了吗,被我捡去那就是我的!”
少年道:“可我一不小心掉落,还没掉到地上呢就被你抓住了,你这手也太快了!”
叶无双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十分好笑,笑道:“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瞧瞧,你们争来争去的也让我看看值不值。”
慕萱也挺好奇是什么宝贝,道:“给我看看。”
她发话了,莫沉深再不情愿也只好苦着脸拿出来一物。少年眼睛一亮就想扑上去抢,叶无双袖袍一挥,已经把东西拿在手中,看了一眼失笑道:“为了串聚灵珠也值当打得头破血流的?你们又不是练气修士,要这东西有何用?幼稚!”
慕萱:“……”搞半天是串聚灵珠,兴趣顿时就没了。
莫沉深分辩道:“前辈,这可不是普通的聚灵珠,它能给人带来好运!”
叶无双反问道:“好运?你身上带着它,有什么好事发生过?今日若非我与师妹恰好来此,你们作为它的前后两任主人都得死,这就是它带来的好运?”
莫沉深讪讪道:“可是……那小子有此物护身,先是得了一本好功法,小小年纪就筑了基,又三番五次出门就捡灵石……这又怎么说呢?”
叶无双看了眼旁边一脸失落的少年,道:“你也相信这珠子是幸运之物?”
少年摇摇头,低声道:“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他们也是修士,不过都死去了。我不相信世间真有什么能增添好运的东西,遇事多三思心境要开阔,便是坏事也有可能出现转机。莫大叔说的那些事,跟这聚灵珠没有关系。这珠子我一直随身携带,你只看到了我走运的时候,当我被人追杀被人打骂羞辱的时候你却没看到吧?物是死物,人是活人,活人怎么能被死物所拘?”
叶无双赞叹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就能看得如此通透,我也不知是好是坏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后有何打算啊?”
慕萱看了他一眼,猜测着他的话意。以叶无双的性子,很少有时候对一个人产生这么大的兴趣,显然这少年做到了,不简单。
少年道:“我叫什么不能告诉两位前辈,若莫大叔肯把聚灵珠还我,天亮以后我就离开安平城,去修仙界游历闯荡。”
叶无双饶有兴味道:“你对昆仑感兴趣吗?”
少年搔搔脑袋,道:“我爹说过没结丹之前最好别去昆仑,高人太多,他怕我受欺负。不过我想好了,等我修到筑基中期就去看看,不畏首畏尾才是男子汉应有行径,大不了我小心一点就是了。”
叶无双道:“多有意思的孩子啊!这样吧,如果你能仅靠你自己平安到达昆仑、找到天胥山圣门的话,若你愿意,我便收你为亲传弟子,如何?”
☆、第三百七十一章 劳动人民的智慧
慕萱惊讶道:“师兄想好了?”
这少年遇事不慌处变不惊,其心智确实出众,看他年纪不大已经筑基,想来资质也为上佳。即便如此,叶无双这突如其来的收徒决定仍让慕萱觉得太仓促了,之前从未听他说过要收徒,怎么突然就有这个想法了呢?
叶无双笑道:“我与这孩子比较投缘,反正答应过师父要收徒,干脆就收他吧。小子,你可愿意?”
少年呆了一呆,喃喃道:“这……这是真的吗?昆仑……天胥山圣门……这般大好机缘竟真能落在我身上?”这是高兴坏了。
叶无双笑着摇摇头,道:“方才还有股机灵劲,这会儿也开始发傻了。你没听错,本座说一不二,只要你能平安到达天胥山,就收你为亲传弟子。”
莫沉深看着呆愣着不知道谢恩的少年,跺脚懊恼道:“还说那聚灵珠不是幸运之物,这天大的喜事怎没叫我碰上?!”
慕萱一听乐了,笑道:“此刻聚灵珠可还在你手上,你能怪谁?还是还给人家吧,不是你的就算你强夺过来它也不会保佑你的。”
她发话了,莫沉深哪敢不从,苦着脸道:“是。”把聚灵珠递还给少年后,莫沉深仍然不死心也不甘心,鼓起勇气道:“慕前辈,不敢问您有没有收徒的打算?”
慕萱笑道:“即便我要收徒,也不会收个年龄比我还大的。”真这样的话,那师徒相见怎么处啊?是按师徒之辈分还是按年龄大小啊?年迈徒弟磕头时,年轻师父能安心受礼吗?
莫沉深一脸失望,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指着那几个灵水派弟子道:“这几人如何处置,还请前辈定夺。”
慕萱道:“本是一场误会,让他们走吧。”
不管与灵水派有过怎样的过往,慕萱不会为难无辜的弟子。再者说,以灵水派的家底。筑基修士最多有十几位,若一下折去四个,她怕掌教会哭。
那四人连连道谢,后退了几步后拔腿就跑。慕萱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突然道:“慢着,回来!”差点把正事忘了。
四人惊恐地回了头。那个筑基后期修士转过身来谄媚笑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慕萱道:“既然身为修士,我奉劝几位最好不要过多插手凡俗之事。从今往后不许再到安平城欺负凡人,尤其是张寿山家,记住了吗?”
四人急忙点头答应下来,都道:“是是是。晚辈记住了。”
慕萱道:“记住就好。你们四人一同离开灵水派,必是得了掌教的允许吧?回去转告他,以后若再纵容弟子胡作非为,灵水派就离灭门不远了!”
慕萱这话本是好意提醒,万一灵水派修士下山做坏事时被某个极富正义感的高阶修士撞见,灵水派可真就大大的不妙了。可惜在那四个筑基修士听来,是她在威胁灵水派。不过从叶无双与少年的对话中他们早就知道眼前的两位前辈是圣门之人了,不敢不答应。
看着他们不太好的脸色。慕萱道:“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就可以走了——灵水派有个叫汪免的,是否已经结丹?”
筑基后期修士愕然,大约是没想到慕萱竟对灵水派如此了解。连具体的修士名字都叫得上来。他反应很快,恭敬道:“回前辈的话,灵水派之前确实有个叫汪免的,不过后来他意图叛逃,还偷了掌教真人的法宝,不料行迹被掌教发现。后来就不知去处了。至于是否结丹晚辈不知,当年他出事时还是筑基后期。”
慕萱思忖道:“消失了?哼。掌教又在耍什么花样?你们走吧,切记把话带到。”
那少年早已从喜悦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等四人走后,他恭恭敬敬地跪在叶无双面前,大声道:“晚辈赵彧多谢前辈青睐,并愿意尝试前辈所说之法,但请前辈赐教道号名讳,晚辈到了天胥山也好寻人。”
叶无双笑道:“好,赵彧,我乃圣门惠清真君。在你未抵达天胥山前不得以吾徒之名行事,但为防万一,我赐你一件能表明我身份的证物,途中如遇高阶修士无法脱身,你可以将此物展示给他们看。有句话我说在前面,我交游满天下,故交好友遍地,仇家对头也不少,此物你用或不用、何时来用都由你自己决定,究竟是保命还是催命也与我无关,明白吗?”
赵彧神色一凛,道:“明白了!”
叶无双把自己的一道神识和声音封在一枚玉简中交给他,道:“好了,你可以出发了。”
慕萱:“……”
莫沉深:“……”
赵彧:“……是。”他抹了一把脸,把自己的东西收好,然后对三人行了礼,转身就走。
在浓浓的夜色中,倔强的少年修士满怀希望,毅然朝北方昆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