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晶雪来找鹿鸣,“鹿鸣,我送你回家吧。”
鹿鸣说:“不用,我还有些事没做完了。”
晶雪笑眯眯的说:“不做了,晚上陪我和小月去看电影吧?”
她示好的那么明显,鹿鸣看在眼里,“是不是九里交代的?”
晶雪也不隐瞒,“是的,他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
鹿鸣笑了下,“那好,我们去看电影。”
她转过身,假装收拾东西,顺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晶雪站在旁边,眼神往别处飘,假装没看见,她自己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人人心里都压着一块巨石,张九里一天不回来,这块巨石就一天不能卸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就完结了完结了,作者君好开心也好惆怅啊。
☆、佳偶天成(5)
张九里走了以后,他的手机就再也没有开机过,鹿鸣打了几遍,都是徒劳无功,最后只得放弃。
这一周前所未有的煎熬,白天要在公司应付一堆一堆的公务,张九里的工作全部落到了鹿鸣的肩膀上,她心中苦不堪言,却咬牙撑着,夜晚回到家里,常常是来不及洗漱就睡得人事不省,她也有意要这样过。
星期四这天晚上,她把最后一份付款单签完,全公司的同事都下班了,整栋大楼只有她一个人在张九里的办公室里发呆,办公桌上摆着一张今年三月份拍的全体公司同事的合影,张九里在正中间,左边是光头老大,右边是宋校。她看着照片出了半天的神,终于鼓足勇气,拨了那个让她惊惧不已的号码。
赵巍的号码。
铃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鹿鸣。”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带着金属的质感。
鹿鸣颤抖着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赵巍平板的说道:“今天是周四,明天是最后一天,如果我要对张九里不利,必会在今晚下手,你果然了解我。”
鹿鸣嘴唇几乎咬破,“你会吗?”
赵巍沉吟了阵,“据说张九里的公司眼下是你在管?”
鹿鸣说:“是。”
赵巍说:“你不肯替我管海晟,却肯替他卖命。”
鹿鸣手心捏着汗,张九里的性命握在这个人的手里,她不能激怒他,“我只是替他代管,他回来就还给他。”
赵巍冷冷的说:“借口。”
鹿鸣不敢做声,冷汗从皮肤每个毛孔往外冒,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漫长,“九里他怎么样?“
赵巍说:“你回北京来,我就放了他。”
鹿鸣说:“我不回去,我有自己的生活。”
她鼓足了全身所有的勇气,“我不愿意再做你的工具。”
赵巍说道:“那你就等着给张九里收尸吧。”
他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鹿鸣心中绝望到极点,反而平静下来,“我师父说的对,你就是我的劫数,躲是躲不开的,这一辈子,如果不想跟你纠缠在一起,唯有一死。”
赵巍勃然大怒,“你敢!”
鹿鸣笑着说:“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知道你在我身边安插了人,可是现在整栋大楼只有我一个,办公室被我从里边锁着,就算有人想破门而入,那也得半小时以上,这点时间足够我死几十次了。”
赵巍怒道:“你不要乱来!”
鹿鸣怆然道:“你还记得陆微吗?就是那个陆家原本要配给你的小姑娘,我的堂妹,她在卧室里养了条黑曼巴,她就是被这条黑曼巴咬死的,现在这条蛇就在我手边。”
赵巍缓下声调,说:“鹿鸣,我只是希望你回来帮我,只要你肯回来帮我,从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鹿鸣木然说:“怎么既往不咎?”
赵巍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鹿鸣嗤的笑了出来,泪水爬上她的面颊,“怎么重新开始?失去的时间不会重来,死去的人不会复活,怎么可能重新开始?”
赵巍强硬的说道:“我说可以就可以。”
鹿鸣凄然道:“不可以的,真的是不可以的。”
她一字一字,缓缓的说:“赵巍,你听好了,明天太阳下山之前,如果我没见到张九里,那条黑曼巴就是我最后的归宿。”
赵巍怒不可遏,“你威胁我?”
鹿鸣擦干脸上的泪水,“不算威胁吧,毕竟我跟你非亲非故,我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巍默然无言,随后挂断了电话。
星期五这天,鹿鸣没有去公司上班,她赶了早班的机场大巴到机场,耐心的守在抵达航站楼的出口处,来来往往的行人从她身边走过,她浑然不觉。
从早上等到下午,太阳下山了,白天最后一班从北京飞来的航班旅客已经全部离开,张九里没有回来。
她全身僵硬,背包里那条冰凉的黑曼巴蠢蠢欲动。
“鹿鸣。”有人在背后叫她的名字。
她打了个寒战,回过头来看,就见晶雪一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容总料得不错,你果然在这里。”
鹿鸣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怎么了。”
晶雪拉着她的手,“赶紧跟我回去,老板回来没见到你,已经发疯了。”
仿佛是晴天的霹雳在她头顶响起,她死死抓住晶雪,颤声问道:“你说什么?九里回来了?”
晶雪点头,喘着粗气说:“可是他被人打了,是遍体鳞伤抬回公司的。”
鹿鸣眼泪已经滚出来了,她浑身都在发抖,“你骗我,从北京飞来的航班我一个都没错过,他根本没回来。”
晶雪拉着她一路狂奔,“他没走民航,是有人用专机送回来的。”
鹿鸣呆了呆,刹那间她想明白了,这是赵巍的风格,他不愿意她死,所以他投降了,但又不想便宜了张九里,“他怎么样?伤得重么?”
晶雪一边跑一边抹泪,“满身都是血,皮开肉绽的,可惨了。”
两个人从航站楼跑出来,找到行政部的车,发现前排开车的人居然是光头老大。
“鹿鸣,快,快上车,我们马上去医院,老板已经送去急救了。”
鹿鸣惊得浑身一软,手脚并用的爬上车,才关上车门,光头老大已经迫不及待轰了油门,帕萨特箭一般飞驰出去。
虽然一路上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真正见到张九里的时候,鹿鸣还是心痛得无法呼吸,他真的很惨,头肿得两个那么大,脸上淤青密布,青紫一片,连眼睛都睁不开,全身上下都是伤口,衣服裤子被血染透干涸,跟伤口粘在一起,剥都剥不下来,只得用剪刀剪,连负责清洗伤口的护士小姐都是一脸不忍,容嬷嬷和温言博守在旁边,见到鹿鸣时,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容嬷嬷喊了一声,“鹿鸣。”
鹿鸣嗯了声。
病床上的张九里听见她的声音,抬了抬手,鹿鸣慌忙过去握住,“我在。”
他嘴唇开合,却听不见声音,鹿鸣俯身过去,贴近他嘴边,听见他说:“你那个前男友,比爷有钱,但没有爷帅。”
鹿鸣噗的笑出来,眼泪像是短线的珠子样滚落,“那是必须的,他哪有你帅,他连你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容嬷嬷和温言博互视一眼,颇是有些不以为然。
张九里嘴角咧了咧,又说:“包,盒子,去看。”
鹿鸣笑着说:“给我买礼物了?不急吧,回头再看。”
张九里吃力的摇她的手,“现在。”
鹿鸣拗不过他,只得问容嬷嬷,“你们谁看见他的包了?”
温言博慌忙从身后拉出个绿色的军用包,“这里这里。”
鹿鸣拎着包退开一步,让护士小姐继续给张九里清洗伤口,“我去外边拆礼物,你乖乖的。”
张九里点了点头,看着鹿鸣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这才闭上眼,昏了过去。
鹿鸣拿着包,坐在走廊的长条椅上,拉开拉链,包里放着一只精巧的锦盒。
她半晌无言。
那锦盒她见过,在赵巍母亲的梳妆台上。
打开锦盒,里边是一对绿宝石镶钻耳环。
往事如花一般灿烂,在她身边寂寞流淌,可惜这世上没有孟婆汤,让人可以将往事完全遗忘。
“鹿鸣,这对绿宝石耳环,是我妈给我的嫁妆,也算是家传的了,等你和赵巍结婚,我就把它送给你做见面礼。”
盒子底部还有一封信,笔迹很熟悉,是赵巍母亲写的。
她抽出信件,打开来看。
鹿鸣,
知道你要结婚,伯母很替你高兴,这对耳环送给你,赵巍那孩子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将来有求于你,请看在伯母的薄面上,帮他一帮,多谢了,张九里不错,值得你托付终身,我会在天上保佑你们所有人幸福安康的。
鹿鸣低着头,泪水一滴一滴洒落信笺。
容嬷嬷悄声递上一块手帕,“老太太是昨天去的,据说临去之际不住念叨你的名字,看着赵巍落泪,走得很不安心。”
鹿鸣接过手帕擦泪,“她身体不是一向很康健的么?怎么会突然就走了?”
容嬷嬷叹了口气,“前几年是不错,这两年病魔缠身,一直就没好转过。”
她顿了顿,又说道:“张九里这次被收拾得不轻,不过说实话,都是他自找的,他非要跟赵巍比高下,你也知道,赵家的人都学过格斗术,张九里虽然块头比他大,真要干起来,压根儿不是赵巍的对手,何况他那时情绪激动。”
鹿鸣说:“我知道了。”
容嬷嬷迟疑了片刻,说:“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鹿鸣笑了笑,把信放回锦盒,再把锦盒放进包里,推开病房的门,“采蓝,给我们上过企业伦理课的张帆教授,你还记得吗?他有两句经典的名言,我时刻都记在心上,第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所不欲,勿施于人;第二句,什么是朋友,不在背后捅你刀子的人都是朋友。”
护士小姐给张九里清洗干净,上了药,包上纱布,就悄悄的出去了,鹿鸣看着他昏睡中的脸,心中安宁而满足,不管怎么样,张九里还活着。
她捡起脚边的背包,扔给呆立在旁边的温言博,“你要是有空,替我把这个送去给赵巍。”
温言博吃吃的问:“里边是什么?”
鹿鸣默然片刻,说道:“陆微的遗物,一条黑曼巴。”
温言博打了个突,抖着手接过背包,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鹿鸣握着张九里的手,靠在他旁边,闭着眼睛小声的说:“九里,你要赶紧好起来。”
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香甜,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张九里在她旁边,正有一搭没一搭在翻书,“醒啦?赶紧回个神,准备出院,再拖拉下去医生要来赶人了,急救室的病床可是很紧俏的。”
鹿鸣眨了眨酸涩的眼,瞟了眼书的封面,眼珠都差点掉出来,“八,八张图让你了解高中数学全部内容?!”
张九里心不在焉的嗯了声,“我打算去复读了,争取今年考上大学。”
鹿鸣哭笑不得,坐起身来,“为什么?”
张九里郁闷的说:“你那个前男友太猖狂了,牛津的高材生,我一个高中文凭在他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啊。”
鹿鸣简直要昏过去了,“我一定是在做梦,让我再睡一会儿。”
张九里悠悠的说:“小姑娘,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鹿鸣闭着眼睛装死。
张九里又说:“咱们下周一去登记吧?”
鹿鸣甜甜的应了一句,“这个可以有。”
张九里说:“结婚第二天开始,我要闭关准备高考,公司的事,就拜托你了。”
鹿鸣嘟哝了一声,“有什么好处?”
张九里悠悠的说:“好处就是从此以后你多了一个吃软饭的负担,以后向别人介绍我的时候,可以说,这是我家的大学生,瞧,多有面儿。”
鹿鸣微微一笑,“好。”张九里只字不提和赵巍见面都说了些什么,这样也好,她也不想知道,人生在往前走,我们应该往前看,不是吗?
她像只小猫样靠在张九里的肩膀上,“愿你全身铠甲,不踏荆棘。”
“嗯,什么?”
“没什么。”
那是张帆教授写给鹿鸣的毕业赠词,全文是这样的:
愿你内心强大,不历艰辛;
愿你全身铠甲,不踏荆棘;
于无声处,坐闻惊雷;
于无色处,看见繁花。
完
各位读者,
感谢你的阅读,接下来的两个月,作者君接到一个新任务,需要写一本教材,年底交稿,另外拖了三四年的毕业论文也要写完,所以本来打算11月1日早上八点钟开的新故事《割喉》将改到明年的1月1日早上八点开,我们到时候见。
新故事的主角是赵巍这个大反派,主要内容是说他如何一步步坐上新一任主事位的,会有新的女主出现,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