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涵下了车只顾闷头往前走，也没像往常那样让程楚潇帮自己拎包，程楚潇则是悠闲地跟在她后面，对于叶秋涵的举动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他情绪。
到了七楼两人各自往自己的办公室走，结果叶秋涵刚进屋坐下就接到了张耀申母亲王宝琴的电话，尽管心里很厌烦但还是尽量克制住了自己的语气：“阿姨，有什么事？”
“秋涵啊，我和你叔叔就是想跟你赔个不是，昨天是我们太心急了，晚上回去耀申就跟我们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们当时是没想太多，就想着你和耀申别去银行贷款，没考虑你爸妈的心情。这一宿我和你叔叔也没睡好，也反应过来确实是我们不对，你受了委屈哪怕骂我们几句都行，就是千万别生耀申的气，过几天我和你叔叔肯定去给你爸妈道歉，好不好？”
叶秋涵很诧异昨天那么咄咄逼人的王宝琴今天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看来这老两口还真是以儿子为重，只是再怎么道歉房子的问题也没得到解决，更不要提他们张家人一大家子人都要跟过来这件事了。
不过既然人家已经说得这么诚恳，自己也不好太过分，于是便缓和了些语气：“阿姨，我没事，主要是我爸妈挺生气的，结婚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行，那我和你叔叔过一个礼拜再给你打电话，等你爸妈消气了我们再过去。”
放下电话叶秋涵无声地叹了口气就直接巡视病房去了，中午也没打算去找程楚潇一起吃饭，她只想一个人找地方静一静，但却又被张耀申给堵了个正着。
“秋涵，我是来道歉的。”
“不用了，你妈早上已经给我打电话了。”
“那你别再生气了，这件事其实都怪我，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叶秋涵冷漠地看着张耀申：“自然是你有问题，不是你自己心里打好了如意算盘，你爸妈又怎么会知道我家有套三居室的房子？他们又怎么可能想出如何过户的馊主意？你不点头同意他们就能理直气壮地说让你大姐也一起过来住？你那两个妹妹将来是不是也要跑来住上个一年半载的才觉得舒坦？”
张耀申愧疚地低下头：“是我小心眼儿算计得太多了，没考虑到你和我家里人生活习惯的差异。”
“这不单是生活习惯上有差异，更多的是**被侵犯，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过，不可能把家里弄得像大杂院儿似的那么乱。还有，你为什么骗我？”
“骗你！骗你什么？”被叶秋涵这样一句张耀申的心跳当即漏掉一拍，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不是说你爸妈怕秋收太忙才现在过来的吗，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说根本没种上村里的地，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耀申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是这回事儿啊，他们愿意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呗，种不种地的我也搞不清楚。”
“就算你们家不再想用五万块钱买我家三居室的房子，但以后都跑来一起住矛盾也多着呢，我看这些事都等竞聘之后再说吧，我现在没什么心情。”
“别啊，你将来是我媳妇儿我能不心疼你吗，你从小到大哪做过什么家务，我能让你去伺候我爸妈？我重新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在一起住为好，大不了我们结婚后苦点累点在远点的地方买个小单间儿让他们住好了，要不然住一起受夹板儿气的人只能是我。”
叶秋涵狐疑地看着张耀申，对于他和他家人的迅速转变的态度感到有些不适应，也感觉很不真实，矛盾真就能这么轻易地解决了吗？
“就算你们家的人都同意了，那这婚也不是今天说明天就能结的。”
张耀申笑了：“这个我自然知道，我也不可能这么仓促地让你嫁给我，我的意思是咱们下礼拜选个好日子先去登记，至于婚礼我肯定不能让你受一丁点儿委屈，尽我所能办得热闹些。”
下周？再过一周就是竞聘演讲和考核了，再急也不至于非要下周吧，叶秋涵就是再单纯心里也起了不小的疑心，尤其张家人的态度说变就变，至于张耀申刚才说的那些话更是空头支票一样。现在说得好好儿的，将来他爸妈他姐姐妹妹来了没地方住跑到自己那儿去，自己还能撵出去怎么的！
“耀申，你说你对我的感情还和以前一样吗？”叶秋涵看着张耀申忽然问。
张耀申一愣随即举手发誓：“秋涵，这个我可以保证，我一直都是爱你的，有半句假话我不得好死！”
“那我希望你不要隐瞒我或者是欺骗我任何事。”
张耀申深深地注视着叶秋涵，表情极其认真：“秋涵，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两个将来能过得更好！”
叶秋涵点头：“那好，既然这样那等住院总医师竞聘结果出来后，我就和你去民政局登记。”她心理千回百转最终决定不再给自己左摇右摆的机会，既然从大学时就已经认定了张耀申那就不应该再被任何外界因素所动摇，她决不允许自己做感情上的背叛者！至于家庭矛盾总有解决的办法，张耀申既然说出了口总不至于一样都做不到吧？房子和钱都是父母名下的，他们张家就是再怎么耍花样儿也无济于事！
“这……，非要等到那个时候吗？”张耀申有些不情愿。
“嗯，这个决定我是不会改变的！”作为最后解除心里疑虑和保护自己的措施，叶秋涵认为她能做的就是在时间上不去听从张耀申的安排。
“那好吧，等大下周竞聘结果出来当天，我们就去领证然后再一起庆祝双喜临门。”
叶秋涵笑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身离开时却不停在质问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秋涵！秋涵！”
下午坐在办公桌前的叶秋涵突然回神，有些迷茫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牛春山。
“你总算是回神了，喊你也不答应。”
叶秋涵没什么精神地问：“什么事？”
“我刚从程医生那儿回来，他找你过去，教学项目安排需要做一些调整。”
“怎么调整？”
牛春山神秘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儿！”
叶秋涵可没有被牛春山的笑容打动，拿起笔和记事本面无表情地去了程楚潇的办公室。
“秋涵，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一下。”进门坐下后程楚潇开门见山没提半句与工作无关的话，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您说吧。”叶秋涵准备做记录。
程楚潇摆摆手：“不需要记录。是这样的，下半年我有两场必须出席的学术会议，地点分别是巴黎和伦敦，其中巴黎会议的时间正好是在住院总医师竞聘结束之后，到时我会带着你和牛春山一起去，至于伦敦的会议到时我会另外选择人选。”
叶秋涵听完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兴奋和激动，如今她已经知道了程楚潇对自己有其他想法，所以在她看来程楚潇会带自己去巴黎参加学术会议那完全是一种假公济私的表现，而带上牛春山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更是为了掩人耳目，不然的话还真找不到这么大牌的程楚潇出席国际会议为什么要带上他们这两个小小住院医师的理由。
但即使心理清楚，叶秋涵却不想把事情弄僵以免影响日后与程楚潇的关系，毕竟他们两个人以后在工作上还要一起共事，所以她只略作考虑便垂下头说：“程医生，我很感谢你能给我这样难得的学习机会，但是我和耀申刚刚决定在住院总医师竞聘结束后就去注册登记结婚，所以我恐怕未必能和您一起去巴黎。”
程楚潇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叶秋涵看，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以为在昨天那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自己的表白应该很能打动叶秋涵了，至少两人之间那个美妙的吻就很能说明问题。
他以为叶秋涵可能会排斥、会挣扎、会犹豫，但内心多少会觉悟到她和张耀申之间其实是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就像她自己说的在中国结婚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更关系到两个家庭甚至是两个家族！
而叶家和张家这两个家庭成员的思想文化乃至生活习惯差距如此之大，根本不太可能存在和谐相处这件事。而这样已经可以预见重重困难的婚姻，即使叶秋涵确实对张耀申有感情，那也应该会让她产生些畏惧之心了。
只是他预计到了全部可能出现的结果，却万万料想不到自己的表白居然会促使叶秋涵这么快做出要和张耀申登记结婚的决定！
程楚潇当然不认为这是自己失算，而是叶秋涵的想法太奇葩！这女人说话做事可能根本就没带脑子，要不然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决定！
☆、第四十六章
叶秋涵见程楚潇一直没说话，不由得抬起头瞄了他一眼就见对方正直盯盯地看着自己，她立即下意识地就把视线躲开了。
只听程楚潇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说：“秋涵，如果是我的表白让你感觉不舒服或者是影响到了你的正常生活，那么我可以短时间内不再提起这件事。我们就像以前一样相处，但我不会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因为那样无论对你还是对我自己都是极大的不尊重。所以我恳请你再慎重考虑一下你刚才做出的决定，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冲动行事，这样对你父母的伤害也很大。”
叶秋涵被程楚潇的一番话说得更抬不起头了，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乱了阵脚昏了头才这么草率地同意和张耀申登记结婚。只是可话已经说出去了，这又不像买东西后悔了不喜欢了可以退可以换甚至是扔在一边不管。
不过就算不登记的话她也没打算和程楚潇有什么发展，自己喜欢的还是张耀申，不是吗！
“那我再考虑看看吧。”叶秋涵到底还是认可了程楚潇的话。
“那就好。”程楚潇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叶秋涵总是能勇于承认错误的，不会在明知道不对的情况下还一味倔强地固执己见，这也是他喜欢叶秋涵的理由之一。
这时叶秋涵又说：“我会重新考虑登记结婚的事，但张耀申依然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我们会慢慢解决，并不代表我接受了您的追求。另外，我想从今天开始您还是自己开车上下班吧，我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那她就不可能再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更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不避讳地与程楚潇一起吃饭一起上下班了。
程楚潇对叶秋涵的话并没有太大反应，而是人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互搭在胸／前声音低缓：“我尊重你的任何想法，如果你想和我保持距离我不反对，但我认为你还是在住院总医师竞聘结束后再这样做比较好。”
叶秋涵看着程楚潇没再说话，她知道程楚潇的意思，自己能够得到住院总医师的竞聘资格其实完全得益于程楚潇技术上的强力后援，没有他的支持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根本不可能轮到自己头上。
如果自己这时候与程楚潇闹生分，那院里的领导和科里的人都肯定是要有其他想法的，可是如果为了竞聘上有优势而继续维持这种假象她心里又过意不去。
“我不介意。”
听到程楚潇忽然说出这三个字，叶秋涵表情一呆。
程楚潇笑了：“我不介意你和我维持表面上的友好关系以免对竞聘产生不良的影响，你心里不用有负担觉得是不是利用了我，这是我自己愿意做的。”
再次深深地体会到程楚潇的善解人意，叶秋涵既为不能回应他的感情而愧疚，又为拒绝了他的表白而感到失落，同时还带着些许难过和压抑，所有情绪混在一起让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发火又师出无名，最后只能怅然地咬了下嘴唇轻声说：“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去忙吧，今晚我要留在医院加班修改论文，你自己开车回去好了。”
叶秋涵站起身不解地看向程楚潇：“论文您可以回家修改吧？”这种工作没必要非得在医院做，多不舒服啊。
程楚潇失笑：“秋涵，我是怕你不自在才这样做的，我说了尊重你的所有想法，所以我尽管我答应了要维持表象，但也会尽最大努力给你留出私人空间，尽量减少与你相处的机会。”
自己这么对待他，他居然还处处为自己着想，伤害这么善良温柔的程楚潇让叶秋涵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是东西了。
道谢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了，只能默默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手刚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就听身后又传来了程楚潇柔和的声音：“巴黎的学术会议我会保留你的随行资格，机票我已经让牛医生带给你了，估计你回去的时候他就会给你，如果那天你真的确定不会去机场就直接将机票扔了吧。”
叶秋涵闭了闭眼睛仍是没一句话没说直接打开门走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