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君若辰早已不复最初的模样。他黑了也瘦了,双颊深陷,双眼发红,身上还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僧衣,抬脚想走过来,最终却又收回了脚,并未拉近彼此的距离。
“原来你在这里。”
苏盼儿的脸色也不好看,迟疑很久才冒出来一句。
“嗯……”
满腔想说的话在心头,可真对上苏盼儿时,君若辰却半句话也说不明白,不由黯然神伤。
最后,还是苏盼儿打破了寂静:“听雪儿说,你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告诉我?”
“是,是……”
君若辰显然有些无法启齿。几度欲言又止。
“你不是说,已经有了那人的下落?人呢,他在哪里?”
话不投机半句多!
苏盼儿实在不想和他对峙下去了。
“他,他在……”
君若辰说了几次,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不会是骗自己出来和他见面吧?
苏盼儿蹙眉,脚下也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君若辰自然看到了,脸上流露的失望之色看得人心惊!
“你,还是怕我?盼儿,当年,是君大哥不好,君大哥不该那样对你,更不该……”
“行了,过去的事情我都不想再提及,更不想听!说!那个人他如今在哪里?你别替他隐瞒,否则,别怪本宫新账老账一起算!”
当年他害得自己险些命丧黄泉,更是将小妍妍交给那人手上。这等行径,苏盼儿哪怕是此刻看来,也无法原谅对方!
☆、1009。第1009章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一席话,说得君若辰眼底的光芒一暗。
垂首快速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心底的思绪却飞出老远老远……
还记得当年,自己意气风发,即便被暂时放逐到永泽县那等偏僻之地,他依然是自信的,对未来充满信心的。而眼前的这名女子,那神采飞扬的眉眼,英姿飒爽的姿态,仿佛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回眸一笑百媚生!
那是柔美和刚毅的矛盾结合体,截然不同的气质,却被她奇异的撮合在一起。
是如此动人心魄!
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深深沉迷,难以自拔……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四大皆空,一切都是虚妄……”
他微微闭上眼,嘴里快速念着心经,可心潮却再一次被搅动,卷起滔天碧浪!
苏盼儿蹙眉,有些不耐烦地重重咳嗽几声。
“君若辰,他在哪里?”
这个他指的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君若辰手中的佛珠拨动得更快了,嘴里念着的心经更是快得只看见上下嘴皮子在碰。
苏盼儿双目灼灼盯着她,并没有丝毫放松。
还记得当初,他误以为苏盼儿已死那时,他曾经指天立誓!如果苍天把他的盼儿还给他,他愿意短寿十年,愿意放开她的手,愿意从今以后再不见她……
昔日的誓言还在耳畔回荡,可他却食言了!
她若安好,便是晴天。
可如今……
君若辰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显见得心里不平静到极点。
啪!
他手中那串佛珠突然崩裂,佛珠洒落得四处都是。
君若辰总算停下了手,慢慢睁开眼望着手中断裂的线,良久都没有动弹。
心,却彻底沉沦。
断了,居然无缘无故断了……
怎么会……
“他就在那座钟鼓楼上!”
钟鼓楼?
苏盼儿不由想起,自己前一次来皇觉寺时,就是在钟鼓楼上见到了了觉。可叶寒率领人马几乎将皇觉寺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人。
可君若辰却说,了觉就在那钟鼓楼里……
“你如何得知?”
苏盼儿声音沉沉。
“我亲眼所见,不会作假!”
君若辰淡然说道,低下头弯腰默默拾起散落一地的佛珠。
覆水难收!
说出口的话,和泼出去的水一样都收不回来。
正如这串佛珠,哪怕把这些珠子都捡回来,再用绳串上。却依旧不是原来那串佛珠了!
苏盼儿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抬起头望着那高高的钟鼓楼,心里思绪翻涌。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就连她也没有料到,了觉还在皇觉寺,还会继续留在钟鼓楼内。
“谢谢。”
苏盼儿还想再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君若辰将散落的佛珠逐一拾起,紧紧撰在手里,这才站起身抬起头望着她。
她神色复杂,却倔强的咬着唇瓣,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君若辰看了她良久,这才慢慢转头,被转了身。
“保重!”
他的话很轻,很淡。
不知道是说给苏盼儿听得,还是说给他自己听得。
各自珍重!
各自安好!
放手,不是放弃。
放手,不是放任。
有一种爱叫放手!
不是他不爱了,而是他懂得了爱的真正含义。
放开你的手,任由你远走。爱到痛了,痛到哭了,于是选择放手。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如果我的离去,能让你拥有所有,就让我一个人走。
把一切苦楚深埋心间,从此,你便是我的唯一,深埋心底,溶于一体,再不会被提及。
许多事,总要在经历过后,才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
“保重……”
苏盼儿呢喃着。
看着君若辰的背影渐行渐远。
留在她记忆里的,唯有那身着灰色僧衣的熟悉背影。
心,沉甸甸的,好像坠入了冰河。
好冷啊!
皇觉寺的钟鼓楼上。
这座足足有十三层的钟鼓楼位于寺院后山,楼顶上放置着一口大铜钟,钟的顶部铸有一对似龙非龙的奇兽,传为龙生九子之一,称蒲牢。而在钟楼下方,过去则是了觉仙师的闭关之所。
一群萧杀的禁卫军很快包围了钟鼓楼,一个个怒目而视,萧杀之气令香客纷纷躲避三舍。
苏盼儿从分开的禁卫军中间穿过,大步流星走向钟鼓楼。
钟鼓楼外,有两名小沙弥守护左右。
看见这群禁卫军突然包围了钟鼓楼,吓得二人脸色惨白,面面相窥。
苏盼儿迈步前行,径直往钟鼓楼里面闯。两名小沙弥急忙闪身上前阻拦。
“娘娘。此地是佛门重地,任何人不得擅闯!”
“放肆!本宫算是任何人吗?”
苏盼儿随手一挥,便将两个小沙弥甩了出去:“休得再阻拦,否则,就是你爹妈再给生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两名小沙弥被甩到了一边,好容易爬起身,再想阻止,可苏盼儿已经进了钟鼓楼。
一走进钟鼓楼,一股莫名的气息的就笼罩上了苏盼儿的全身。
这股气息很熟悉,正是那了觉老秃驴的气息。看来,君若辰所言,了觉老秃驴在这里的消息不假!
砰,砰,砰……
她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面走。
每往前走一步,身上的压力的就大一分。
不过才爬上了五层楼,苏盼儿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地,大汗不断从脸颊上滚落。
如果单纯是爬楼,自然没有这么累。可苏盼儿是顶着庞大的压力往上爬。
走一步,重一分。
肯定是了觉搞得鬼!
想来,他也知道自己到来了。
爬上了第六层,苏盼儿掏出手帕抹了一把汗,人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可她脸上的恨意却越发明显了!
身下脚步不停,继续沿着楼梯往上攀登。
越往上走,这钟鼓楼的楼梯就越窄,也越是陡峭,往上攀登的难度也越难。
等苏盼儿气喘嘘嘘好容易爬到十三层时,压在她身上的压力几乎可以用顶着一座山往上走来形容。
她每走过一步,便在楼梯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楼梯更是发出吱嘎的声响,仿佛下一刻便要彻底解体,化为溃粉般。
☆、1010。第1010章 算账!
她的身影一出现在楼梯口,重重的一脚落下,整个钟鼓楼也跟着颤了几颤。
身上的压力突然一轻,苏盼儿重心不稳,险些跌倒。
苏盼儿顺势一扫,入眼便看见前方不远处,盘膝端坐着一道身影,不是了觉又是哪个?
了觉老和尚盘膝而坐,嘴里正念念有词着。
苏盼儿眼底寒光一闪!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了觉,你我的恩怨也该了了!”
苏盼儿沉声说道,顺势往前迈出一小步。
她表面上神情平淡,暗地里,却早已调动了全部精神,全神贯注盯着了觉的一举一动。
当初的过往又涌上心头。
了觉停下了诵经,慢慢睁开了眼。
“该来的终于来了。”
“是啊!跑得了和尚跑不庙,了觉,当初之辱,今日也到了你该偿还的时候了。”
苏盼儿步步紧逼,朝了觉逼迫了过去。
“你不是贫僧的对手,何苦来着?”
了觉又闭上眼,继续开始诵经。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了觉,你纳命来吧!”
苏盼儿的手中突然一翻,手中的长鞭一扬,对准依然盘膝而坐的了觉一鞭挥出。
这一鞭,要以灌注了苏盼儿毕生之力,要是落到人身上,非得皮开肉绽不可!从一开始,苏盼儿就没打算和他纠缠,早就做好了速战速决的准备。
可惜,她这一鞭落下,却没有入她所愿。鞭子的另一头反而被了觉的一只手捉住了,任凭苏盼儿怎么挣扎,就是挣不脱对方的挟持。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女施主,你着相了。”
“呵!你这个人面兽心,只顾自己死活,全然不管天下苍生受苦的老秃驴还在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当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苏盼儿一说起此事,便忍不住直磨后槽牙。
她又不死心的用力抽了几次,鞭子的另一头却在了觉的手上,怎么也挣不脱。
“女施主!老衲也是为了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中,这才迫不得已动得手。女施主蕙质兰心,想必也不会计较此事。”
“可真逼迫得你不轻啊!”
苏盼儿嘴角高高挑起:“你都没错,都逼得你杀人呢。何况,这人还是个小女孩,亏你还号称高僧,居然下得去手对付一个孩子!”
一说起此事,苏盼儿心底的愤恨又翻涌上来。
当初的无力感又在心头蔓延。
“女施主觉得,你能对付贫僧?”
了觉须眉都在颤动,显见得并没有将苏盼儿的话放到心上,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神态,唯有那出口的话语,当真让人恨不能扑上去生啖其肉。
当初苏盼儿不是他的对手,眼下她孤立无援,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了觉看似病怏怏的,心底却明镜着。
“本宫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帐!”
苏盼儿眼底光芒一闪,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她突然把手一招,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
“本宫特意替你准备的大礼,希望你不会让本宫失望!”苏盼儿一边说一边缓步后退。
了觉还没弄明白苏盼儿的意思,突然就看见苏盼儿的身旁,一层层迷蒙的浓雾慢慢生起,下一刻,便露出一头贼头贼脑的小猪。
泼皮猪的脸上带着浓郁的希翼。
从得到君若辰的消息后,苏盼儿便一直心绪不宁。了觉还让她一家人过了这么长的苦日子,可她却根本不是了觉的对手,要如何才能对付了觉?
思前想后,苏盼儿便把主意打到了泼皮猪身上。
有泼皮猪帮忙,她就不信了。她还对付不了一个和尚了!
许是泼皮猪出现得太过突然,了觉一下子愣在了原处。
而泼皮猪可不等时机,对准了觉便一挥袖,那些迷药一类的纷纷飞起,朝几人飞扑而上!眼下见众人的目光都被了觉吸引,泼皮猪突然一张嘴,一团迷雾便从它嘴里吐了出来。
“哼哼哼!胆敢欺负你猪爷爷罩着的女人,活该你断子绝孙,让你知道小爷的厉害。”
“这是……不对!你是,是……”
这股迷雾一起,了觉明白感觉到异常,蹭一下便站起身。
居然是它!
了觉一脸惊奇!
瞬间脸上带起一道惊喜色!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迷雾蔓延到他脸上,了觉整个人晃了几晃,就感觉头重脚轻,再也受不住,跌倒回蒲团上。
很快,他脸上的神色明显迷茫了。
“哼,小样儿!也不看看你家猪爷爷的本事,就你这熊样儿,居然还妄想和你家猪爷爷叫板?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泼皮猪甩着那条细小的小猪尾,心下却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它眼下本事大了不少,否则,怕是让这老光头逃走了!
了觉被泼皮猪算计了,双眼发直,脸上的神情很迷蒙,却在不断变化着,时而青时而白,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得道高僧的模样?
“盼儿,盼儿!这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