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现在对韩度月也没了最初的芥蒂,便含笑把疑问的目光放到了她身上。
韩度月略显拘谨地答道:“这两是我玩的很开心,那处别苑很大,风景很美,郡主也把我照顾得很好,多谢王妃挂心,也多谢您愿意让我去那么美的地方游赏。”
“玩得开心便好,”安王妃淡淡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反倒指了指桌上的画,对两人招手道,“你们过来看看我随手做的这幅画。”
韩度月看了玉屏郡主一眼,跟在对方身后走了过去,等看清楚桌上画作的内容,不禁有些诧异地瞪了下眼睛。
韩度月看不出安王妃的画技究竟好不好,所以让她诧异的并不是画技的高低,而是画作所呈现的场景画面。
这画面太熟悉了,韩度月之前刚刚和宋凝在这个熟悉的场景下漫步嬉闹,简直记忆犹新。
一片火红的枫林中,两个人并肩而立,一人穿着浅黄色的衣裙,明显是一个妙龄女子,而另一个则身姿挺拔,身着玄色锦袍,虽然没有露出面容,但很显然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因为作画之人是安王妃,而画中的内容又是安王妃的别苑中的场景,韩度月很自然地进行了联想,这画作中的两人该不会就是安王爷和安王妃吧?
很快的,玉屏郡主便为韩度月解答了心中的疑惑:“我曾听父王提起过,当时父王与母妃第一次见面,便是在曾是皇室行宫的母妃的别苑中,想必母妃所画的便是那时候的场景吧?”
安王妃听了这话,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显然并未料到玉屏郡主竟然会知道这些事:“你父王是何时向你提起这些的?我怎都不知道?”
安王妃之所以作了这幅画,其本意自然是因为想到了与安王爷之间的种种,但她让玉屏郡主和韩度月来看这幅画,却不过是想找个人闲聊一下,排解心中忧思罢了。
在安王府中,除了她自己与安王爷之外,便也只剩下玉屏郡主这个女儿是这王府中的主子了。
“父王之前可是和我说起过很多,从前和母妃之间的事情呢,”玉屏郡主淡淡一笑,颇有些调侃意味地道,“父王还和我说,他之所以向圣上讨了那个别苑送给母妃,便是为了这个。”
这话让安王妃不禁有些愣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玉屏郡主又看了眼画作,笑道:“我才从那别苑回来,枫叶如今红得正好,若是母妃当真怀念曾经的时光了,倒不如与父王再去走一遭呀。”
安王妃只失态了片刻,便回过神来,浅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作幅画罢了,哪有你说的那般呐。”
若是玉屏郡主稍微观察得仔细一些,便能看出安王妃面色的不自然,只是她此刻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幅画上,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韩度月注意到了一些细节,只是不敢冒昧猜测,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女儿也只是随口一说,至于该怎么打算还是要母妃做决定的。”玉屏郡主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又回头看了韩度月一眼,目光里略带调侃,像是在说,“你看我之前带你去了个好去处吧,那里可是我父王和母妃的定情之处呢。”
韩度月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默默地低下了头。
安王妃又笑着和玉屏郡主闲聊了几句,便将两人赶了回去。
等回到了玉屏郡主的院子,她才招手叫了身边的贴身丫鬟过来,也不避着韩度月,直接问道:“我离开这两日,府上可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婢女看了韩度月一眼,见玉屏郡主神色平常,这才低声答道:“之前李尚书似乎送来了拜帖,想要登门致歉,王妃本也答应了,只是后来不知怎的没有来。”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玉屏郡主继续追问道。
“在李尚书送来拜帖之后,王妃似乎曾从去书房见过王爷,只是具体说了什么奴婢并不知晓。其他的,便没发生什么了。”婢女如实道。
玉屏郡主点了点头,挥手让婢女退下了。
动物中只剩下她和韩度月两人,玉屏郡主这才说出自己的疑惑:“小月,你方才也发现我母妃的不对劲儿了吧?”
当着玉屏郡主的面,韩度月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当下便坦诚地点了点头:“王妃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或许和那幅画有关系?”
玉屏郡主沉默了片刻,忍不住轻叹了口气:“不怕你笑话,我父王与母妃虽然一直举案齐眉,看似十分恩爱,其实这其中也有一些不为外人道也的事情。”
这下韩度月有些不知该如何接口了,她知道很多大户人家的后宅都是非常复杂的,更何况是安王府了。
只是安王妃毕竟是玉屏郡主的母亲,无论是作为身份尊贵的王妃,还是作为长辈,韩度月都没有立场开口评论什么。
玉屏郡主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笑着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你今日要去找宋公子吗?”
她和二王妃的情况其实也有些相似,虽然周围围着很多人,但是很多心事都找不到真正可以倾诉的对象,如今终于有了韩度月这样真正的朋友,她自然很想多倾诉一下。
“我这几日都会留在这里陪着你,不会去找他,”韩度月不太能拿捏玉屏郡主此时的心境,只能尽量善解人意地道,“虽然我可能拿不出什么好主意,但是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话,我也是很乐意听的。”
玉屏郡主笑了下,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等到当天晚上她和韩度月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道:“其实我觉得父王是很喜欢母妃的。”
韩度月转头认真地看向玉屏郡主,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母妃明明也是很在意父王的,我小的时候是和母妃住在一起的,每次下人说父王要过来的时候,母妃都会让小厨房精心准备父王爱吃的饭菜,也会精心打扮一番,”玉屏郡主的声音很轻,就像是讲悄悄话一般,“ 但是等到父王真的来了,母妃却又是另外一翻模样了。每次在父王面前,母妃的表现总是淡淡的,即便也会笑,但我能看出母妃并没有笑得很开心。 ”
说到这里,玉屏郡主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笑了一下,才继续道:“当时我并不知道母妃为什么会这样,还以为她是像我一样有些害怕父王,才会如此呢。”
韩度月觉得作为一个合格的聆听者,除了听之外,也偶尔回应一下,于是她便开口道:“原来你小的时候会害怕你的父王呀?”
玉屏郡主嗔了韩度月一眼,语调倒是因此轻快了少许:“父王的性子一向粗犷,说话的声音都大得吓人,我当然会有些怕他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第531章 夜话
“我哪有笑话你,害怕自己的父亲本就是很正常的嘛,”稍微调节了气氛后,韩度月问道,“那后来呢?”
玉屏郡主将自己的胳膊垫在脑后,声音轻缓地继续道:“后来父王的身边便有了其他的女人,父王添第一房妾室的时候,我还和母妃住在一起,那一日她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当我半夜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母妃正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
就算是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世道,大概也不会有女人真的希望自己的夫君还有其他女人。
但世道如此,就算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当你真正面对的时候,也只能忍着、憋着,甚至还要在人前故作大方,以表现自己的贤惠。
对比韩度月当然很看不惯,但是除了看不惯和觉得惋惜、无奈之外,她也做不了其他什么事。
身为堂堂安王妃,大概从她嫁进安王府的那一日起,她便已经清楚知晓自己的夫君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而她要做的、能做的,便是牢牢坐稳安王妃的位置,为安王爷打理王府中的庶务,甚至于,她还要主动为安王爷添加新人。
“那一夜母妃大概一晚都没睡,但是第二日她还要笑吟吟地去接那个妾室递来的茶,”玉屏郡主的声音里多了些怅然、心疼,还有无奈,“甚至就连我,虽然前一晚亲眼看到母妃枯坐窗前,但第二日我仍无法从母妃的脸上看出任何异样之色。母妃一向如此,她对什么事都能隐忍得过去,她大概已经习惯了将自己的心思藏起来吧。”
因为之前曾被算计过,韩度月之前一直都觉得安王妃是个老谋深算、精于计谋的人,也因此对她有些恐惧,如今听了玉屏郡主的话,韩度月对安王妃的想法顿时有了微妙的变化。
大概无论多强硬的人,都会有柔软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的一面,安王妃确实精于算计,但是她对于平郡主这个女儿却是实打实的好。
而且身为安王妃,她也确实有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难言苦楚,这是之前韩度月所不知道的,如今知道了,感觉自然会有所不同。
“父王的第二个妾室,是母妃亲自安排接进王府的,”玉屏郡主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讲述道,“那时候我还是和母妃住在一起,因为担心她会难过,那晚我窝在她的身边睡觉。半夜的时候我又醒了,这次母妃没有再一个人坐在窗边,只是睡梦中仍然紧皱着眉头。”
“后来我便离开了母妃的院子,有了自己的住处,而父王又先后多了两个妾室,母妃的表现一直都是淡淡的,”此时玉屏郡主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是声音却仍在缓慢地继续着,“我曾经询问过母妃关于那些妾室的事,母妃却只是告诉我,有些人存不存在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你会不会被他们所影响。”
韩度月觉得这话似乎有些道理,但有些人的存在注定了会对你有所影响,是怎么避都避不开的。
“莫非大概并不想被那些人所影响吧,但是我觉得她的心里终究还是在意的,只是她早已经隐忍习惯了,从不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玉屏郡主的心思自然比不上安王妃的深沉,但作为安王妃的女儿,朝夕相处间,她对自己的母亲自然也是比旁人要了解一些,“母妃她活得其实很累……”
韩度月抿了抿唇,带着些小心翼翼问道:“那今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会让王妃将心事外露呢?”
“我猜测,或许是因为我吧。”玉屏郡主叹息着笑了一下。
韩度月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很是不解:“你离开王府之前应该还没有出什么事吧?而你这两日又都不在王府之中,怎么会是因为你呢?”
“母妃平日里对什么事都很是克制,除非有要事要与父王商议,一般她从不主动去找父王,所以父王大概一直都觉得,母妃只是性子太淡了一些,”说起双亲的事情,玉屏郡主的语气也是带着谨慎的,“但是这次因为我的事情,母妃便时常过去同父王商议,大概便是因此,才让父王瞧出了端倪吧。”
不得不说,玉屏郡主虽然没有经历这件事的过程,但是却猜的和实情差不多,也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真的对自己双亲的事太过了解了。
韩度月稍微消化了一下,便明白了玉屏郡主话中的意思。
大概就是安王妃从前对什么事都没有太大兴趣,所以才会让安王爷误会了她性子淡泊,而经历了玉屏郡主的事情之后,安王爷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妻子并非性子淡泊,只是没有遇到让她真正在意的事情罢了。
倘若安王爷对安王妃也只是表面的情分,那么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但如方才玉屏郡主所说,安王爷显然是很在乎安王妃的,如此一来,这种发现便显得微妙起来了。
倘若自己的妻子并非真的性子淡泊,那之前,她又为何对自己那样冷淡呢?
安王爷虽然性子粗犷,但并非真的一根筋儿,心里有了这个疑惑之后,自然很快便找到了可能的答案,而以他那粗犷的性子,自然也不可能像安王妃那般将自己的想法一直隐藏起来。
这大概就是导致今日安王妃情绪异样的原因了吧?
“我其实很希望父王与母妃能够真的举案齐眉,而非表面上的相敬如宾,只是我也明白母妃的为难之处,她并不希望我多管这些事情。”说到最后,玉屏郡主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韩度月理清了思路,又稍微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我觉得王妃今日之所以会作那幅画,想必足以说明了她心中对这件事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涟漪的,只是大概早已习惯了隐忍,所以纵然心中有些动摇,也没有勇气作出改变。”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好呢?”身为女儿,玉屏郡主也是很想帮一帮安王妃的,当然,她也同样想帮一帮身为自己父亲的安王爷。
倘若双亲能够恩爱有加,她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的,虽然玉屏郡主没有道理和安王爷的那些妾室争风吃醋,但是她自然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父亲身边,还有除母亲以外的其他女人。
韩度月又想了一下,突然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