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怪我阴谋论,这件事发生得不正常,结束得也不正常!什么抄袭一个星期就定罪的?学校这么重视学术风气,不努力压一压居然上赶着定罪了?什么处分一个星期就撤销的?啪啪打脸打得这么欢?”
“说太多要被封号,我现在想都不敢想。”
“所以你们就信了?说不定这就是学校的伎俩呢!因为压不住,所以直接定罪,然后找来当事人和解,否定抄袭,误会一场,皆大欢喜,呵呵。”
“反正我是从始至终都不信唐老师会抄袭的人,你们说我脑残米分吧,爸爸就是脑残米分,脑残米分现在看到处分撤销很开心,打算自习室预习元曲了,坐等我女神回来上课,手动再见。”
“说有阴谋、隐情的真是够了。学校既然敢摆上台面发通知,肯定就是不怕查的,也就是说肯定是真的。之前定抄袭,也肯定就是觉得唐老师的论文和那个外国学者太相似了,但后来否定抄袭,不是说那个外国学者来中国了吗,两个人不是见面了吗,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啊。人家一个外国学者,所有科研成果都在国外发表,不受中国任何影响,为什么要包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大学老师?说明肯定是误会啊!误会了人不该解除误会吗?唐老师平白受这一遭,现在还在受这件事影响,被这么多人质疑,你们就没一点儿愧对感?”
“我现在愧对不起来,已经惊吓了,快去看新出的那篇帖子,口吻语气让宝宝细思极恐!”
“我也是!刚从那篇帖子出来,宝宝连回复都不敢……”
“不敢回复1”
“不敢回复2”
“活久见。”
“目测中文系论坛要崩。”
“帖子已经发表五分钟,居然一个留言的都没有,阅读量却大得让人害怕。”
新帖内容如下:
佛言:“众生念念在虚妄之相上分别执著,故名曰妄念,言其逐于妄相而起念也;或难知是假,任复念念不停,使虚妄相于心纷扰,故名曰妄念,言其虚妄之相随念而起也。”
佛又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虚妄者,言其是假非真,非谓绝对没有。”
诸位年轻,故而心躁。然又真率,执一切真理。真理并非不可得,需静得。勿轻言,勿妄猜,多听,多看,多思。俗世热闹,闹后便是空虚。望诸位思量。
十分钟后,帖子被管理员人工置顶,下面依旧一个回复也没有。但隔壁贴名为“不敢回复的人这里来,随便闹!!!”的帖子飘红“t”了。
“前排!!!让我喘口气!”
“吓得我气都不敢喘!真是???”
“我觉得是!那开头,那语气,那文风……简直一看就莫名想跪拜臣服。”
“看了四五遍后突然哭出来的人在此。讲真,现在在读研究生,大一就上先生的课,到现在有空都会去听。本科时和舍友讨论他,觉得这个人一辈子也就这样永远活在神坛上了,逝后万世铭记。他对每个学生都尽心尽力,周到细致,但他永远就像一位真佛,慈悲却无情。现在居然……我踏马哭成狗啊,心情复杂得很!”
“只是大二学生,感情不如楼上深,了解也不如楼上,不过看了楼上的话,心情也好复杂啊,觉得唐老师真是一个幸运的人。”
“我不是很信唐老师,毕竟是刚来的新老师;不过我是无条件信任祁先生的。他半生磊落,绝对不会帮人品有问题的人说话。在大教书十余年,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不是说他左右逢源,社交能力好,而是他就是这样好的人!”
“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帖子到底是不是本人发的啊?有没有可能有人模仿冒充?”
“管理员已经置顶了,看来是真的。”
“没上过唐老师的课,也没见过。她何德何能啊!”
“我女神真的很有魅力!”
“整个寝室都炸了,轮回四遍朗读帖子,都觉得唐老师好幸福,居然和祁先生谈恋爱!”
“讲真,这种话无异于真爱宣言了。这么理直气壮的挺唐老师,祁先生也是很坦然。”
“说好避嫌的呢?男神表示:避嫌是什么?”
“你们关注点是不是偏了啊!先生不是来秀恩爱的,他的意思是说唐老师是真的被冤枉了,后面还有真相,叫我们不要胡乱猜。”
“我知道,但现在被喂一嘴狗粮的我只想把干巴巴的狗粮咽下去。”
“如上,宝宝还只是宝宝,却要吞狗粮。”
下午祁白严上课,底下三十六双眼睛全都亮晶晶瞅着他,一眨不眨的,祁白严笑道:“诸位今日有事?”
早就被推举出来的发言代表举手,祁白严示意他说。
“‘众生念念在虚妄之相上分别执著,故名曰妄念,言其逐于妄相而起念也;或难知是假,任复念念不停,使虚妄相于心纷扰,故名曰妄念,言其虚妄之相随念而起也。’此句何意?”雾草,好难背!
底下小姑娘们的眼睛更亮了,带笑瞅着他。
祁白严道:“那今日就讲这句。”
课上完,中文系论坛又出现好多帖子——
“总觉得先生的讲解句句都在告诉我们他信唐老师,他执唐老师,他一切看开就是看不开唐老师,躺地上,狗粮好饱。”
“我也是,全程脑补替换,原本觉得很正经的句子替换成他对唐老师的看法,可爱得我要晕过去。”
“讲真,原本以为我男神不会有情的,现在他有了,我有点儿控制不住想抢人!”
“好饱,好饱,好饱,后天还要上唐老师的元曲研究,应该不会有狗粮了吧?单身狗吃不下去了!”
………………
唐施重新上课,经历抄袭风波,总有些忐忑,一边怕学生们异常的眼光,一边想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路上打了几种腹稿,都不算满意。忐忑间走进教室,一切如常,看着学生们熟悉的脸,唐施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说什么呢?不必急于解释,联合声明一个月后就会发表。这些都是她的私事,不该占用上课时间。
上课铃响。
“今日,我们讲散曲的雅化。元仁宗延祐年间,曲作家活动中心逐渐南移杭州,出现了张可久、贯云石、徐再思、杨朝英等专攻散曲的作家。散曲出现了诗词化、规范化倾向。这一时期散曲主要风格倾向为哀婉蕴藉、怨而不怒,就是雅化的意思。”
“我希望你们下去都能看看张可久、贯云石、徐再思等人的散曲,写得非常漂亮。”看着底下一张比一张青春漂亮的脸,笑道,“听说恋爱是大学里隐藏的必修课程,作为中文系学生,即便是谈恋爱,也请谈出中文系的特色来。”
“在座一定有异地恋,异地恋多分离,可以看看贯云石怎样写别情——‘若还与他相见时,道个真传示。不是不修书,不是无才思,绕清江买不得天样纸’,写不出的情最深,道不出的情最重。我的情是天下最贵的,没有什么纸配得上它,写得十分率直热烈。”
“要写相思,中文系的学生不能只知道‘红豆生南国’,徐再思写得好——‘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风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
“两个人吵架了怎么办?张可久写恋人间的小吵小闹十分生动形象——‘与谁画眉,猜破风流谜。铜驼苍里玉骢嘶,夜半归来醉,小意收拾,怪胆禁持,不识羞谁似你,自知理亏,灯下和衣而睡。’”
…………
课上完,有个小姑娘大声道:“唐老师,如果要您用一句曲表达爱意,您会说什么?”
底下一片起哄声。
唐施第一次被学生调戏,没反应过来。
底下唧唧喳喳,全都看着她。
唐施镇定一下,笑道:“佛曰:‘不可说。’”
小姑娘古灵精怪,跟着笑道:“是不是‘写不出的情最深,道不出的情最重’?”
唐施红了脸。哎呀,现在的小姑娘好烦呀。
☆、第三二章 捉卿圣贤罪,亲亲谁更知
下课后,祁白严如往常一般来接她,因今天也约了自己的研究生,所以带着唐施一起。
唐施有些忐忑的问:“我跟着去是不是不太好?”
“不妨事。”祁白严道,“现在的大学生缺乏和老师的沟通交往,师生关系很是淡漠。一方面有老师的问题,一方面有学生的问题。为人师,亦该为人友。你是人文学院老师,他们是人文学院学生,认识一下也好。”
祁白严约自己的学生私下见面一般都是在风花雪月,一来是公共场合,可以讲话;二来也不会被学校诸事打扰,可以讲一下午。
这次不是在包间里面,是在大堂里的小隔间,不是封闭却也影影绰绰能挡掉一些视线,既公开又安全。
祁白严带的研究生和他关系都挺好,也经常见面,所以对这种会面也是十分熟悉了,有个不羁的男同学还穿着刚打完球的球服过来。
总共三个学生,一个男同学,两个女同学。进来看见唐施,俱是一愣。
男同学揉揉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对着祁白严道:“先生也不说今天有女神在,好歹我换了衣服再来。”
两个女生在一旁偷笑,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也是放松得很。
三人落座,侍者端茶上来,男同学给人倒茶,第一杯给了祁白严,第二杯给了唐施,“女神喝茶。”
两个女生的其中之一嘻嘻笑,“什么女神?先生还在这儿呢,叫‘师嫂’。”
男同学向祁白严看去,“先生觉得呢?”
祁白严抿了一口茶,眼神望向唐施,道:“这是唐老师的事,理该唐老师选。”
唐施红着脸道:“哪儿是什么女神……也别叫……”“师嫂”两个字却是吐不出口了,含糊着过去,“……‘唐老师’就好。”
三人都有些失望。
挨着唐施坐的女生瞧见祁白严失望地抿唇,不厚道的笑了出来。谁说男人不能可爱的?恋爱中的男人可爱得紧。
说了些日常,三个学生便开始讲自己最近的读书心得,祁白严从不打断他们说话,一般是学生自己讲完或者讲到某种感觉怎么也说不清楚时祁白严才会开口,说的话也少,却总能一指要害,学生受到启发,往往还能再讲一些。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学生们走后祁白严和唐施也往回走,唐施挽着祁白严,下坡时看见远处法定寺的檐角,心中一动,道:“好久没去拜访魏叔魏婶儿了。”
祁白严看着她:“晚上你若无事,今天便可以。”
二人临时决定去看魏叔魏婶儿。
总不能空手去,于是进了某个药膳店挑礼物。两个人在亮敞的店里挑东西,祁白严的两个女学生刚好从对面街的小吃店里出来,看见了他们,其中一个兴奋扯扯旁边的人,“看,先生和唐老师!”
两个人看过去,正好看见祁白严凑过去看唐施指的东西,两个人靠得极近,唐施原本在说话,并没有看祁白严,因为什么扭过头,就和祁白严四目相对,祁白严似笑了笑,又轻又快地吻了一下唐施的额头。唐施赶紧偏过头去,瞅了瞅店里的人,又瞅了瞅祁白严,祁白严去牵唐施的手,两个人往更里面去了。
两个女生目睹了全过程,俱是呆了呆。
“好甜。”
“甜齁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原来先生谈恋爱是这样的。
一个女生想:怎么办,好想谈恋爱。
一个女生想:怎么办,好想分手。
两个人去看魏叔魏婶儿,自然受到热情款待,魏叔魏婶儿还不知道二人在一起的事,理所当然问到唐施和褚教授的事,唐施不知如何回答,求助地看向祁白严,祁白严很是坦然,对魏婶儿道:“唐老师和我在一起了。”
魏叔魏婶儿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雨都经历了,闻此也是掩饰不住讶然,瞪大眼睛盯着二人。唐施被盯得耳红,有些不自在。
魏叔魏婶儿惊讶过后很快反应过来,魏婶儿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会有这样好的结果。”饭桌上对唐施更是亲昵,俨然把她当儿媳看待了。
吃完饭聊了会儿天,魏婶儿又搬出两大麻袋的东西,道:“今年的柚子长得好,比往年都甜,给你们装了些,拿回去吃。”
自是又拒绝不过,后备箱差点儿塞不住。
祁白严送唐施回去,提柚子上楼。两个人站在公寓门口,唐施红着脸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说完也不等祁白严回答,跑进去沏茶。
祁白严失笑,关了门。
唐施的书房不是一个独立的房间,而是由一扇屏风隔断出来的,前后两面书柜,中间一方书桌。祁白严走过去,随意看了看,正好看到那日唐施和贺明月的斗词。两个人笔迹不同,祁白严很轻易看出了唐施的字迹,拿了唐施写的看。
唐施泡完茶出来,见他在看自己的词,有些不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