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枫院里今儿便是做了小少爷的满月酒,稍晚些她免不行是代二爷走上一趟。
才不过一月有余;曲罗山上的事儿再度回想竟是恍然如梦。至于尤静婉;她弯了弯嘴角说不上释然;却也少了些怨气,只原谅却是不能的……
“二奶奶;一会子给大房送去的贺礼,疲q那里已经备得好了。”千月快步走了过来,朝她道个礼恭敬道。
自从搬入柳淮扬房中后,栖园中众人竟是不约而同齐齐改了口。柳淮扬闻后竟也只是一味微笑;许久之后才道一句:改得好。
又叫疲q拿了银子赏了众人。
沈鱼觉得的莫名,问询二爷;他只叫她往后莫再以奴婢自处;二人既是同了房;便是正经夫妻了;自是不能一口一个奴婢的叫着;忒不成体统。
沈鱼点了头;合计一番,觉得他说的甚是,便有些高兴起来。来了兴致也叫千月帮忙梳上一个妇人髻,瞧着铜镜中的人儿,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千月瞧着沈鱼似乎又恍了神,便以为她原是觉得去了霜枫院,怕碰到尤姨娘落个不自在才会这般,便沉默一瞬间又再度开了口:“爷那里有话,若是奶奶这里有不便的地方,只叫疲q送过去也是一样的。”
沈鱼回神,又弯了嘴角,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满皆是笑意:“那怎么成,爷虽素来同霜枫院里不大来往,只有些事儿面上还是要过去的,他不便出面自然由我来去。左右也待不了几日了,走上一回又能如何?”
沈鱼又说等着过来祝贺的宾客散一散才叫她陪着一道过去,并不久留,只礼到人到稍作寒暄回来便是。千月点了点头,言是。
她二人走到霜枫院门前时,已经不似早先那般热闹了。
玉墨自后厨端着个盅子走了过来,远远瞧见忙紧走两上步。堆起一脸笑容同沈鱼问个好:“原来是沈鱼姑娘过来。”
沈鱼点了点头说了说来意:“二爷那里不便过来,便谴了我过来瞧瞧大奶奶同小少爷。”
“劳烦姑娘跑这一趟了。”玉墨嘴上很是客气,只瞧着沈鱼的梳妆打扮在心中嘀咕一句:也未曾听说二爷何时将她提作姨娘的,一个通房好端端的怎么换了妇人装扮,到底同她那姐妹一般,一个歌舞坊里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因着是栖意园里的人,自是不敢慢待,将人引着进了屋里。
阮大奶奶正坐在春榻上绣着一个虎头肚兜,瞧着模样便是为那新生的小少爷做的。
见玉墨领着来人,还未说话便摆上三分笑意:“我说今早外面的喜鹊怎么叫个不停,原来是沈妹妹要来。”
沈鱼忙上前道个礼:“沈鱼作了回不速之客,只期望没打扰到大奶奶休息便好。”
“怎么会,你能来瞧我便是有心的,我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
沈鱼微笑,便从千月手中接过来疲q备好的贺礼捧至大奶奶面前,将同玉墨说的话又重复一遍。
大奶奶吩咐玉墨将那礼盒收下,才客气道:“二爷素日里自是事忙,妹妹来也是一样的。”
说罢只将人让了坐,又叫人看了茶,瞧那热乎的模样沈鱼也不好就此告别,只能顺着意思落了坐,喝上一口茶,再言其它。
靠得近了,沈鱼才闻到大奶奶身上似乎有一种似有若无的药香味道,她微微敛了眉,思索一瞬也未想出竟是何药,只这味道实在熟悉。
她悄悄观一观大奶奶神色,发现并不若寻常出了月子的妇人那般珠圆玉润,她那原本很是莹润的脸现在却是失了血色一般,像是气血不足,又好像不是。
大奶奶似乎察觉出她探寻的目光,不自觉和摸了摸脸有些赫然道:“将将生立完,有些疏懒装扮,叫姑娘见笑了。”
沈鱼原想问问的可是身上依旧有所不适,又觉得的身份这般,问了便是唐突。只得压下心中疑虑,笑着回一句:“方才只是觉得像大奶奶这般才将生产完便恢复成如此纤瘦的体态,倒是不大多见,免不得多瞧了两眼。”
阮大奶奶还未开腔答话便叫外面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似有人进来内室。
沈鱼怕是碰到大爷柳淮安,只起了身,想着不若此时告辞。
阮大奶奶却是拍拍她的手背笑着说:“妹妹不必紧张,是尤姨娘来了,我这些日子总觉得的身上乏的厉害,便不在问院子里的事儿,好在尤姨娘是个中用的,替我分担不少。”
沈鱼点了点头,便瞧着帘子叫掀起一角,尤静婉明艳不可方物的那张芙蓉面便露了出来。她瞧见沈鱼也是惊上一惊,却是很快就回复平常的神态。
走过来同阮大奶奶福了福身,只说一众前来道贺的女宾客已经尽数送出了府门,叫她放心罢是。
见阮大奶奶点了头,才转身同沈鱼问一句:“小鱼你过来了,近来……可还好?”
她脸上仍是旧时的好颜色,只是沈鱼却是不想多瞧,大约那日之后,心境再不能似从前那般,只客气疏离的同她点了点头,便同大奶奶那里道了别。
阮大奶奶知她二人的关系,却见此时这般免不得心生疑虑,她是聪明人自然不会露在面上,客套的挽留一番,见人实在要走也不强求。
尤静婉主动请缨要送上一送,阮大奶奶自是没什么的意见,沈鱼也不好阻拦,只带着千月默默走在前面。
“小鱼……”才将出了霜枫院的大门,尤静婉忍不住唤她一句。
沈鱼无奈只得住足,回了身带着一脸客套瞧着她瞧了片刻,只见尤静婉满脸愧疚之色,像是有许多话要讲,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般沈默一会,终是沈鱼没了耐性:“若是尤姨娘无旁的得事儿,那沈鱼便先回栖意园里去了。”
“小鱼,对不起……”尤静婉见她欲转身离开,忙喊出来句,却是已隐隐带了哭腔。
沈鱼顿住动作,抬眼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好不可怜,若是从前……罢了不提也罢,她想。
她弯了弯嘴角声音不急不缓:“伤害已经铸成,道歉的话尤姨娘还是莫再说了,为时过晚,说得再多也是于事无补。”说罢顿上一顿,只瞧着尤静婉脸上的泪痕觉得的心烦:“你费劲心思的想同我道一回歉意,也不过求的是你自己的一个心安罢了。你可知,终是你害我背负一条人命……我素来不是大度的人,又怎么会容得下你安心度日。”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尤静婉听着那一番叫她钻心刺骨的话,只觉得眼中泪意更浓,愣愣的瞧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说不出心中是悔恨、惊讶、还是不能置信。
她总是私心以为,便是她做饭事儿,沈鱼也不会真正同她生分,不过是气上一段时间,只要她认真哄上一哄总会原谅的。
可她方才那一番直白的话却是叫她真正明白,她同她之间的情份大约真得已经叫她那一点子自私给毁得尽了……
她抚了抚腕上的赤金镯子,月桂树下沈鱼献宝一样亲自戴在她手上的。
又想起清平坊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仿佛就是昨天,却又是离的很远,远得叫她已经瞧不清楚……大约,再也回不去了……
栖意园门前。
沈鱼停了停了步子,想了一会又问一问一旁的千月:“千月,你觉得方才我所言的那一番话可是过分。”
千月瞧她一眼,见脸色倒是如常,她素来不善言辞,想了片刻才回一句:“您觉得的心里舒坦便好。”
她这话说的倒是直白的紧,沈鱼抿嘴一笑又言:“大约是经的多了,便也瞧的淡了,从前总觉得的能心伤许多时候,今日当真见了,也不过尔尔。可见这人若硬起心肠来堪比顽石。”
只唏嘘一通,又同千月一道进了园子。
却是柳淮扬早就叫人瞧了几回,又是放心不下亲处过来接上一接。
沈鱼才一进来,便瞧见他站在不远处的假山下,似乎等了许久。先头心底的一点郁色一扫而光,提了裙摆小跑着奔了过去。
“这般急作什么,爷又不会不等你。”虽是嘴上说着,却是不自觉朝前迈开了步子,牵起那只细嫩的素手。
沈鱼皮皮一笑,并不反驳,只任他牵着散步似的往园子深处走去。
千月立在原处瞧着两人背影愣了会神。
二人相偕而行,沈鱼似乎说着什么,说到高兴处也笑靥如花,柳二爷偶尔低头瞧她一眼,满满皆是爱怜。
经久岁月若能有人如此相伴,大约也是极幸福的。
千月有些羡慕的想,突然便想起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人,素来清冷的面上不自觉的漾出一抹温柔笑意,如默默开在路旁的迎春,只瞧一眼便入人心。
第101章 番一
两败俱伤
大爷柳淮安好像突然苍老的许多,原本挺拔如松的身形如今再瞧满满皆是颓废之势。
阮大奶奶死了,死于产后调理不当引发的血崩。撇下将将五岁的小女茹儿同不足两月的幼子。
整个柳府最大赢家按理说便该是那尤静婉;她自己也这般认为。
阮大奶奶的一应后事她便大包大揽的操办起来;是同大爷那里瞧的也是给柳府一众人瞧的,如今的她已经有些得意的忘乎所以。
二夫人的娘家失了势;连累她在柳府的地位也不若从前那般说一不二,加之老夫人那里有意将管家的权利收回……只她属意的人——阮大奶奶到底是辜负了她一番好意。
霜枫院。
大爷柳淮安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发呆,自阮明君去了之后,竟是成了他素日里的常态。
“爷;老夫人那里有请。”雪松叩门而入。
柳大爷手一动桌案上的画像竟是撒得一地,雪松忙上前帮着拾捡……一地的纸张没出意外的画就的皆是同一个人,大爷已故发妻阮明君。
雪松恭敬的将那一叠画像放至在案,又恭敬的退至一旁。过了良久才见柳淮安起身长叹一句:“走罢。”
慈安堂。
尤静婉早叫青蓝引着过来,却是只叫在廊下候着;说是老夫人那里午觉还未歇足;让稍稍等上一会儿。
她自是等得,眼下更该作一副低姿态出来,大房如今不能没有她;小姐年幼;小少爷嗷嗷待哺,单凭大爷自己哪成?况且这本就是女人家的活,他一个男人自是做不到面面俱到。
这般一想尤静婉便有觉得底气足了些,心下揣摩着老夫人这厢将她唤来大约便是托孤这一桩事儿罢。
阮大奶奶新丧,大夫人那里未足一年。大爷如今可是带着孝的,按兴业王朝礼治需得满三年可再行婚娶。
尤静婉暗自思量,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的陪伴便是块石头也能感化得了。只要大爷身边没有旁的女子,她又尽心尽力的为他照顾一双儿女,日子久了便不怕他不对生出情愫,便是日后再续弦又能如何,总是敌不过她在他在这最最艰难的三年间的陪伴。
她扶了扶鬓边素白的珠花,面色从容的立在廊下,良久也未见仪态有何惫懒之处。
柳淮安初入慈安堂的门便瞧在廊下立着的尤静婉,她微微低着头作一副恭顺的模样。一袭素衣,墨发间也只余一朵小小的素白海棠珠花。芙蓉面上未施脂粉,许是近日太过操劳,只觉得身量又纤瘦不少。一阵风过竟叫人生出下一秒她便能随风羽化的错觉。
尤静婉闻身侧有脚步声传来,微微侧目才见大柳淮安立在院落中内,他面容有些憔悴,眼下正一眨不眨着盯着瞧,却是不知晓内心如何作想。
尤静婉动一动有些僵住了的双腿,柔柔冲他福了一福:“老夫人叫人唤了妾过来,许是有事儿交待,没成想倒是同爷碰到一处。“
柳淮安点了点头不语,只走上两步立在她身侧同她一道等候。
不过须臾便见青蓝掀帘而出,恭敬的朝柳淮安道个礼,又说:“老夫人醒了,此时便在花厅只等着大爷同姨娘一道过去。”说罢只在前面打起帘子引二人入内。
“孙儿给祖母请安。”
“妾身给老夫人请安。”
尤静婉跟在柳淮安身后很是认真的同榻上安坐着的柳老夫人道个福。
柳老夫人抬一抬手示意久不来慈安堂的柳大爷在她身旁落了坐,笑吟吟的同他说一句:“如今你倒是越发忙了,祖母要见人还要特地谴了人去请才行。”语气中隐隐透着的薄责,听在柳淮安耳朵里也只能拱手认个错罢了:“是孙儿不孝。”
柳老夫人把青蓝新端上来的茶水往他面前推上一推,笑的一脸慈爱。至于面前依旧行着礼的尤静婉像是全然未见。
柳淮安自然瞧出了柳老夫人刻意的忽视,他却是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转一转话头问恭敬的问上一句:“不知祖母唤孙儿过来是为何事儿?”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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